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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即是如此, 一路上也没少出各种问题, 光禹叔等人发现的, 在食物里下药, 企图放火烧船的,就有数次。再往前走, 水路稠密复杂, 一旦出事, 将难有逃生机会,于是一行人兵分三路。

    其中两路改走旱路,还有一路继续水路。

    这行举彻底分散了袭击者的目光,都以为方凤甫应该是在走旱路的那两队中。毕竟水路太过明显,就这么一条路,护卫的减少,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在敌人手中。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凤笙恰恰就在大张旗鼓走水路这队中。

    这主意是凤笙自己提出的。

    之后的路程中,虽没少出些小乱子,到底目光被分散了,还算走得比较顺利。等到通州下船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通州历来有京师门户之称,运河也是在此截止,从这里到京城快则一日,慢则两日就可到。这一路行来,所有人都累得不起,便在此落脚歇一日再走。

    而就在这一日中,最近一直游离于人世之外的一行人,也终于知道这阵子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正确来说,发展的趋势挺有利于凤笙。

    之前因为凤笙触动太多人的利益,朝中弹劾她的官员如过江之鲫,这也是为何建平帝会下命押解她进京的原因。之前几乎是一面倒的状态,可命令下来后,朝堂上突然多了一些替她说话的官员。

    刚开始只是几个清流官员,势单力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渐渐的人越来越多,竟与那些弹劾的官员分庭相抗起来,这些人旁征博引、言之殷殷,阐述近些年两淮盐政陋习弊政之祸害,又声称方凤甫之举乃利国利民之举,为何在你等口中竟成了祸国殃民。

    总而言之,朝中因杀不杀方凤甫,激发了很激烈的争吵。同时也有人很尖锐指出一个问题,方凤甫就算查盐政贪腐的行举再是高调,终归来说此人一没贪赃枉法,二无收人贿赂,不过尽忠职守,为何竟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她到底是触动了谁的神经,谁在怕查下去。

    有人提出将魏统新押解进京审问,因此又引发一场口水大战。据悉,有人甚至在朝会上动了手,还是建平帝发了怒,才止息。

    不过都知道这事还不算完,那方凤甫马上就要入京了,等他入京后,才是大戏最精彩的时候。

    如今童百户一行人走到通州,京中很多人都收到了消息。一时间,表面上看着不显,实际上盯着此处的又何止一家两家。

    ……

    凤笙睡了一觉起来,童百户亲自给她送了饭。

    现在凤笙每日用的饭,都是童百户亲自盯着人做的,就怕有人在里面动手脚。

    知道凤笙不喜欢有人盯着他用饭,童百户放下托盘就离开了。不过门外还守着人,一旦遭遇袭击,凤笙只要叫一声就会有人冲进来。这已经是目前情况下,既能保证其安全,又能相对给她些自由的唯一办法,因为自打到了通州后,禹叔等人就离开了,这地方众目睽睽,他们再留下不合适。

    饭菜很丰盛,有三菜一汤。

    凤笙拿起碗筷吃起来,她吃得很慢,果然几口饭吃下去,在饭里发现一张小纸条。

    她放下筷子,打开那张小纸条,是陌生的笔迹。她没有细看,将小纸条揉成一团扔在桌上。

    菜里面有一条河鱼,凤笙用筷子去挑鱼肚子,果然里面也有一张。打开看,又是一个陌生的笔迹。

    这种情况最近在她身边屡屡发生,她有时候真的挺佩服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一餐饭里可以塞进几家的纸条。

    而这些纸条无一例外都是在给她递一类消息,怎么将太子拉下台。

    这些消息内容千奇百怪,甚至基于此,凤笙还获知了很多太子不为人知的秘密。例如太子某某小妾,是某某官员弟弟家的庶女,还例如某年某月哪位官员给太子送了好处。

    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就成了一把箭,一把对付太子的弓箭。现在很多人在给她递箭矢,就想让她一箭将太子射下马。

    这些人会不会太高看了她?

    凤笙失笑,也没了吃饭的胃口,去舀了汤来喝。

    舀汤的时候发现手柄不对,有些粗糙。这种情况近日发生过两次,凤笙并不陌生,将汤勺翻过来看。

    总算有个正常的了,手柄上刻了几个很小的字,勿动勿言,等我。

    这是魏王的消息。

    也就只有他,递来的消息内容是这样。

    这样的消息,她上次也收到过一个。

    凤笙继续喝汤,半碗喝完后,将汤勺的手柄放在碗底蹭了两下,上面的字迹便消失了。至于那几张小纸条,她则撕碎了丢进汤里,拿汤勺搅一搅,还是一碗汤,不过是加了料的。

    她起身去洗手净面,正拿着帕子擦脸时,外面传来童百户的声音。

    “凤甫,吃好了没?吃好了,就准备启程。”

    凤笙走过去开门:“童大哥,怎么如此着急?”

    “早一日到京里,早一日安身,你不知道最近兄弟们都已经到了极限。”

    是啊,即使在通州休整的这一日半,其实也是给凤笙休息的,锦衣卫的人则都还打着十二分精神,就怕临到地方出了事。

    “我无妨,随时可以走。”

    很快这一行人再度启程,渐渐逼近京城。

    *

    方凤甫一行人到通州的消息,自然也递到了太子手里。

    不同于别人,他则充满了焦虑。

    他怕的不是方凤甫,而是有人借着此人生事。事实上最近那些乱子,哪件不是因此人生出的,所以太子在还没见到方凤甫之前,就对其恨之欲其死。如果早知道此人会给他生出这么多事,他一定早在之前就让人杀掉对方。

    可谁也想不到,包括太子铎,他甚至从没见过这个小人物,也不知对方为何总针对着他来。

    实际上这不过是个错觉,他与方凤甫远无怨近无仇,对方也没提过他一个字。可恰恰太子在这场事中损失太大,那边不紧不慢按部就班,是决然不会知道这边断了多少腕,只剩那最大也是牵扯最深的一个人,本以为对方没有胆子动的,可偏偏就动了。

    太子来来回回地踱步着,上好的波斯地毯被其走出了两道很明显的痕迹。

    没有人敢打搅他,哪怕是最近最受他宠爱的一个小妾,在外面闹着要见他,也没人敢通报。都知道太子爷这阵子脾气暴躁,当他闭门在书房的时候,就代表绝不能打搅,不然轻则脱层皮,重则掉脑袋。

    可还是有人来敲了门,声音很轻,充满了战战兢兢。

    “何事?”

    “殿下,皇后娘娘派人来了。”

    这句话止住了太子的暴躁,他一挥手道:“让他进来。”

    很快人就进来了,是个太监。

    等对方抬起头来,太子才发现此人是何年,乃是陈皇后的心腹太监,颇受起倚重。

    “何公公,怎么今儿你来了?”

    “奴才奉娘娘之命,特来传几句话。娘娘说怕别人说的话,您听不进,就让奴才来了。”

    太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娘娘说让殿下戒骄戒躁……”

    太子口气烦躁地打断他的话:“何公公,你也是知道最近这些事的,都这种情况,母后还让孤戒骄戒躁?”

    何年矜笑道:“越是乱,殿下越该冷静,只有这样才不会乱了方寸。殿下大概不知,方凤甫一行人在从通州前往京城的路上,碰到有人半路截杀……”

    “是谁?又是谁往孤头上栽赃?!”太子暴喝。

    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其实从方凤笙一行人上路开始,便有多路人马盯着他们,所以一路上行来他们所碰到的袭击,这几路人马也都心知肚明。

    太子倒是曾经有过杀人灭口的想法,却被陈皇后命人拦住了。谁曾想他没出手,暗中出手的人倒是不少。

    这无疑就是在栽赃,现在朝堂上谁不知道方凤甫为何会被押解进京,人人都巴望他进京,就只有他这么一家不想他进京,那么是谁下手毋庸置疑。

    什么叫做跳进黄河洗不清,太子平生以来第一次有这么深刻的感悟。

    “难道是母后命人动手的?”见何年不答话,太子猜疑道。

    陈皇后不是没干过这种事,之前太子气恼自己被人栽赃,陈皇后阻止他下手,而她自己反倒其行命人对方凤甫下手。

    按照陈皇后所言,方凤甫进不进京不重要,他进京后会说什么也不重要,旁人如何攻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建平帝如何想。

    这么堂而皇之杀人灭口,太子明知还故犯。难道真是明知故犯?更多的是别人栽赃吧。

    所以太子越是饱受攻击,建平帝越是会偏向他这一方,因为当年建平帝当太子时,就是这么过来的。

    “不是娘娘,不过人没事,被从法华寺回来的魏王殿下所救,如今被魏王护持着入京,大概今晚就会到。”

    “魏王?”太子沉吟,突然一把抓住何年的手:“何公公,你说……”

    “殿下,不要动其他心思,娘娘让奴才来就是为此。且不说魏王肯定不会听殿下的,这个时候魏王真若出手,您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娘娘让奴才来,就是告诉您,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此人不足为惧,陛下让人押解他入京,不过是装个样子,也是想试探暗中有多少人觊觎皇位。殿下您记住,只要您不乱,娘娘不乱,没人能动摇您的地位。”

    何年已经走了,太子去了椅子上坐下,终于暂时安心了。

    *

    另一边,被截杀冲散的队伍与魏王的队伍组合,再度踏上行程。

    魏王打着保护之名,坐进了凤笙所坐的马车。

    他从一上车就黑着脸,凤笙也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想装作就不认识,可此人为她做的事太多,她实在是没脸做得那么过分。

    “相逢即是有缘,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殿下。”

    魏王近乎贪婪的在她身上巡睃着,人黑了,也瘦了。现在魏王真想打她一顿,他长这么大,见过最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女人就是她。

    他甚至来之前就计划好了,怎么好好教训她一顿,可见着了人,才发现还是舍不得。

    “不是有缘,本王是专门来见你的。”

    凤笙讶然。

    也就是刚才那场袭击,是魏王故意弄出来的,他贼喊捉贼?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发现不了!”他既然做,肯定是万无一失。

    “过来?”他伸手。

    “过去干什么?”凤笙有点慌,问了个蠢问题。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哪儿那么多废话!”说着,他一把将她扯过来,人就亲了过去。

    叫你过来,当然是为了亲你。

    魏王亲得比前几次都贪婪,凤笙本来还想挣扎两下,不知想到什么,弱了挣扎。直到把彼此都亲到快窒息,魏王才松开。

    “本王之前给你传的话,记住了没?”

    “什么?”凤笙有点迷糊,下意识问。

    隐隐有磨牙声。

    “方凤笙,本王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本王知道你想报仇,但你别忘了你面对的是何人。是一国太子,他五岁便被封为太子,如今已二十余年,其出身中宫,乃陛下和皇后之嫡长子,身份贵不可言。而陈皇后是陛下原配发妻,两人又是少年夫妻,如果你以为仅凭你小小的布局,便能杀了太子,恐怕这么多年来太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这些话魏王是抵着凤笙耳朵说的,说得咬牙切齿,还让她耳朵有点痒。

    凤笙当然知道这个太子不好对付,如果好对付,她这次也不会兵行险着。可就如他所言,这样的人,错过这次机会,她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