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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有着之前的事,你觉得你母女二人在陛下心中是个什么形象?一对卑鄙无耻虚伪做作的母女,腌臜事让你们做尽了,还要装得一脸慈悲为怀高高在上,还要居高临下把所有人都踩下去,显示自己的无辜。如今你又做的这一出,你猜陛下是更可怜你和皇后,还是更怜爱无辜受辱的皇贵妃?

    “瞧瞧,多么可怜,一个把所有过错都扛在自己身上的老母亲,一个被牵连病倒的女儿。女儿可以罔顾上了年纪的老母,来低三下四求对手原谅,自己无辜的躺在宫里装病,就为了撇清自己,显示自己其实不知情。

    “但这样不觉得太做作了吗?正常人的反应难道不该是来哭着制止,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让母亲受辱?陈老夫人,你把女儿教的太好了,足够冷静,也足够自私。恰恰这冷静,让人觉得一切都太刻意。”

    陈老夫人的脸颊已经抽搐起来,像患了癫症似的。

    凤笙看着她,眼神怜悯:“其实这也不能怨皇后,您出乎她意料的破釜沉舟,实在吓到了她。如果我没猜错,老夫人会来这,是因为皇后向陈家求助,那老夫人知不知道,皇后其实更想让您沉默的把这件事扛下,以示悔过,来告诉陛下知道错了,而不是像这样撒泼放刁。”

    沉默的把这件事扛下?

    陈老夫人看着对方眼里的怜悯,心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了,是了,其实之前她想过,解决这件事还有一个法子,她不需要多费任何口舌,只用让自己暴毙在陈府,就足够解释一切了。

    一切都是她罪孽,与任何人无关,而她的惨死相反还能博得陛下的怜悯,让他不忍再过多计较。可她活了一辈子,即使知道可能活不了几年,也下不了决心就这么死了。

    每个人心底都有那么点谁都不能碰触的底线,她怎么可能被那个女人乃至她的女儿逼死,那会让她在九泉之下都没办法合眼,所以她罔顾了这个最好的办法,选择了另一条让自己颜面尽失的路。

    她觉得自己牺牲已经够多了,不光是她自己连陈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但只要能成功其实没什么,现在竟告诉她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大事。

    “而您大概也忘了,就算风头让你们占尽了,世人都觉得你们可怜又无辜,但只要陛下不这么觉得,你们就是白费功夫。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实已经铸下,老夫人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别在这儿浪费时间,那只会招来陛下更多的厌恶。”

    陈老夫人一口气接不上来,厥了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瞧您这一把岁数,怎么劝都不听,快来人,快去请太医。”凤笙焦急地扬声道,半垂的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忍。

    *

    本来请来给皇贵妃看诊的太医,先被挪给陈老夫人。

    倩如只能又让人去请太医,魏王收到消息匆匆赶至,不多时建平帝也来了。

    建平帝黑着脸,明显带着怒气。

    皇贵妃半靠在软枕上,让太医诊着脉。太医诊完脉说,皇贵妃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只用小心调养一阵子即可,就是不可再生气,以免引发头风症。

    “老夫人如何了?”皇贵妃问。

    “你还管她做甚?自己有头风症,不看顾着自己些。”建平帝道。

    皇贵妃半垂着头,没有说话。

    建平帝也知道自己口气不好,又见她脸色苍白,犹为楚楚可怜,道:“朕不是恼你,是恼其他人。你也是,性子太软了,她闹就任她闹?让人打了她出去!昨天你还劝朕这事和皇后没关系,现在再看还是不是没关系?!!那老虔婆,竟然逼到堂堂皇贵妃宫里来了,仗得谁的势!”

    说着,建平帝又怒了,一脚踹飞了脚边的绣墩,随着扑通扑通几声,殿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片。

    “陛下……”

    “好了,朕不说了,你好好养病,朕御书房还有大臣等着,忙完了再来看你。”、

    建平帝来去匆匆,不过他倒也没忘了还留在咸福宫的陈老夫人,吩咐福禄把人送回陈府。

    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可恰恰什么没说才让人心悸。

    等建平帝走了,凤笙和魏王才来到床榻前。

    “娘。”

    “凤儿,谢谢你。也是娘太不中用,这事最后竟让你出了头。”

    “娘,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凤笙赧然道。

    她这么说皇贵妃自然不会相信,她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听倩如说了,是魏王妃和陈老夫人说了些话,对方才会受了刺激晕倒。

    “时候也不早了,你和钺儿带着孩子回去吧,今天把珒哥儿吓着了,我怕他晚上会闹夜,你们回去后让奶娘精心些。钺儿,你带个太医回去,以防万一。”

    魏王应下,就带着凤笙离开了。

    等上了马车,魏王才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别多想。”

    “我没有多想,就是觉得对一个老人说那些诛心之言的我,太让自己陌生了,可我又觉得那不是错,再来一次我依旧会这么做,心情有些复杂罢了。”

    第107章

    不管如何, 入了皇家的门,迟早都会面临这种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 普通的地主家那点家产还会有人争抢, 更何况是这么大的江山。

    其实凤笙心中早有准备,不适感也不过是一时,就不提中宫一系与她早有旧怨,自打她与魏王成亲, 陈家乃至陈皇后、大皇子,一直没忘找她的麻烦,有因必有果, 谁也怨不得谁。

    本来魏王还担心她心里会不舒服,毕竟她从未接触过这种宫廷斗争, 事实证明凤笙比他想象中更为坚强。

    这晚, 魏王和凤笙讲了许多他幼年的事, 是如何在这深宫里挣扎生存,为何明明是个皇子, 却在早年沉迷于钻研佛法之中。

    这晚,两人从未有过的贴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以后这些事情都不会再是一个人面对。

    *

    对于那日发生之事,以陈家宣称陈老夫人患了疯症, 并进宫向皇贵妃赔罪, 作为告终。

    建平帝未置一词, 可此事影响极为深远。

    陈皇后病了, 病得很严重。

    凤笙本以为她是装病,去探望了以后才知道,是真病了。

    从表面上,陈皇后依旧是皇后,实则知道内情的都知道这次她是彻底完了。可到底身份在此,又是一国之母,母后卧病,身为儿媳的一众王妃们哪怕是做个样子,也需来侍疾。

    除了卧病的大皇子妃,该来的都来了,陈皇后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人还能清醒些,不好的时候,人昏迷多日不醒。

    眼见入了秋,依旧如此,宫里人都猜测皇后莫怕是不成了。

    就在这时发生了件事,卧病已久的大皇子妃殁了。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大皇子妃一直身子不好,自打出了那场事后,她便垮了,拖了这么些日子,不过是拖着天数,都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这种丧事,其他几家府上不管愿不愿意,都得露个面,到底是长嫂。等帮着大皇子把丧事办完,宫里传来消息,昏迷多日的陈皇后醒了。

    也许注定陈皇后的阳寿未尽,也许是还惦记着大皇子,就这么撑过了冬天迎来春天,陈皇后又挺了过来。

    那次事发生后,宫权就被建平帝交给了皇贵妃,这回即使陈皇后好了,建平帝也没发话让皇贵妃把宫权交还回去。

    年节的时候,陈皇后在人前露面了,依旧坐在建平帝的身边,可不知什么时候,皇贵妃偏左下的位置往上移了许多,虽未和龙椅平齐,但相对而言却离建平帝更近了。

    远远看过去,陈皇后不像是坐在建平帝身边,倒像被建平帝和皇贵妃撇在一旁。

    她打扮得依旧高贵端庄,却苍老了很多,宫里的人都是极为善于保养的,她本还比建平帝小几岁,这次病了一场后,面相倒比他老了数十岁。

    再对比另一边娇花儿似的皇贵妃,看相貌顶多也就是三十多岁,即使是凤笙也不免有些感叹和唏嘘。

    *

    陈皇后比想象中更为坚强,即使失了宫权,人前人后也依旧保持着属于她皇后的威严。

    过完年后,坤宁宫多次宣召外命妇觐见,后来凤笙才得知,陈皇后这是在操持给大皇子选皇子妃。

    府里不可一日无主母,大皇子府本就够乱的了,若再没有一个主母管着,还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凤笙也是经过这件事才知道,大皇子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天喝得烂醉如泥,恐怕这也是陈皇后会急着给他娶皇子妃的原因所在。

    可中宫一系如今这般处境,注定这个大皇子妃不好找,身份低的陈皇后看不中,身份高的人家不愿意,高门大户家的姑娘谁愿意嫁给这个光头的皇子。陈皇后已经从非贵女不要,降低到五品京官以上人家的未婚女子。

    即是如此也没有合适的,她发了一场怒,又把条件降低到七品京官以上的人家。

    凤笙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都是从皇贵妃那里听来的。

    *

    “所以父皇就给大皇子选了个五品武官家的女儿?”凤笙问。

    梁王妃点点头,刚有孕四个多月的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一看就是平时精养着。

    “这女子我见过,怎么说呢,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梁王妃的表情怪怪的,凤笙不免问了两句,才从她口中得知具体详细。

    原来这姓孙的女子今年二十有二,在时下这个环境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至于为何一直没嫁人,倒与她性格有些关系,大抵是出身将门,此女性格泼辣,武艺极好,据说家中与她说过好几次亲,她都嫌弃对方连自己都打不过拒之。

    其中还发生过对方纠缠,差点被她打残了的事情,以至于名声在京里坏掉了,并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也不知建平帝怎会挑了她做大皇子妃,按理说这样的出身,应该入不了建平帝的眼才是。

    “恐怕是有人提。”

    “其实让我来说,不提年纪,她倒是挺适合,你又不是不知大哥府上那两位良娣都不是善茬,府里的姬妾也多,成天一片乌烟瘴气,娶个霸道的过去,也能镇一镇。若是找个性格软弱的,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皇子府上的情况,各家也都知道些,其实早在大皇子还是太子时,就有些征兆,建平帝也没少斥责太子后宅不宁。按规制,太子可以娶的妾室本就比亲王多,有名分的便有几十个,更不用说那些没名分的。

    而太子丝毫没有浪费自己的权利,将那些有名分可以拿俸禄的位置一一填满,还添置了许多没名没分的姬妾通房。

    当太子的时候还好,日常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后来太子落魄被废,这些个女人就成了烫手山芋了。

    言而总之,大皇子府后宅极乱,以前大皇子妃身体还康健时还好,自打她病了就乱得不成样子,在这些兄弟妯娌们面前闹过好几回笑话,只是大家人前都不说罢了。

    “能得到你如此夸赞,我倒好奇她长什么样了。”凤笙玩笑道。

    “她爹是我爹的一个属下,我曾与她见过一面,配给他倒真是可惜了。”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大皇子。

    凤笙细想,倒还真可惜,若是别人也就罢,偏偏是大皇子。

    试问,哪怕是一个云英未嫁的老姑娘,但谁愿意嫁给一个大自己十多岁,府里一大堆小妾和庶子庶女的男人。

    当然,在世人眼里可能是这孙姑娘高攀了,这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这婚事是父皇赐下的,咱们也说不了什么,就看着吧。”

    “也是。”

    和凤笙聊了一会,梁王妃就打算回去了。

    在这一众王妃中,也就她和凤笙来往还算频繁,一来梁王和魏王一样都‘胸无大志’,二来也有当年初见的合眼缘。

    这是梁王妃的第二胎,头一个是个女儿,所以她心急要个儿子,自打怀上后特别仔细,寻常极少出门走动,今日也是她在府里待闷了,特意来寻凤笙说话。

    “我就不送你了,回去的路上让马车走慢些。”

    “可不能让三嫂送,我自己回去就成。”

    等梁王妃走后,凤笙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摇头。

    魏王走了进来,凤笙把梁王妃来后说的话,大致挑拣了些拿来说。

    其实谁又是单纯的毫无目的,自打陈皇后彻底失宠后,等于绝了大皇子起复的后路。失了这最大的威胁,下面一众人都蠢蠢欲动,魏王看似赋闲在家,其实一直不怎么消停,明里暗里想探他话的人太多,眼见魏王这里走不通,便不免有人将主意打到凤笙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