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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不过,也不是说这个想法是错误的,因为教化之道,是在从根本上改变人的想法,让其真心的归顺,不生反叛之心,不过这样的做法,需要的时间太长太长,而且若只用教化,不动兵戈,是根本压不住那些好战分子的野心的。

    她对于这种只教化的政策,是不认同的。但其文采斐然,且能在这样的年龄就对朝堂的政策有自己的看法,还能再众人面前侃侃而谈,这就已经远超其他的举子了。

    这颜家颜楠确实远超众人。

    正当她思考时,那道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琴声般优雅,徐徐道来,“多谢颜兄指教,见教不敢,以下是赜一人之言,请诸位包含。

    赜以为蛮夷之地,现应兵甲为主,再以教化辅之。蛮夷之人,乍臣乍叛,其心冥顽,可仁感者甚小,其气悍勇,不可义结也。故屯兵塞上,已被其患。

    戍边之兵,且耕且守,其来则拒之,去则追之,如是,则事有备,大齐无骚扰之患,边境无虞,民安和乐,故边戍不可以绝也。

    ……

    若其举国归顺,则再行教化之道,得其民心。

    若只垂衣而治,仅行教化之道,而绝边戍,则蛮夷得以繁衍,如此十年,则其必定强盛,骚扰边民,此为国之大患也,故不可不防也。

    故赜以为不绝远戍,再行教化,二者相辅,则可垂衣拱手而治而边境安妥矣,但此为今时之言,若边境变化,则再行它策。

    此乃赜之浅见,往诸位指点。”

    卫赜在谈论时,眉眼温和,语气温雅,没有让人厌恶的倨傲之气,平淡谦虚,但拥有着强大的自信,却并不惹人厌烦。

    试想一个连对自己观点都无法信服而没有自信的人,又如何去说服别人呢。

    不论其辩论的内容如何,卫赜谦谦有礼,温润如玉,都极易获得在场士子的好感,再加上其本身的气质,这让士子们的心都更多的偏向卫赜这边。

    再说其内容,明显是卫赜的理论更为合理和真实。最起码在沈皎看来,卫赜的内容明显更符合对外的政策。

    无论何时,这戍边的兵士都是不可缺少的,反而需要更加强大,如此才能维护边关安宁,让敌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且,卫赜的观点是以军事为主,教化为辅。通俗来说,就是要先将敌人揍怕了,再开始思想教育,毕竟怕了的话,才更容易被改造。

    还有,卫赜所说这只是对现今对外政策的看法,等到局势改变时,政策自然会有所调整,所为因时而异。

    如此,这一场必定是卫赜胜无疑。

    正如沈皎所想,下面的士子也都纷纷对卫赜拱手。

    “卫兄之所言,我甚为佩服。”

    “我赞同卫兄之言。”

    “我也是。”

    ……

    附和声不绝于耳,如此,这场比试的结果不言而喻。

    卫赜起身对着向他拱手的人,微微一揖,道“赜谢过诸位。”翩然有礼。

    不过,就在这时,原本坐在卫赜对面的颜楠也起身,正当沈皎以为他要愤然离席的时候,却见其也对着卫赜一礼,“今日是我输了,是我的见识不如卫兄,这次我输的很是心服,之前是我狂妄了。”

    其态度诚恳,语气释然,眉眼间的傲气也不见了,但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之感却没有消散,很有一种斗志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颜楠,沈皎知道这便是世家子的教养和风范,即便是输了,也输的让人赞赏和优雅,输了却不认,或是愤然离席,这样的行为显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颜兄过誉了,今日的比试是颜兄先言,而我占了便宜。”卫赜对着颜楠还了一礼,“待来日会试时,再公正的比才是。”

    “卫兄自谦了,不过,会试时我必全力以赴,与卫兄一较高下。”

    “赜亦是如此。”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沈皎看着下面谈笑的二人,觉得自己今日不需此行,无论是两人精彩艳艳的对论,还是眼前这份气度的高华,当然,还有便是她又见到了卫赜,还是如此惊艳众人的卫赜。

    “今日的比试当真精彩,颜楠确实差卫赜不少,不过这份气度,倒是不错。” 张博钧在看着下方后辈,含笑道,“而卫赜无论是才学见识还是气度都超出颜楠,让人惊艳。”

    “嗯。”沈皎附和着,“赜表哥今日的言论确实更胜一筹,对于国家,文治武功,缺一不可,而且也更符合大齐的现状。”

    “不错。”张博钧笑着点了点头,他对弟子能想到卫赜取胜的关键,很是欣慰。

    “谢老师夸赞。”沈皎对着张博钧回礼后,便将目光转向下方的卫赜,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对身边的士子言语温和,进退有礼,当真是不坠卫家宝树的名声。

    看着眼前的卫赜,她不由想起前几日卫赜送来的游记,心中更为温暖。在这样的紧张的环境下,他还能记得给自己送来游记,这份心意,让她很是感动。

    以前朝夕相处,如今却很难相见,这让沈皎一想起,就觉得心中有些失落。

    卫赜在和众人寒暄时,感到一道目光紧紧注视着自己,顺着感觉望去,便二楼上方有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少年正望着自己。

    看着上面青衣少年,卫赜心中有些惊讶,不过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看着其,微笑起来。

    站在卫赜旁边的人,都感觉到其周围的气息更加温和起来。

    沈皎看着和自己对视的卫赜,目光相触,微微一笑,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和女孩相视一笑后,卫赜便对着身边的士子道,“赜有故人在楼上,还望诸位见谅,容赜告退一段时间,和故人一叙。”

    面对卫赜这样言辞恳切的说法,众人不得不放行,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卫兄可别忘了和南方那些人约定的时辰。”

    “谢钱兄提醒,赜必不敢忘,未时之前必定下来。”卫赜应道。

    说完,便从大堂中翩然走出,朝着听涛居信步而来。

    沈皎看着卫赜朝自己的方向而来,便和老师说了一声,在其同意下将听涛居的门打开。

    对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一揖,“赜表哥。”

    “阿晟弟弟。”

    第65章 南北

    听到这个称呼,沈皎内心一囧, 呵呵, 大家都记得自己的名字, 只有自己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阿晟今日怎么在此处?”少年笑着问道。

    “老师带我来长长见识,舅舅也批准了。”沈皎先将出来的原由讲清楚, 毕竟无故不去崇文馆上课,可不是小事。

    看着眼前的少年,原本如皎皎明月般高洁清冷,可在这一笑,便瞬间感到亲近和煦。

    “跟赜表哥道喜。刚刚看到赜表哥在下面的潇洒淡然, 娓娓而谈,我佩服极了。”沈皎对着少年真心地赞扬道,“赜表哥的言论,我十分赞同和敬佩。”说完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还小。”卫赜摸了摸女孩的头,和她一同朝里面走去,“能到再大些,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他这话, 并不是客套, 而是一种真实的陈述。依照这些年他对女孩功课的了解, 和对帝心的猜测,他相信,在过几年, 眼前的女孩必不会比他现在差。

    他比之阿皎, 也只是胜在年龄上而已。

    不过, 看着眼前少女用亮晶晶地眼神看着自己,他的心中一片柔软。比之刚刚的胜出,而是眼前的人让自己更高兴些。

    这真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谢谢赜表哥鼓励,我一定会努力。”听着卫赜刚刚充满真诚的话语,沈皎觉得心中豪情万丈,充满了被鼓励后的信心。

    卫赜之于她,除了是亲近的兄长外,还是她一直敬佩和追赶的人。她还记得自己在刚入学不久,在卫赜给吴羽辅导功课时,看到过卫赜的文章。文辞优美,立意准确,很难想象这样的一遍文章是出自一个不满十一的少年手中。

    后来,她在天和帝那里不只一次赞扬卫赜,言语中带着很明显的看重之意。所以,她知道,若她真的想被天和帝看重和重用,就要让自己努力像卫赜靠近。

    张博钧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少年,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很是欣慰的笑了。

    “给张叔祖请安。”因张博钧和卫逊是同辈论交,所以私底下卫赜唤张博钧一声叔祖。

    “快起来。”张博钧赞赏的说道,“今日的这场比试,你表现的很是不错。”

    “等你祖父知道后,必然又会跑到我这里,来炫耀,让我羡慕一番。”说道最后,张博钧的语气中充满了打趣的亲近。

    他想起好友卫逊经常一脸骄傲的来他这里炫耀,永远不是他的功绩,而是他的长孙,这让他心中……

    充满了嫉妒。

    “张叔祖过誉了,祖父这些年在卫赜身上的耗费了不少精力,卫赜只愿竭尽努力,不让祖父失望。”

    “况且张叔祖有阿弼弟弟在,那里用的上羡慕祖父。”卫赜诚恳地答道。

    想到自己的嫡孙张弼,张博钧心中对好友的羡慕慢慢消散,他虽然儿子不成器,但还是有个嫡孙继承自己的学问,如此,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旁边的沈皎对二人的互相谦让不是很关注,她现在的关注点在自己和卫赜的辈分上,今日是她第一次听到卫赜称呼老师为叔祖,若从老师这边算起,她应该算得上是卫赜的长辈吧。

    这突然长了一辈,虽然不会被人在意,但依旧是很开心啊。

    张博钧和卫赜又互相谦让了几句,便让两人在自己坐下。

    “最近功课复习的如何了?”张博钧抿了口茶,开始关心起自己看重的后辈的功课。

    “已经复习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张博钧又着重考教了卫赜的功课,发现其对答如流,笑着赞赏道,“不错。”

    沈皎听着老师和卫赜之间的对话,发现中间有很多的典故是自己并不知道的,这让她原本豪气万丈的膨胀的自信心,充满了打击。

    这现实总会打破人的梦,但它就不能来得慢点吗。

    做人还是不能想得太多,这还是一步一步走,比较踏实稳健。

    坐在沈皎旁边的卫赜,看着女孩的脸上有些苦闷,心中有些担忧,但在长辈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时刻关注着女孩的情绪。

    沈皎感受到身上的目光,抬头看去,发现卫赜的目光中满是关切和担忧,心中一囧,不过也充满了温暖。

    她连忙收拾好心神,打起精神,对着卫赜的目光甜甜的笑着,表明自己无事。

    看到这样的女孩,卫赜将目光收回,但心中还是有些忧虑,决定过一会儿有时间再问。

    时间在谈论中总算过得很快。

    “林叔祖,现在已经是午时末了,晚辈未时还有一场比试,先行告退。”

    “这场是和谁比?比试些什么?”因着先前精彩的比试,张博钧很是有兴致。

    沈皎听到这句话,也充满期待的看着卫赜。

    “是和南方士子的比试,双方各派出三人,比试经义,诗赋。”

    沈皎听到这话便明白了,今日的两场比试,前者是门阀之争,后者是南北士子之争。

    在大齐,北方学子长经义,南方学子擅诗赋,今日这二者皆比,可谓公正,其意思不言而喻。

    若是两方平局,倒还好说;若是其中有一方输了,那便意味着其再自己擅长的领域都输给的别人,那这场简单的象征着南北方士子的比斗,关乎着双方士子的名誉,更让输的一方在会试放榜前都在另一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今日的这两场比试,代表着不同势力的争斗,她觉得天和帝让自己今日来观看,必然是早就知道了。

    “老师,弟子想和赜表哥一起下楼,观看这场比试。”她想起昨日天和帝对自己的嘱咐,“多听,多看,多思”,迅速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