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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温别玉在这时候说话了,他们唇齿相贴,他能感觉到唇上的每一点颤动,这些颤动直通心脏,是心脏里萌生的每一缕悸动。

    这些颤动也是温别玉藏着的一句话,他将这句话裹在舌尖,悄悄地,递到俞适野的嘴里:“……我只吃你嘴里的糖。”

    广播社内,古典的音乐还在放。他的脑海先是一片空白,随后慢慢苏醒,种种念头闪在他的脑海,慌乱地纠成一团乱麻,又在乱麻之中,勾出一朵怒放的花来。

    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颗糖,也是他和温别玉的第一次接吻。

    熟悉的回忆引发了不太理智的现实。

    俞适野看着自己跨出去的脚步,拢起眉心。

    过去和现在是不一样的,从前他理所当然地走上去,但是现在,俞适野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破这条横在两人中间的界限。

    他侧了身,敛下眼,利落转身,将一切抛在脑后。

    第十四章

    离开还没有两步,俞适野的手腕蓦地被人抓住,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量大得惊人,俞适野被扯得后退了一会,正看见温别玉阴沉的脸。

    那张面孔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表情,都像被水泥浇筑了一样生硬死板,好像是一座死火山,终于到了将要喷发的临界点。

    这还是俞适野头一次见到温别玉这么生气,他吃惊地停下脚步:“别玉?”

    温别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他的神色自然了些,但语气很冷,冷得跟嘴里含了一整板冰块,连呼吸都寒意森森:“跟我回去。”

    俞适野反应过来了,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想错了一个关键点,但他依旧站定没动,只是冷静询问:“在此之前,先给我一点前情提要,对方是你的什么人,我要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这个很重要?”

    “当然重要。”

    “你能以什么身份面对他?”温别玉反问俞适野。

    “我能以你朋友的身份,还能以你丈夫的身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俞适野隐约看见自己的内心含着另外一点话,那话语太微小,俞适野绕了过去,选了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应该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如果他是你的旧情人,现在的恋爱对象,我就对他笑一笑;如果不是……”俞适野打量着温别玉的脸色,自言自语,“嗯,我觉得可能不是。”

    温别玉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寻常。

    “如果不是要怎么样?”

    “如果不是……”俞适野的眉梢又挑了起来,那柄小剑再一次锵然出鞘,“那你就有一场好戏可以瞧了。”

    “俞适野。”温别玉突然叫了俞适野的全名。

    “嗯?”

    “我想看一场好戏。”

    俞适野冲温别玉露出一个坏笑。

    他甩个响指,先将手中的蛋糕交到温别玉手上,再舒展手臂,揽住人的腰,刚刚带了半圈,便和匆匆赶过来的人碰了个面。

    三个人,两个点,他是一点,俞适野与温别玉是另外一点,他们面对着面,中间像是划下了一道楚河汉界一样泾渭分明。

    那人愣住了,目光先停留在俞适野扣在温别玉腰际的手上,继而发现那只手的无名指上,还套了一枚戒指:“你们……”

    俞适野此时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拿目光随意扫了人一眼,看见对方怀里的红酒和花束。男人总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同类挫败,而俞适野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微微地笑,越是风度翩翩,越能够让对方羞恼相加,谁让他看着就是个胜利者呢:“这位先生是来给别玉庆祝的吧?谢谢了,除了庆祝用酒之外,居然还带了束玫瑰花过来,真是有心。”

    面前的人目光定格在俞适野脸上:“请问你是——”

    “我来介绍一下,”温别玉这时开口了,他先为俞适野介绍第三个人,“这是我大学时候的师兄,齐纶,我们曾经合作过一些设计。”说完了,又对齐纶介绍俞适野,“这是我的爱人。”

    “幸会。”

    俞适野将手放入口袋,再拿出来时指尖已经夹了一张名片,他将这张薄薄的名片插入对方上衣的口袋中,接着接过对方臂弯里的玫瑰花,口中说:“这是送给别玉的吧。”

    玫瑰花入了俞适野手里,他转递向温别玉,但在温别玉伸手来接的时候,他又突地收回了手,将这束花搭在自己的肩头,问温别玉:

    “我突然觉得这束玫瑰花还是更衬我一点,你觉得呢?这样搭配的看起来,是不是绚丽又动人,高贵又深沉?”

    这一操作骚得让现场的音乐都卡顿了。

    齐纶目瞪口呆地看着俞适野,直至温别玉忍俊不禁笑起来。

    温别玉:“衬,真衬你,回家了就把这束花放在你的床头,从早到晚衬着你。”

    两人开始一搭一唱。

    “可惜玫瑰花期短,衬也衬不了几天。”

    “放心吧,一周给你买一束,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都有。”

    “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你的同事们都要等急了吧。不是说了不用出来接我吗?就这点路,难道我还能走失?”

    温别玉淡淡看了眼自由发挥的人:“不怕你走失,只怕你被拐。”

    他们交谈的时候,别人根本插不进去。两人边说话边向前,直接越过齐纶,一路走到包厢门口,这时候,俞适野停下脚步,转头对还站在原地的齐纶说:

    “对了,齐先生,大家都在,你也一起进来唱首歌吧。”

    齐纶孤零零站在原地,好一会,答一声:“好。”

    三人进了包厢,俞适野是一个天生会制造气氛的派对明星,进来才五分钟,就毫无隔阂的融入了温别玉的群体之中,和大家一起说笑玩乐。至于跟着进来的齐纶坐在角落,更像是阴影里的一道影子,要不是偶尔还会动动杯子,几乎让人觉得他是一尊摆放角落的沉默雕像。

    气氛正热,俞适野趁着大家分蛋糕的机会和温别玉窃窃私语。

    “怎么样?我的表演如何,没给你丢脸吧?”

    “演好你丈夫的角色,别多话。”

    两人才对上一句,包厢里就有一个人站起来,他有点喝高了,整个人都红彤彤的,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大着舌头说:

    “俞先生,原,原来你就是我们老大的爱人,之、之前大家还说,这么多年了,光看老大戴戒指,没看老大有家属,都,都猜会是什么样,没想到是你这样——这样好的——”

    这人的本意肯定是称赞。但他的称赞伴随着一道闪耀的绿光,照耀在俞适野的身上。

    俞适野立刻转向温别玉,以目光询问对方这是怎么回事。

    温别玉依然目不斜视,但嘴角已经翘起,那一点点弧度,像是刚剥出来的菱角,尖尖的,嫩嫩的,诱人去咬上一口。

    “演好你前夫的角色,别多话。”

    偏偏这时候,那人还在说话:“俞先生,之前怎么老没有——没有见到你?”

    俞适野意识到了,不知是嫌麻烦还是什么,反正温别玉没有解释的打算,所以他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独自尴尬,一个是在众人的围观之中和众人一起尴尬。

    俞适野不是一个会认输的男人,他做出了选择,假笑地默认了:“之前我在国外留学。”

    话题被聊起来了,不止一个人开口,其余的人也加入了话题,围绕着温别玉和俞适野的婚姻和爱情瞎说了起来。

    俞适野带着虚浮的笑,现编谎话,应付着众人的好奇心。

    前方的卡拉ok机还在播放深情的歌曲,唱得俞适野浑身发麻,不由自主地,他又朝齐纶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

    前一秒钟,我还以碾压姿态将其衬入尘埃;后一秒钟,我就变成了前夫的替身。

    爱是一道光,绿得人发慌1……

    手指蓦地一沉,烟雾似的人再度挤入了他和温别玉的中间,先对温别玉亲亲我我,接着又朝自己挤过来,并肩叠腿的,好像要罩在他身体外头似的。

    俞适野打了个寒颤。

    太可怕,太可怕。

    ***

    这个暗潮涌动的聚会总算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很快,众人散了,齐纶也不见踪影,俞适野带着温别玉回家。

    进了门,俞适野迫不及待地把手里的红玫瑰塞进垃圾桶,再把自己整个人扔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觉得自己总算是从替身的阴霾之中挣脱出来,能够呼吸自由的新鲜空气了。

    但闭眼还没两秒钟,叮叮当当的声响就从楼上传来。

    俞适野有点迷惑,他睁开眼睛,喊了一声:“你在干嘛?”

    楼上传来温别玉的回答:“装修你的书房。”

    “不休息一下吗?”

    “你特意开车去接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给你装修书房的设计墙吗?”

    “明天做也没什么。”

    “算了,很快的。”温别玉不带烟火气地回答一句,把话题终结。

    楼上的声音还在继续,俞适野发现温别玉是认真要在今天晚上把事情给做了。

    毕竟是自己的家,人都开始工作了,俞适野也不好继续躺着,他一挺身,从柔软的沙发上坐起来,决定上楼给人打下手,走的时候,还额外绕了下之前丢玫瑰花的垃圾桶。

    认真工作起来,时间还挺快过。

    只是一个多小时而已,两人已经将圈定出来的小块墙面搞定。

    给幼儿园设计的墙面结合了小孩子的喜好,造型十分活泼与跳跃,移植到俞适野的家中,自然要做改变。温别玉结合俞适野的喜好和这栋房子的装修风格,设计了一个简约而不简单的工作角,除了随时可以进行头脑风暴的磁性画板之外,周边的毛毡更装饰有挂钩,精致的挂钩各不一致,单个是装饰,合起来是一幅抽象画,还能将其就当成挂钩来使用,悬挂花草等装饰物。

    俞适野驻足欣赏,赞叹道:“好看!”

    温别玉正低头在自己的清单app中勾销一个任务,闻言哼笑一声:“你之前也说玫瑰花好看,现在玫瑰进垃圾桶了吧?”

    “你又没下楼,怎么知道玫瑰进了垃圾桶?”

    “难道不在?”

    确实在。

    俞适野摸摸鼻子,回避了自己感觉红玫瑰有点碍眼的话题,转身从书房的酒柜里拿出香槟和两个杯子,伴随着柔和如耳语的一声轻响,诱人的橙色液体伴被注入高脚杯中。他巧妙说: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谈论第三者,来,干杯。”

    玻璃杯轻轻一碰。

    两人各自喝了一口。

    温别玉的脸上多了一点红晕,仿佛是喝了这一晚上的酒,如今终于到了临界值,于是醉态漫上脸颊,薄雾笼罩眼睛。

    “我们在讨论的不是第三者,而是我的玫瑰花。”

    温别玉着重了‘我的’两个字。

    擅自丢了别人的花,确实不太好。俞适野决定补一朵给温别玉,他现做现用,拿起马克笔,在画板上绘画:“丢了你一束会枯萎的玫瑰,补给你一朵永生不败的玫瑰——”

    俞适野让开位置,让温别玉看见自己画在画板上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