“仙君，我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魔，总是被别人排挤，到哪里都不会被人欢迎，其他的魔也会因为我法力低微瞧不起我……这衡芜山，也只有仙君不会瞧不起我了，仙君这儿还需要端茶送水的麽？”

    衡芜哑然，谁能够想得到，这个小魔跑来告状竟然不是为了让他来伸张正义的，而是为了……住进他的院子来的。

    衡芜仙君哭笑不得。

    只是，这小魔是他一时心软赐名，又是一时心软带进来的弟子，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他一手造成的，就像她说的，在衡芜山，恐怕她还真的不好再在别的地方待下去了，若是在他跟前，倒是还可以指导指导。

    既然如此，衡芜仙君就答应了落雪，只是却不是端茶送水的，而是当了个书童。

    落雪对当书童毫无兴趣，但是师父要她当，她就当好了，她反而对端茶送水感兴趣一些，因为可以时刻在师父面前晃，可有意思了。

    只是师父说了，她要把时间花在修炼上面，而不是这种小事上面。

    落雪也成为了第一个刚刚进衡芜山，就直接住在了仙君的仙邸里面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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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7章 番外三

    不管外头的弟子们怎么议论纷纷，反正落雪自己在衡芜仙君仙邸里面倒是住得十分开心的,天天在衡芜面前晃来晃去和个小傻子似的, 甚至于还嫌弃住得离师父的房间太远了，屁颠屁颠地要求搬到衡芜仙君的隔壁去。

    衡芜仙君本来觉得不妥, 但是她一本正经地说更加方便修炼，而且还磨了他好多次，衡芜仙君就又忍不住心软, 松口了。

    落雪其实每天的修炼都很认真, 她是真的想要当一个很强大的魔的，虽然脑子有点儿不灵光, 但是好在态度认真、天赋也不错，就像是一只小蜗牛, 看着慢, 等到你不注意再回头看一眼，就发现她已经慢慢爬了很长的距离。

    衡芜仙君喜欢她的努力和朝气, 就像一株迎风招展的小花儿，只是, 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魔这么上进——要知道, 衡芜山就算是有妖魔, 可都没有这么长进的。

    不是衡芜仙君偏见，而是妖魔本身就不如人上进——

    因为妖魔的寿命很长，就算不修炼, 也有一些法力, 妖、魔又聚居在一起, 不愁生存，不少妖魔又心性单纯，无忧无虑光靠寿命熬修为都不会太差。

    换句话说，就算不上进，日子会很好过的。

    衡芜仙君这么问了，落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我想去清风岗当山大王！”

    清风岗的妖大王是一只蝎子精，长得十分磕碜，还特别凶，每次收保护费，都要桃花他们上交很多很多，回头桃花都和落雪哭。正义感爆棚的落雪当然就生气啊，可是她连蝎子精一根须须都打不过。

    落雪一开始就看蝎子精不爽，而且也很不喜欢蝎子精这种交保护费的行为——

    她要是以后当妖大王了，就不收保护费，每个妖怪送点儿零嘴过来就成，她就能保护这群小妖怪，当他们的大王，让几个族长都乖乖叫她“雪大王”。

    衡芜仙君听到了她的雄心壮志，有点儿忍俊不禁，但是他还是忍着笑意，鼓励了小弟子，告诉她，再学两年回去就能够打败蝎子精了。

    只是过后想了想，要是这小魔很快就学成了回去的话，他心中也有些不舍，两年对于仙君来说太短了，一眨眼就没了，要是这人就这么走了，他多多少少有些舍不得的，于是他就循循善诱，告诉落雪，清风岗的蝎子精打败了，还有隔壁的黑熊精，还有很强大狼族，每一个都可能吞并她的清风岗……所以要真的称王称霸，还需要多练一练。

    比方说，再留个十年八年的，就能够横行四方了。

    衡芜仙君一本正经地骗人，倒是一点儿都不心虚的。

    落雪很认真地思考了，觉得师父说得对，兴高采烈地告诉师父，自己要多待几年！

    衡芜仙君终于松了一口气了，若是两年……可真的就太近了，对于仙人来说，真的是太短了，短到她刚刚一提，他就有一种她明日就要离开的感觉，心脏的地方都是空落落的。

    这几日，衡芜山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衡芜仙君的亲传弟子之一韩兮，同样也是狐族的二王子，和衡芜山上面的一位叫做周颖的师姐在一起了，还生下了一只小狐狸。结果这件事情传到了狐族，狐族的王气得半死，亲自来了衡芜山把儿子抓走了。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狐族的王还来找衡芜仙君道过欠——毕竟家里面这件事情让衡芜山落人话柄了，到底是对不住衡芜仙君了。

    狐族怎么也不愿意二王子和修为不高的人在一起，抱走了小狐狸，那周颖就留在了衡芜山，衡芜仙君待弟子不错，划了一处地界让她好好休养，还派了一个弟子偶然去照顾照顾她。

    听说那二王子要来找周颖，还被他爹打断了一条腿，但是就是这样了还要坚持来见周颖。

    落雪吃完了整个的瓜——这个家伙脑袋不灵光，但是小机灵还是蛮有的，还特别爱凑热闹看八卦，平时发现了什么稀奇事情，都要好奇地盯上半天，回头就巴拉巴拉说给衡芜听，都是一些油盐酱醋鸡毛蒜皮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她的嘴里就仿佛有多么惊心动魄一般。

    衡芜也乐意听她巴拉巴拉，这一回，更是在落雪这里补齐全了连他这个师父都没有发现的细节，甚至于其实周颖的孩子根本不是韩兮的，而是她和另外一个师兄的这件事情都打听了出来，可以说是将吃瓜进行到了极致了。

    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末了，落雪问他，“韩兮为什么这么死去活来的呀？那个孩子又不是他的，抱回去肯定就发现了嘛，那个孩子也是人又不是狐狸，他们族长肯定是知道的，韩兮也知道，为什么他还要来找周颖呀？”

    衡芜道，

    “因为韩兮喜欢周颖。”

    落雪又问，“什么是喜欢啊？”

    蘅芜仙君数千年来，还是第一次被问倒，衡芜仙君从来不喜欢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更加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不容易想了想，还是告诉落雪，

    “大抵就是像韩兮这样，被打断腿也要来见周颖吧……”

    但是他也不想带歪了小弟子让她误解了什么是“喜欢”，又解释道，“像是你大师兄对大师姐那么好一样，也是喜欢。只是前者的喜欢太卑微，不值得提倡，韩兮应该早日悔悟；大师兄大师姐那样的是互相喜欢，这才值得学习的。”

    听到了前面的，落雪皱着一张小脸，毕竟要是喜欢都是韩兮那样，也太惨了吧；又听到了大师兄那样的，这才松开了眉头喜笑颜开，

    “那师父你是不是喜欢我呀！我也很喜欢师父！”

    蘅芜一愣，心跳都慢了半拍，他抿唇，第一次有些慌乱。

    落雪道，“我喜欢师父，所以对师父好，给师父下雪；师父喜欢我，教我修炼又给我买烧饼，对我很好……所以我们就是互相喜欢值得学习的那一种对不对？”

    烧饼烧饼，又是烧饼。

    被她这么一打岔，蘅芜一边觉得无奈，一边又松了一口气，于是告诉她，“这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长辈和晚辈之间的喜欢。”

    落雪的小脑袋可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道理，师父是长辈，但是他也是男的嘛，难道师父说她不是女的？？一男一女互相喜欢好，不就是那种喜欢么！而且在落雪心里，仙君长得好看又对她好，不是什么长辈呢，清风岗那些族长才是。

    所以，就是师父害羞了，在狡辩。

    这么愉快地下了定义之后，落雪高高兴兴地回去修炼了。

    衡芜仙君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的心，却彻底乱了。

    这一天他没有回去，拿着炼心的棋子，在外头坐了一夜。

    直到第五次心不在焉之后，他终于放弃了下棋，目光有些挣扎，许久之后才终于归于平静。

    她只是一个刚刚化形的小魔，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说的话怎么能够当真呢？

    只是蘅芜从此之后，就对落雪冷淡了不少。

    虽然修炼的时候指点如常，只是却没有再纵容她接近他了。

    落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自己惹师父生气了，眼巴巴跑去给师父下雪赔罪，蘅芜仙君的仙邸里面，雪都铺在地上好几尺厚了。

    蘅芜看着满地厚厚的雪，眼神闪烁，但是终究没有松口，没有再对落雪亲近如初。

    这小魔也生气了-——

    主要是她反思了两个月，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就是她根本没有错，肯定是蠢师父的问题！

    落雪觉得自己这么乖一个弟子，不给他惹祸，聪明又懂事，还会下雪给他看，还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山花，衡芜山和清风岗都无敌手的那种，他竟然这么对待自己乖巧又漂亮的小徒弟，她越想越生气，干脆也和蘅芜杠上了。

    蘅芜冷，她就更冷，她就不信了，她一个堂堂的雪魔，他还能比她更冷不成？

    她也不叽叽喳喳了，每天和蘅芜交流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从不讲其他的话，修炼上面有什么问题，除了不得已，绝对不去找师父，大老远看见他，还特意多走走绕开他不去打招呼。她不缠着蘅芜了，每天就吃烧饼修炼看八卦，也自得其乐，甚至于没有师父管着，还轻松了不少。

    蘅芜仙君第一天没有见到落雪，心中淡淡的失落，等到了十五天的时候，他很清楚，自己的心乱了。

    也许是当初第一次下雪的时候，也许是第一次看见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也许是刚刚她说喜欢的时候……

    就算是远离了她，都时时能够想到她，看哪哪都是她的影子，这小魔来了还没有几个月，他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叽叽喳喳。

    所以这清冷的蘅芜山，若是没有她的身影，这习惯了千年的清冷都让人难以忍受起来。

    他不在乎师徒不师徒，只是她刚刚化形，还没有见过多少世事，不一定分的清到底是尊敬还是喜欢……

    蘅芜心中也是挣扎，他到底是见得多，所以考虑地也多，他怕自己只是一厢情愿，而那只小魔却是无心一提。

    他只能够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衡芜仙君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以前不是，以后更加不是，更何况是他放在心尖尖上，慎之又慎对待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僵着，直到一个月后，落雪失踪了。

    蘅芜仙君的架子终于端不住了，急匆匆地派人去找。

    可是他无论怎么算，都算不到落雪的下落——他是算不到和他相关的人的，比方说，喜欢的人。

    雪无形化于天地，若是真的失踪了，很大可能是自己离开了，他在想，是不是这小魔受不了他的冷落，直接溜了呢？按照这个小魔的个性，这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他光是想想她离开了，心中就忍不住空落落的、

    蘅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后悔，饶是神魂搜了方圆百里都没有找到她——

    是啊，她是雪啊，最是抓不住的，只要想走，这天地间没有能够困住她的东西。终于，三天之后，有了她的消息——

    这个小魔躲进了山洞里面，跑过去溜溜哒哒地抱着烤鸡烧饼吃了三天。

    蘅芜面色阴沉，直接来到了山洞里面。

    吃胖了不少的落雪看到了脸色和锅底一样的师父，烧鸡都掉了。

    蘅芜压抑着怒意，正想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弟子，但是他还没有开口就被她哇地一声抱住了——

    这个小姑娘抱着他就开始嚎啕大哭，仿佛不是她故意躲起来，而是被人绑走了受尽了委屈一般。

    再大的气，被她一哭也气消了。衡芜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像是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都随着她的动静随意搅动。

    落雪一直在想师父为何冷落她，就是那天说了喜欢师父，师父也喜欢她的话嘛……

    蘅芜以为落雪不懂，但是落雪虽然有些地方不怎么灵光，这里头可是门儿精，毕竟她怎么说也是蘅芜山八卦一把手，早就知道男女之前那档子事了，还变成了原形，听过不少的墙角。至于什么是喜欢的，可不就是想要趁机表个白嘛。

    可是不喜欢就不喜欢嘛，至于这么避嫌躲她麽？一个大男人的，小气死了。落雪蹲着镜子照了半天，人家都说她是蘅芜山山花儿，她也觉得自己可漂亮，脾气好，对师父也好，她实在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不喜欢她，也没有见着师父有别的暧昧对象，修的也不是无情道，怎么面对他不光不喜欢还嫌弃呢？

    她越想越伤心，她觉得自己是被师父嫌弃了，难受极了，可是师父又不搭理她，讨好也不搭理他，不理他也不见得他搭理她，仿佛和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就想……找个个地方静静，用烧饼治疗一下自己的情伤……顺便看看师父会不会来找她。

    她在山洞蹲了三天，师父连影子都没有，伤心地哭了半天，今天才准备收拾收拾回去，然后回院子里面收拾包裹和师父辞行，她要回清风岗了，就算不能当大王也要回去了。

    哭起来阵仗吓人，哭累了也是一会儿的事情。

    蘅芜仙君抱着落雪回去了，他看到她难过，想起来这些天这垂头丧气的小魔，心中也心疼，哪里还愿意苛责她，好生安慰她，哄着让她睡了。

    他坐在她床前想了很多，他想，这小魔……他不愿意再这样冷淡她了，就算是玩笑也好，认真也好，他都不愿意了，他想要她无忧无虑的，和以前一样，无论走向是多么不可控，他都不会再让她伤心了。

    落雪醒来后，本来起床就要去和师父辞行的，但是落雪走到门前，探头看看师父，又舍不得，想了想，还是再待一个月好了。

    衡芜仙君待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还更加好了，时不时给她买这个买那个，带她下山去玩，可是落雪总以为这是师父的补偿，他待她好，她就更加舍不得走了，只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