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舒宜妈妈和李思妍的爸妈，三位家长送两个孩子上学——不是为了送孩子，而是为了送花盆。

    自行车的前车筐里，后架子上，都摆满了花盆，用绳子牢牢地固定好。

    五人一起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门卫看了他们好几眼，舒宜跑去和门卫大爷说，这是他们的家长，帮忙搬花多来的，想进一下学校，门卫就挥手让三位家长进去了。

    因为五人到校时间非常早，学校里还空空荡荡的，这样一路走过去，倒是避免了引来无数学生的注目。

    三位家长帮着将花盆放到办公室门口后，折返回去上班，舒宜和李思妍两人在办公室门口等数学老师来——因为时间太早，办公室门还没开。

    不过舒宜昨天晚上给数学老师打过电话了，数学老师答应她会早一刻钟到校。

    片刻之后，数学老师果然来了，看到地上摆着的花盆，顿时眼前一亮，“嗬，真好看！摆在办公室里，我们也能沾点你们班主任的光，养养眼！”

    舒宜说道，“本来就是送给所有老师的，摆在老师们的办公室里添点颜色。班主任辛苦，数学老师您教我们也辛苦呀。”

    数学老师顿时笑了，昨天她就觉得舒宜不简单，如今更是觉得舒宜完全不像十几岁的孩子，很多成年人都未必能有这么周全。

    数学老师心中美滋滋的，一下子就对今天从床上早爬起来二十分钟没有怨言了，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门，帮助舒宜和李思妍一起将几盆花搬到窗台上。

    二十分钟后，班主任一脸疲倦地走到办公室，视线落在窗台上时，脚步一顿。

    “哇！这是你们谁买的花啊？真好看！”

    深绿的玉树，嫩绿的吊兰，翠绿的常春藤已经爆盆，叶子从花盆的边缘垂下来，这么多绿色，看得人心旷神怡。

    还有红色的虎刺梅、粉色的长寿花、紫色的风信子，亮黄色的金丝雀月季小小一盆竟然挂着四只花苞……班主任并不认识这些花是什么品种，但觉得每一盆都很漂亮，让拥挤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色彩缤纷起来。

    班主任连单肩包都没来得及放在桌子上，直接背着包走到窗台前，凑近仔细看。

    这时候，数学老师回答道，“哪里是我们买的花啊？都是你们班学生送过来的。”

    班主任愕然。

    她一低头，看到一摞贺卡，整整齐齐的摆在花盆旁边。

    19、第19章

    班主任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所有学生写给她的贺卡, 在办公室里就忍不住偷偷掉了眼泪。

    原来她一直以来付出的那些努力, 学生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班主任心中觉得酸酸胀胀的，这一摞贺卡让她觉得，之前那些她哄着女儿睡着之后，再从床上爬起来备课、批作业的夜晚, 都是值得的。

    学生们昨天说的意见，依旧写在贺卡上, 但是班主任换了一种心境之后，觉得学生们说得也都是实话。好比这次的文艺汇演，她确实是贪图省事, 更不愿意让学生们因为文艺汇演心思浮动, 像二班班主任为了一个节目折腾全班一个月的做法，班主任是不认同的。

    这群小学生们天天敲打着, 心思还飘呢，有个屁大点事情, 更能成为他们不学习的借口了。

    但她之前直接点了齐鸿远去演奏萨克斯，确实挺打击想参加文艺汇演的同学们的积极性的, 如今想来, 其实在自己的做法和二班班主任的做法之间, 可以找到让大家都满意的平衡之法。

    当时是她偷懒了。

    班主任觉得自从女儿出生之后, 很多事情都打不起精神来, 仿佛和人说句话，甚至洗个脸刷个牙，都要消耗她的精力。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觉得累。讲课、批作业, 因为是一名老师的责任，她每天都逼着自己咬牙完成，但是一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她下意识地就用最省力的办法做。

    班主任反思了一番，很多地方是她做得不够好，不怪学生们有意见。

    昨天她一定要问学生们对她哪里有意见，结果学生们说了几条，她就受不了了。现在看到贺卡，班主任恍然大悟，如果她问学生们自己哪里做得好，学生们能说出更多她的优点。

    一些写在贺卡上的优点，她甚至自己都不曾察觉。

    直到同一间办公室的数学老师提醒，早自习铃马上就要响了，班主任才连忙擦干眼泪，快步朝着教室走去。

    班主任又哭了！

    不过这次是感动哭的。

    班主任还对全班学生道歉了！

    把一群小男生小女生都吓了一跳！

    老师对学生道歉——最起码在舒宜当学生的年代里，在她上辈子一路读过的小学初中高中里，老师对学生道歉这件事还挺罕见的。

    很多老师即使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也是不会对学生道歉的，会觉得丢面子、损威严，以后不好管学生。

    班里爱哭的女生又在窸窸窣窣地擦眼泪，还是用校服袖子擦，舒宜听到后排还有男生发出很响的吸鼻涕的声音……唉，希望那个男生比较讲卫生吧。

    有些小学男生的卫生习惯，实在让舒宜难以忍受，她只能尽量离那些不爱干净的小屁孩远一点。

    班里不少学生哭了，但是更多同学都哭不出来。不过泪点高的学生，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乱说话，纷纷低下头，让别人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舒宜自然也属于哭不出来的阵营，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放在大腿上。突然，舒宜的右手手指被人勾了几下。她扭头一看，同桌李思妍在桌子上趴着，将头埋在臂弯里，表面看起来规规矩矩，其实从胳膊下露出半张脸，用口型对舒宜说道，“你真行！”

    舒宜伸手拍了一下李思妍在桌子下面大腿，示意李思妍老实点。

    李思妍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早自习二十分钟，班主任对学生们说了二十分钟心里话，直到数学老师来上第一节课，语文老师才从教室离开。

    新课已经讲完了，数学老师原本计划从今天这节课开始，带着大家复习的。然而班主任刚才和学生们的谈话，显然让学生们的学习状态不太好。

    数学老师立刻改了主意，如何让学生们“收心”，自然每个老师都有一套办法，而最灵的办法只有一个——

    数学老师对数学课代表说道，“我桌子的左边，有一沓卷子，你去我办公室拿过来。”

    “所有的课都讲完了，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今天我们先来个摸底考试，检查一下你们有没有好好复习。卷子的范围是五年级下的所有知识，大家哪里掌握得不好，之后的复习课我就作为重点。”

    教室里顿时一阵哀嚎。

    李思妍从早自习班主任哭的时候，就趴在了桌子上，之后也一直趴着，现在听到教室里的哀嚎，才猛地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舒宜，“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