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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节
    康熙一阵失语,就单凭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这一点,除了建宁又有谁能做到。

    康熙本就对端敏十分不满,但是细数起来,她的所作所为也没犯了哪条律法,只是在背后使用阴谋推波助澜,康熙不能下明旨惩罚她,如此给她个教训倒是正合了康熙的心意。

    而且建宁真的很了解端敏,若在别的贵妇看来添两个人只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端敏控制欲强,眼里不容沙子,正是打蛇打七寸。康熙假装勉为其难地说:“三公主开口,朕岂敢不帮。这次没有朕,你也会找其他办法吧?”

    见到建宁肯定的点了点头,康熙无奈的说道:“正如你承诺的那样,两个美女明天保准送到!”

    建宁终于笑出了声,这一天都是糟心的事儿,总算有一件听了能让人振奋的了,“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康熙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处理完了家事,康熙着手于国事,有蒙古王公上奏说:准噶尔大汗葛尔丹破坏了皇上定下来的规矩,掠夺附近的各部草原和牛羊,请求朝廷出师征剿葛尔丹,恢复各部的疆域,维护大草原的安宁。

    蒙古各盟之间本就摩擦不断,这次他们到来也有要让康熙主持公道的意思。

    康熙于是将蒙古各部的人召集起来,从中说合,因屡犯他人境内的葛尔丹早两天已经提前离开。

    康熙说:“朝廷虽有百万雄兵,但目前不是出兵的时候,葛尔丹已经答应朕,好好约束属下,不与各位为敌。无论是中原还是草原的人们,都向往的是和平,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不能开启战端。”

    康熙恩威并施,再加以说和排解,其他蒙古部落到是没闹出什么来,仍然以康熙为马首是瞻,各守各的疆界,和睦相处。但是谁是羊谁是狼,已经一目了然,蒙古草原向来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原始世界。

    葛尔丹为什么提前离开,当然是已经得到他想要的册封,以及想要刺探的情况。康熙和葛尔丹已经互相试探出对方的态度,至少几年之内,都不会相互用兵。

    葛尔丹自然赶紧回去放心大胆的增强实力扩充土地,他可不会真的以为康熙宽宏大量,对捋过他虎须的人也不记仇。等朝廷腾出手来时,就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

    康熙起驾回京之前,特地将扎萨克郡王鄂尔齐叫过去谈了半晚的心。因为在蒙古众人都在口诛笔伐葛尔丹的情况下,唯有鄂尔齐与众不同,一直在帮着葛尔丹描补,康熙想假装没注意到他都不行。

    经过一番君臣间的推心置腹,鄂尔齐不但将葛尔丹这些年来偷偷送的黄金双手奉上,最重要的是康熙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些黄金不过是葛尔丹远交近攻用以麻痹他的战术,最终目的仍然是打算慢慢蚕食掉整个蒙古。

    鄂尔齐悔悟道:“皇上,臣愚钝,之前被金子蒙蔽了双眼,险些陷入敌人的圈套,真是太不应该了!”

    康熙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咱们马上又要结成儿女亲家,别看建宁是朕的妹妹,但其实与朕的女儿是一样的,等乌尔衮去了京城,朕也会好好照顾他的,对了,让他多学一些汉学。”

    鄂尔齐对康熙感激涕零道:“臣竟然不负皇上的嘱托,好好请师傅教导乌尔衮。皇上放心,葛尔丹再送金子来,臣是说什么都不会收的了!”

    康熙摆摆手道:“金子你可以照收,要不然怎么同样麻痹他,然后直接送到朕的京城来,就当是朕跟你借的。”

    鄂尔齐急忙道:“不敢,不敢,就当是臣给皇上的岁贡吧!”

    康熙笑道:“如此甚好,朕就赐你客拉沁三旗之地,世袭罔替。”

    鄂尔齐得了这么大的恩典,连忙跪倒在地:“臣谢皇上隆恩!”出了皇上的寝宫,他才抹掉头上的冷汗。面对这样一个仿佛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年轻君主,他只感觉压力十分巨大,还好他及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没有因为一向的贪财而自毁前程。否则,等待他的肯定不是皇上如沐春风的表情和荣宠加身。

    他现在倒是有些同情葛尔丹了,与这样一位君主为敌,无论他准备的再充分,恐怕最后就会输得很惨。

    第210章 刁蛮公主60

    去盛京时还是严冬,回程已经是早春二月,

    在江南已是繁花似锦, 就是沿黄河两岸, 也是杏蕊吐芳的时候了,但塞北天高气冷, 依旧寒气难当,茫茫草原,天高地广, 别有一番波澜壮阔。

    回程的途中, 勤政的康熙也没落下国事, 趁着傍晚休息的时候召集了心腹大臣商议今年各省税银和再过三个月就要举行的科举事宜,等朝政说的差不多了, 康欣站起身来松散筋骨时, 听到外面一声鹰鸣, 知道必定是建宁养的那只海东青回来了。

    康熙踏步走出这座临时休息之所, 遥望天空果然一只大鹰由远及近,稳稳地落到隔壁的院子里了, 那院中还传来不小的惊呼声, 康熙对左右说道:“议事都议乏了, 走,咱们也看看公主的那只海东青去。”

    当年这只海东青路过紫禁城上方,变成了建宁试枪的活靶子, 等它的翅膀上的伤养好之后,建宁又亲自熬鹰, 把这只猛禽训练成了乖顺的宠物,不过就算认了主人它的野性和骄傲犹不改,除了她亲手喂食,从不吃别人给的东西,这是陌生人还会下嘴啄掉他一块肉。

    这次北行,建宁就带上了它。建宁心疼它一直被圈养在宫中,平时是不圈不行,宫里住的是皇上太皇太后,还有那些娇滴滴的妃子和皇子们,都是些妇孺,若是它不小心伤着哪个,都够害死它了。若是放它飞到宫外去觅食,抢了百姓们家养的牲畜,那就更给人添乱了。所以到了草原,建宁才算是真正放开手,可以让它自由昂翔,这鹰可撒了欢儿了,有时连着几天都看不见,就算回来时也是一副吃得饱饱的餍足的神色。有时甚至会带回一些小“惊喜”。

    一进建宁的院子康熙以及他身后跟着的几人都惊呆了,一个个受了极大的惊吓合不拢嘴,特别是某些“没见过世面的”文臣!

    这院子可真是狼藉一片,地方官员挪用出来招待御驾和皇亲贵人的院子都是十分规整干净的,可是这边院子的情景偏偏让人没眼看!

    院子的青砖上,院中的槐树干上以及院墙上到处都布满了未干的血迹!

    还有两只不知被谁随意丢弃在地的黄羊尸体,乍一看到这画面,任谁都会呆愣在那儿。

    正在他们震惊的功夫,建宁也没闲着,正点着海东青的脑门正在教训它呢,“你真是翅膀硬了,不服管教!每次你自己吃东西都弄得脏兮兮的还不算,还要把我的院子弄成案发现场!你可真会找麻烦啊!这么多血迹什么时候才能清理得出来,等咱们走了之后,这边儿的老百姓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搞不好会以为我杀人如麻,流传出个嗜血公主的绰号来……”

    听她又是指责,又是抱怨,康熙这才明白,原来海东青不仅自己觅食,还十分有良心的给主子带食物回来。还知道要弄新鲜的!所以都是到了院子的正上方才把半死不活的黄羊狠狠摔死,所以才弄得鲜血四溅。

    几位大臣心中也是一顿无语,这……真不知道要如何说的才好。

    康熙强忍笑意说道,咳了一声,昭示存在感:“小黑也挺不容易,它只知道反哺主人,哪里顾得上会不会弄脏院子,你就别怪它了。”

    建宁转身福了福身,“参见皇帝哥哥。”

    “见过公主殿下。”

    建宁说道:“都别多礼了。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乱成一团,正要找人收拾,没法在此招待众位大人,还请别介意。”

    众臣忙说:“不敢叨扰公主。”

    康熙说道:“让奴才们去收拾,人手不够就把朕这边的奴才也调过来。这个院子都是血腥味儿,也没法住了,建宁跟朕走吧,这就让人把偏殿给你收拾出来。”

    李德全刚想说偏殿已经安排了几位妃子娘娘过去住,又一想,就算说出来皇上也会让她们挪到别的地方,论圣心谁能和三公主比,所以干脆不多此一举,直接应了一声下去安排。

    建宁在哪住都一样,所以根本没去操心那么多,见到墨菊拿来了鹰笼子,建宁说道:“先别拴着它,让它再飞几天吧,等回了紫禁城就不得不被困起来了。”

    周培公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建宁,觉得她是话中有话,毕竟是朝夕相处了三四年的时间,可以说他对建宁的情绪把握倒是很敏感。

    两处院落都在叮叮当当的收拾,建宁现在康熙房间坐了坐,她对康熙说道:“皇帝哥哥,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希望你恩准。”

    “什么事?”

    “我想跟你辞行,不和御驾一同返回紫禁城,我另外走一条路,我想四处走走看看,不会多耽搁几天的。”

    康熙一惊,“你想去哪,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想回来了?”

    建宁说道:“哪有那么夸张,紫禁城是我家,我怎么会离家出走呢,只是忽然不想这么快回去而已。”

    康熙皱着眉道:“那你想怎么走,走多久?”

    建宁说道:“我想取道颖川,经开封回京城,只不过是兜了个圈子,个把月的时间也就到了。”建宁开玩笑道:“当然,皇帝哥哥要是能赐我一方尚方宝剑,我还可以顺道帮你斩贪官除污吏,钦差大人所过之处都让老百姓感念皇恩。”

    康熙想了想道:“那好,朕和你同去,准比那尚方宝剑好用,就叫上几个侍卫和大臣,一行最多二十来人,又不打眼,行事也方便,就当是微服出巡视察民情吧。”

    “啊?”建宁不过是想借机会在外面玩一玩,怎么一向以国事为重的康熙也会跟着凑热闹。

    康熙看她吃惊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朕知道这次盛京之行你不开心,朕也想陪陪你,等你什么时候玩够了再回去。”

    他这样一说,倒是显得建宁些不懂事,岂能为了她一个人耽误了日理万机的皇上的时间,“这……我还是不去了吧。”

    康熙说道:“没关系,最近没什么大事,还有陈廷敬那帮老臣监国监的好好的。朕也想出去走走,这就让明珠和穆子旭他们点人。”

    于是本来建宁打算独自实施的出行计划,就被康熙改成了一小队人,而且这队人随便放出一个去就抵得过封疆大吏。康熙带着周培公,明珠,熊赐履,索额图,费扬古。又有侍卫穆子旭,武丹等人。建宁只带了一个墨菊,要不是怕一个都不带太过特立独行,她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至于图海,在康熙未出盛京之时,就回四川继续任抚远大将军。吴三桂虽然已死,战事并未彻底结束,他的孙子吴世蟠仍带着几千残部退守云南一隅顽抗到底,因为他知道他就算是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康熙可以赦免耿精忠尚可喜的后人让他们戴罪立功去讨伐吴三桂的大军,对吴三桂一伙却是严惩不贷,除了斩草除根,绝对没有第二条路,康熙让图海继续带兵歼灭残部去了。

    而且建宁知道内情,君臣之间因图海擅自处置王辅臣一事心生嫌隙。图海当初未能按照康熙的密旨把王辅臣带回京城,而是因为朋友之义,将康熙已存杀心之事透露给王,王辅臣不愿意老友难做,也不想牵连家人,所以自杀而死。康熙没能当面问明白背信弃义的王辅臣,将办砸了事情的图海该赏赏之,该罚罚之,干脆打发他出京眼不见为净。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过了喜峰口,驿道两旁早已是柳丝吐青,嫩草芬芳。乍从白山黑水归来,真有如换了天地之感。建宁和康熙早就撤了车舆,骑在马上说说笑笑,时而放鹰捕猎,时而游幸市沽小肆,访察民风,沿路自有驿站迎送,倒也十分快活。

    这一天行至中午,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康熙问建宁:“饿了没?要不要叫侍卫们埋锅做饭?”

    建宁说道:“有一点。”她远远的眺望过去,目力所及,远处有一座房子,因为看到那挑出幌子上的字,建宁笑道:“看来不用我们自己做了,前面就有一家小店。”

    康熙自己虽然没看见,也不疑有他,纵马与建宁平行继续向前,“好,那就去前面落脚。”

    建宁说道:“口气倒是不小,招旛上写着‘太白闻香下马来,到此莫问杏花村’,皇帝哥哥到了之后可要品尝一下他家的酒。”

    康熙闻此更感兴趣了,“那朕真要见识见识。”

    这些天皇上和公主平易近人,侍卫们说话也自在了些。侍卫武丹也睁大眼睛远眺之后说道:“我只是隐约看得到前面应该有户人家,公主怎么知道前面是小店,难道公主她来过?”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建宁也听得见,回头朝他笑了笑,倒把以为她肯定听不见武丹吓了一跳。

    周培功说道:“当年在万军之中,三公主能在一模一样的兵甲当中找出藏在后方的主帅,一个小店她还能看错吗?别用你的眼神儿去衡量三公主的目力。”

    武丹道:“周大人您那时可是抚远大将军,与三公主在军中共事,自然知道这些。我一个马贼出身的粗人,有虎臣引荐才有幸在皇上跟前办差,怎么也不可能见到公主在战场上的风姿。”

    他嘴上这样说,其实心中感叹,这些天相处下来,任谁都看得出来,周培公对三公主极力维护,明显是异常崇拜她,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而且神女如今已经名花有主。这些天连平时最刻薄的明珠,对周培公说话都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

    第211章 刁蛮公主61

    再走出几里路,果然到了那家打着酒幌子的山村小店。店后临河, 店前靠路, 店门两旁栽着一溜杨柳, 一湾碧水漏瀑东流。店前老槐树旁的,长竹竿上挑着个幌子, 上头歪歪斜斜果真写着建宁吟的两行字。

    康熙骑在马上道:“好一处小桥流水人家!”

    穆子旭说:“三姑娘这份眼力,真是让属下等人心服!”出门在外,康熙等人为了不暴露身份, 便打扮成行商。他是龙公子, 建宁大家就叫她一声三姑娘。

    老板娘是个极干净利落的中年妇人, 见到有客人路过店前,连忙热情的招呼迎进店中, 又给建宁和康熙张罗靠窗景致最好的位置, 又让店中的小二将马牵下去喂上上好的草料。

    康熙又让几位文大臣同座, 众人和皇上一桌无不正襟危坐, 最多只敢坐一半椅子,哪个也不敢乱动, 唯有建宁习惯了这种与君同食, 平起平坐的环境。

    点过了酒菜, 康熙问道:“索老三,这是到什么地界儿了?”

    索额图连忙恭肃起身,还未答出口, 老板娘已经快人快语地说到:“爷台们,是到了三河镇了, 喝一坛咱们三河镇的美酒,保证您下回还愿意来!”

    明珠看看窗外最自然不过的景致,说道:“这店开的不俗。不过,幌子的口气似乎太大了些,你家的酒能比得上汾酒?”

    他们这二十多人坐了整整五张桌子,一下就把小店挤满了大半,老板娘眼瞧着领头的少爷小姐又气度不凡,雍容华贵,知道客人有来头,一边忙着布菜,又将煮酒的大铜壶放在烧得旺腾腾的火上,一边说道:“您老明鉴!只用闻闻就知道,咱这个酒味儿是甜里透着醇香,这酿酒的山泉水那是远近闻名的一绝,爷台别看我家门面小,也是一百多年的老字号了,全凭着好酒好景致。我祖公公在世时还说,幌子上头这几个字好像还是前明正德皇上写的呢!皇帝老子也是人,好的就得说好!”

    康熙和建宁对视一眼,建宁说道:“正德都夸过的酒,我们可得尝尝,只是你怎么证明你祖公公见过皇上,他可说了那皇帝长什么样?”

    康熙一脸宠溺的看着她,也想听听这老板娘要怎么圆回去。

    老板娘费神的想了想,一边筛着酒笑回道:“皇帝老子嘛,那派头还能小了。可是咱们普通人比不了的,听祖公公说,他老人家左手拿着金元宝,右手拿着银元宝,肩上坐着只大雕,骑的毛驴儿的布袋子里面全都是人参,饿了就拿出一根当饭吃。”

    话未说完,康熙一行人早已是哄堂大笑。

    那老板娘却故作不解地说:“哎,我说的全是真的。皇上嘛,就这个样儿!”

    康熙捧腹大笑,咳嗽着说:“……好,好!你形容得好,这才是个好皇帝呢!”又对建宁说道:“这下你可满意了,有了对比,这下知道我才是难得的玉树临风。”

    建宁也是笑弯了眉眼,玩笑着说道:“把人参当饭吃太过奢侈,总算知道差距了,这饭咱们可吃不起,果然皇帝不是谁都能当的。”

    随行侍卫们早就一个个前仰后合,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来。

    这老板娘可真是个难得的妙人,能把皇帝逗得也开怀大笑,实属难得,托她的福众人好好笑了一通,与康熙同桌的大臣已经是大笑失仪,就放开了很多,这顿饭吃得也格外香甜。

    吃到一半,店中又来了客人,风尘朴朴书生打扮,因为这店面不大,康熙用膳又讲究食不言,所以其他几桌也是寂静无声的用饭,全不似别的食客那样大声喧哗,老板娘正觉得这一行客人与众不同。

    新来的邻桌说什么就显得特别明显,“陈兄,在这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咱们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另一人说道:“彭兄说得对,若是能得偿所愿金榜题名就更好了。”看起来他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点过了菜,之前那人说道:“这科举考试可是不比从前,越来越难,参加的人越多,取中的机会越小,我常恨自己不能早生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