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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正热,她却无端地打了一个寒颤,如同受惊的小兔般往旁边一躲,惊恐地抬头,却撞见一双漆黑幽深的瞳眸,里面蓄着暴风雨前的沉闷和压迫。

    陆持生得好,就算是在病中,只眉间染上些倦色,气势依旧是骇人的。

    坐起身,节骨分明的手一把卡住小姑娘的下巴,面容沉沉,看不出任何的喜怒,语气薄凉,“谁让你过来的?怎么,你小姨做惯了妾室,又要将自己的外甥女塞到我房里不成?”

    沈棠白皙的两颊已有了红痕,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可还是小声地辩解,“小姨不是那样的人... ...是老夫人让我过来的,说... ...让我来照顾你。”

    脸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酸酸涩涩的感觉刺激得眼泪都下来了。

    陆持半眯着眼睛,喉咙间咕哝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意,“怎么照顾,像现在这样脱干净吗?”

    手指顺着曲线下滑,将雪白的中衣撩开一个小口子,只露出了纤细的锁骨就顿住了,某莫名笑了一声,“周云还真的舍得,才十岁有肯将你送过来,难不成这样的事情还有瘾不成?”

    突然发了狠,将人如同破布般往一推,居高临下地看人,轻蔑道,“你也配!”

    沈棠往地上一撑,手心已经被磨破。

    面上的血色消退得干干净净,这无疑将她脱光了衣服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仍由人羞辱。倔脾气上头,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我说了是老夫人送我过来的,我不愿意,小姨更不愿意。”

    脑海中回想起在来时,小姨的叮嘱,“陆持最不愿意别人提起的就是前伯恩王妃,你只要提起他母亲的死,他一定会见将你扔出来,这样就算是老夫人也不好说什么。”

    提起亡母这件事情委实做的不厚道些,手上的痛楚刺痛神经,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的。

    “你病得很重,如果不继续医治的话,怕是... ...怕是会和先王妃... ...”她说得磕磕绊绊,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紧,居然被人扯着衣襟活生生地拖拽起来。

    陆持穿一身中衣站在原地,长发披散在身后,整张脸隐匿在灰暗中,没有一丝的表情。狭长的眸子幽深不见底,像是草原上的恶狼盯上了自己的猎物,随时冲上来撕咬得鲜血淋漓。

    凑到她的耳旁,呼吸中夹杂着热气,缓声说“你信不信,我就这样直接杀了你。”

    沈棠瞪大眼睛,瞳孔紧缩,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来。的心上涌上一阵后怕,也顾不上其他,用力掐着少年的手,拼命翻转身子,抬嘴就咬了上去。

    她用的力道极大,想着就算是死也决不让陆持好过。

    嘴里很快就有血腥味道,浓重地让人作呕。

    陆持好整以暇地瞧着小姑娘素净倔强的脸,半分眉头都不皱,仿佛没有一点痛觉。

    这点挣扎反倒是激起他恶趣味,蹲下身子,笑着用手指捏上姑娘家的下颌,逼得人吃痛松了嘴。他瞧了瞧,啧,手上的印子还挺深。

    瞳色越发深沉,“你说我现在朝着外面叫一声,说是周云派你来害我的,你说说他们会怎样想。”

    沈棠的动作一顿,戒备地看向人。

    “所以说,等会千万别出声,知道吗?”

    她不明白人的意思,很快肩膀一凉,随着布帛的撕裂声,她肩上猛然被人咬了一口。

    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出来,挥动的手撞在身后的架子上,双耳缠枝玉瓶晃动了两下,直直砸下来,碎成一地,有两颗褐色的小药丸随即掉了出来。

    陆持盯着药丸,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外面所有的人都在,云姨娘疑心是两个人起了争执,连忙想站起来将沈棠接回来。可身子还没离开圈椅,老夫人拐杖重重一拄,“都给我坐好了!多大的人了,一点事情就大惊小怪。”

    云姨娘脸上的笑容僵硬,心里都吊着一口气,“老夫人,棠姐儿胆子小得很,又不过是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我怕她惹了世子爷。世子爷现在身子还不畅快着,别惹了祸子。”

    老夫人瞧都没瞧她,继续闭着眼睛养神。

    当今伯恩王府表面上看着风光得很,可内里没有多少的东西。第一任伯恩王走了,长子陆端明是个不中用的,这些年宫里头还眷宠中着伯恩王府不过是沾了老夫人的光。

    老夫人是个传奇女子。当年先皇即位,恰逢乱党逼压,伯恩王出兵塞北在外,还是老王妃拿了兵符调动驻守在五子林的虎字军,杀入城中,平定盛京,直有巾帼赛须眉之势。

    是以在伯恩王府里,老夫人不发话,谁也不敢轻易动作了。

    里面陆陆续续传来女孩细小的哭泣声,像是细密的针都在往云姨娘的心口上扎。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伯恩王,没想到男人只是盯着帘子不吭一声。

    她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将牛鼻子老道在心里骂了好几遍,就怪人说的什么“进去了就不能轻易出来”,都是在胡扯,只是可怜了她的棠姐儿。

    也顾不上许多,她提着声音向里面问了一声,“棠姐儿,怎么了?”

    陆持将视线收回,神色不明地盯着面前挂着眼泪的女孩,修长的手指按着肩头那处的鲜血淋漓,碾压,两处的鲜血都混在了一起。

    剧烈的痛感让沈棠的整张脸都是变形的,滚烫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额头已经是汗涔涔的一片。

    “你小姨在叫你呢。”陆持扯下女孩头上绑着的锦缎,斯条慢理地将手上冒出的血迹擦干净,瞟了一眼身旁的女孩,“好意”地提醒着。

    脑子里有千万般想法一一闪现,可面对那双骇人的眸子时,她总忍不住犯憷。

    “我... ...我刚刚摔倒了,现在没事了。”

    “真是个乖女孩。”陆持诱哄着,“是谁让你过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女孩浑身一震,惊惧地看向少年,胆颤地往后面缩着,明明怕得要死,细细小小的声音仍旧在说,“不许你伤害我小姨。”

    空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了一声轻笑,陆持的脑海中一一闪几个人的脸,他将染血的红绸缎重新给小姑娘绑了回去。

    节骨分明的手指穿过发间,沈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要往后面逃走,却被人一下子就按住了肩膀。

    少年伸手捡起两颗药丸,放到沈棠的手里。笑得好看,如同海棠花在风里一寸一寸地绽放,让人移不开眼。

    “你瞧瞧,这府里有不少的人想要我的命呢。”

    沈棠瞬间脸都白了,觉得手上黏黏湿湿,一颗心陡然沉重起来。

    陆持是伯恩王府唯一的嫡子没错,可他的上头也有个能文能武的哥哥陆临。比起陆持病怏怏,喜怒无常的名声,陆临给别人的印象好了太多,年仅十六岁就考取功名入了翰林院,成了盛京城里人人称赞的好儿郎。

    就是可惜是庶出的身份了,可后来郝氏无子,就将陆临记养在郝氏的名下,也能勉勉强强占了一个“嫡”子的身份。

    若是说这伯恩王府有谁要了陆持的命,也只有这两个人罢了。

    可小姨和她都没有一个依仗,掺和到这些事情中来,都逃不过一个被人算计的下场。

    “你猜猜看,我要是和祖母说,周云为了将你塞进来,特意给我下毒的,她老人家会是什么想法?”

    陆持看见小姑娘瞳孔骤然紧缩,嘴角勾了勾,“我们都是想活下去对不对?沈棠,我们做个交易怎样?不然,呵。”

    后面的话没说,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沈棠纤嫩的手指攥得死紧,她晓得,陆持从骨子里都是坏透了的那种,可是他提出的条件对于她来说,诱惑太大了,她只剩下小姨一个人了。

    细小的声音响起,“好。”

    “这点倒是比你的小姨强。”陆持说着站起身,他仅仅比沈棠年长三岁,却已经初具成年男子的体魄,身影能够将沈棠完全遮住。

    面对这种体格上的巨大悬殊,小姑娘眼眶通红,警惕地看着他。

    一件单薄的披风就朝着脸上盖了下来,带着点松香的味道。

    “今晚你就在地上睡一晚,明早会有人送你回去的。”少年的脸隐匿在阴影里,薄唇微勾,“但是沈棠,你记住了,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人。”

    什么是他的人?沈棠不明他话里面的意思,有些不敢相信人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

    直到过几日的时间,她才知道,陆持不是放过了她,而是找到了一个更好的由头,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3章

    自从沈棠从听松院里出来,应验了牛鼻子老道的话,陆持连着几日的高烧的的确确是退了下来。整个王府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老太太心情一高兴,接连往湘芙院送来不少的好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陆持突然向老夫人提出,要让沈棠住到听松院去。

    老夫人原本不乐意,她是想着等那个小姑娘岁数再大一些的时候,替人相看一个好人家,嫁妆从公中出,办得风风光光,算是对她的补偿。

    至于自己的孙儿,得是这盛京城中的贵女才配得上。

    若是现在真让沈棠住进了听松院,日后怎么对外人说起她的身份?

    郝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了消息,和老太太不一样,她巴不得现在就让沈棠住进听松院,最好入了那病秧子的眼。最好那病秧子和他爹一样是个浑的,顺顺当当地娶了沈棠。

    到时候她替陆临相看一门能有助力的新媳,还怕不能将陆持从世子的位置上拉下来?

    她算盘打的好,连夜让手下的人将道士找出来,许了重金,让他在老夫人面前说,陆持得和沈棠在一起才能保命。

    老夫人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可有时候人真的不能不信命。老太太才将道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当晚陆持又开始发起高烧。

    郝氏又在老太太的面前一嘀咕,最后老太太还是将事情答应下来。

    那厢云姨娘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听沈棠说了药丸的事情,关起门来将伯恩王府里的人都骂了好几遍的。

    端了乌黑的药汁,她瞪了脸颊泛着病态潮红的小姑娘,“你以后见到人给我躲得远远的,才多大的孩子,人心都黑了。”

    “我晓得... ...其实...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沈棠手上拿着一个小老虎的布偶,指尖无意识地拨弄上面尾巴。小姨看着柔弱,却是怎么都不肯吃亏的。可那陆持是伯恩王府的世子爷,日后摆明了是这王府的主子,与他对上了能有什么好的?

    右肩上隐隐传来一阵疼痛,忍忍吧,再忍忍,她总有一天能够出去的。

    可天不遂人愿,郝氏突然过来,还没有等云姨娘给她请安,就直接丢下了一枚惊雷。

    “好妹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刚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我可就赶忙来告诉你了。”郝氏捂着帕子笑,头上坠着的金珠流苏一阵响动。

    反常必有妖,云姨娘的心里一阵紧缩,怕郝氏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再把孩子吓到了,连忙把手中的碗放下,行了虚礼,这才抬头,“什么好事要劳烦夫人特意过来走一趟?这里简陋了些,也没个好茶招待。到我那屋子去,我前儿刚得了一包云峰银针。您最懂这些的,也让我涨涨见识,说说里面的门道。”

    这云峰银针还是宫里面赏下来的,统共就那么多,老夫人是不爱喝茶的,全都送到王爷和世子爷的院子。她还没有尝上一口,到是叫这个狐媚子有了茶。

    郝氏喉咙间像卡着一根鱼刺,帕子搅了又搅,才挤出一个微笑来,“我今天说的事情正和棠姐儿有关呢,老夫人说要棠姐儿住进听松院呢,以后她可就是这王府里的半个正经主子了,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云姨娘和沈棠的脸色闻之一变。

    沈棠浑身绷紧后缩,巴掌大的脸上已没有了血色,一双湿亮的眸子警惕地盯着郝氏,在触及到她眼底的轻蔑和不屑后,默默低下头,手里紧紧地攥住小老虎的尾巴。

    原来陆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陆持不肯放过她。

    从进伯恩王府,小姨就告诉了她,陆持是个不能招惹的。她一直乖乖听话的,躲着他远远的,一切所求不过是和小姨一起,守在这一方院子里,过平静的生活。等她长大之后,她就会带着小姨出去。

    可为什么这么一点小小希望都不愿给她,陆持他... ...他怎么能这么心狠的?

    贝齿咬上红唇,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泪珠砸落在锦被上,很快就泅晕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夫人这是在说笑吧,世子爷是什么身份,棠姐儿怎么能配得上他?”云姨娘温婉一笑,“一定就是老太太随口这么一提的。”

    这可是麻雀飞上枝头的好机会,要不是时机赶上了,她还能便宜了这姨侄两个。

    郝氏心里嗤笑一声,暗骂云姨娘不识抬举,一面假惺惺地说:“老夫人怎么会说笑,这不是特意让我过来办这件事情的么,让我今天就接棠姐儿过去。要我说,听松院里吃用一具是最好的,你还怕人欺负了棠姐儿不成。”

    “不是,这孩子怕生... ...”

    “什么地方不都是住着住着就习惯了的。”郝氏吊着眼睛,敛了笑容,重新端起了主母的架势,顺便将这件事情栽赃在陆持的头上,“这可是世子爷亲自向老夫人求的,老夫人心疼孩子,可不就是同意了。你若是觉得舍不得孩子,只管去和老夫人说说去,只是这人今天我一定是要带走的。”

    说?怎么说?连伯恩王都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她一个小小的姨娘能做什么?

    那种权力之下绝对的威压给云姨娘迎头一棒子,那种憋屈和无力的感觉蔓延到全身,然后膨胀开来却半点不能发泄。

    她磨了磨后槽牙,也没有心情去应付郝氏,冷着一张脸说,“我晓得了,棠姐儿在这还有些东西收拾,等会我再送她过去吧,夫人也省得烦心。”

    云姨娘有多不痛快,郝氏的心里就有多痛快。她本来就懒得管这些事情,随口说了一声“随你”之后,转身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