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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魏王殿下, 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立在落纱罩下的宗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去了椅子上坐下。

    “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本王想做什么。”

    这话就说得有些意有所指了, 凤笙干笑了下:“我并不明白。”

    有丫鬟进来奉茶,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说话。等丫鬟下去后,宗钺端起茶盏饮茶。过程中, 凤笙能感觉有双眼睛一直盯在她的身上。

    这目光让她局促, 她挪了脚步, 佯装去看窗下长条案上的花瓶。

    凤笙身穿嫣红色织金纱折枝牡丹夏衫, 莲青色素纱罗裙, 正是暑天, 衣裳布料轻薄, 也显得她身形越发单薄。她生的白, 寻常惯是穿些素色或暗色的衣裳,突然穿这么娇嫩的色, 又格外增添了一股柔媚。

    纤细、单薄、柔弱, 这些词语加起来, 组成了宗钺最厌恶的女性特色, 可偏偏就是这么纤细一条身影,竟让他错不开眼。

    凤笙深吸一口气,去了宗钺旁边的椅子坐下,她的手惯性动了动,却发现没有扇子。

    “魏王殿下,您还是不要卖关子了,开门见山吧。”

    静了一瞬,还是两瞬。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本王企图霸占臣妻?”

    这——

    “我以为这个误会已经解开了。”

    宗钺眼神晦暗,磨蹭了下手腕上的佛珠:“那是你的认为,并不是本王。”

    “我以为殿下宽容大度,早就忘掉了我不得已的冒犯。”

    “本王何时说过自己大度了?”

    凤笙有点心累:“那如何才能让殿下消气?您说,只要我能做,我一定做到。”

    在那一瞬间,宗钺差点就开口了,可当他看着对方的脸,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让他压抑住了这种冲动。

    他站了起来:“本王还没想好,在本王没想好的这些日子,你就先住在这里。”

    “魏王殿下,您的意思是如果你一直没想好,我就得一直住在这儿?”

    “难道你不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凤笙干笑说:“魏王殿下,我是范大人的师爷,如果我不见了,他一定会四处寻我。”

    一股大力猛地袭来,凤笙就感觉自己撞在一面墙壁上,被弹了出去,又被拉回来。

    “你这是拿范子晋威胁本王?”

    凤笙不动声色拽了下自己的手,没拽出来:“不,我怎么敢,只是实在不宜在此地逗留过久。”

    宗钺冷哼一声,扔开她的手,走了。

    癫狂症!有毛病!

    凤笙揉着手腕,又去摸被撞得很疼的鼻子,她来回在屋中转了一圈,去椅子坐下。

    刀七四娘这次与她一同,她被抓到这里,他们肯定也落在魏王手里了。魏王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是为了美色?

    凤笙没遗漏方才魏王看自己的眼神,可身为龙子凤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跟她较上劲儿了?

    见床榻一侧竖了块紫檀木雕的西洋琉璃镜,凤笙走过去照了照自己。

    脸太瘦,一点血色都没,眉太浓,不够柔美,嘴不够红,颜色泛白。凤笙左看右看,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吸引堂堂一介皇子。

    她气馁地又回到椅子上坐下,这时刚才那两个丫鬟又回来了,问她可是要喝茶吃点心,凤笙打起精神,和两个丫鬟说话企图套到些许关于此地的信息。

    *

    凤笙以为魏王被她气走,暂时不会来了。

    谁知刚掌灯,他突然出现了。

    宗钺换了身衣裳,穿着玄色暗纹锦袍的他,尊贵,矜持,伟岸,高高在上,但却冰冷。换了身蓝色袍子的他,少了些尊贵冷硬,多了几分俊朗。

    即使凤笙现在很讨厌魏王,也不得不承认他是自己平生见过的第二俊的男子,第一俊的是她爹。但那又怎样呢?英俊的外表下却有一副阴晴不定的臭脾气,只会让人觉得讨厌和惧怕。

    “姑娘用饭了?”进来后,宗钺神色淡淡地问。

    丫鬟的胆子似乎很小,嗫嚅地说了句没。

    “德旺,传膳。”

    缩在门外没进来的德旺,殷勤响亮地应了声,匆忙吩咐下去。

    不多时,就有几个下人提着食盒进来了。

    德旺亲自动手布膳,宗钺在桌前坐下,见凤笙站着不动,道:“怎么不坐?”

    凤笙犹豫了下,在边上坐下。

    宗钺拿起银箸,见凤笙不动,看了她一眼,她只能跟着持起银箸。

    有菜怎可能没酒,宗钺示意德旺,德旺拿起酒壶给他斟了酒,斟完他看了看凤笙,似乎有点犹豫,又给她斟了一杯。

    德旺知晓凤笙是喝酒的,酒量不比男人差。

    不对,是比一般男人都好,反正就不像个女人。德旺现在都快错乱了,想不通自家殿下怎么就看中了这样的女人。虽然早就有了苗头,但真当宗钺费尽心机命人把方凤笙掳进了这处园子,德旺才面对这个现实。

    除了看中,德旺也想不出还有别的。

    衣裳是亲自挑的,明明被气得大怒而去,到了快用晚膳的时候又巴巴跑来,明明是自己吩咐让晚点给这边备膳,偏偏进来还要装模作样问一下。

    这样的殿下让德旺太陌生,别看他站在这儿好好的,实则头皮发麻。

    凤笙也是个洒脱的性子,既然躲不过,就面对吧。她端起酒盏,摇敬了宗钺一杯,而后一饮而尽。

    宗钺看了她一眼,也饮尽杯中的酒。

    有酒开头,似乎就容易打破僵局,凤笙一边吃着菜,一边喝酒,她虽是一身女装,但端起酒盏那一刻,似乎就自动进入了男人的状态,行举之间极尽潇洒之能事,如果不去看那身衣裳,还当这是一位端方俊朗的少年郎。

    “殿下费了这么多心思将我带到这里,肯定另有含义,是跟那把竹节壶有关?”凤笙突然问。

    宗钺顿了下:“你还不算愚笨。”

    方凤笙自然不愚笨,白日那会儿不过是突遭大变,安静下来静静想一想,她就不可避免想到前阵子魏王送她的那把竹节壶上。

    “殿下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但就是不愿透露。既然如此,又何必多管闲事?”

    “你——”

    “怎么?”凤笙捏着酒杯,一抬下巴:“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不知好歹!”

    这几个字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宗钺牙齿缝里崩出来的。德旺太熟悉魏王的脾气了,忙把屋里侍候的人都挥退了,自己也悄悄躲去了门外。

    “什么是好,什么是歹,殿下不是我,又怎知什么对我是好歹?”

    “本王说过,别引火自焚!”

    凤笙一声轻笑:“我是在引火,但是烧我自己还是烧别人,暂时未可知。”

    “自信过头就是狂妄了。”

    “殿下就当我是狂妄吧,反正我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殿下既然不想说,何不继续保持沉默,又何必出手干涉。”凤笙端起酒盏,又是一杯。

    “如果方启之还活着,他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你以为你是谁,仅凭一己之力就想动摇数座大山?”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见宗钺似乎想说什么,凤笙打断道:“如果殿下是来用饭,那就好好用吧。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不要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话题了。”

    别看她这么说,之后表现不开心的反倒是她,抱着酒壶一杯接一杯的喝,直到把两壶酒喝完,她叫德旺再拿酒,德旺被宗钺瞪了回去。

    宗钺抢了她的酒杯:“我怎不知方启之的女儿还是个酒鬼?”

    凤笙似乎真的醉了,醉眼惺忪却又笑眯眯的。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以为你是谁啊,全知全能的佛?那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方凤笙!”

    凤笙站了起来,摇摇晃晃。

    “你叫我做什么?”她突然弯了腰,凑到宗钺脸旁:“魏王殿下,我问你件事行不?”

    夹杂着酒气的淡淡馨香,直朝宗钺的脸上扑来,他紧了脸颊:“说。”

    “魏王殿下,你是不是对我心存爱慕?”不待宗钺说话,她又道:“不然干甚对我这么锲而不舍,你说我不就是在绍兴得罪了你一下,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她根本站不稳,忽前忽后的,一时凑近,一时又离开了些。

    “说起来,你和我爹还是旧相识,就不能得饶人时且饶人?”她找了把椅子坐,可能坐的不太舒服,又换为了蹲姿,蹲在椅子上和近在咫尺的宗钺说话。

    “你看我长得又不好看,还是个假男人,您堂堂一介皇子之尊,何必与我这等人计较?”

    “方凤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托着脸颊看他:“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说你一介皇子之尊,看中我这样的女人多掉面子,像您啊,就该找个温柔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

    宗钺站起来,一脚把身后的椅子踢翻,发出一声巨响。

    德旺吓得脖子都没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凤笙,目光几欲噬人。凤笙也就让他看着,还去回看他,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宗钺砸了手中的酒杯,走了。

    德旺复杂的看了蹲在那儿的方凤笙一眼,屁滚尿流的跟着也走了。

    两个丫头蹑手蹑脚走进来,去扶凤笙,她也没反抗,让丫鬟自己从椅子上扶下来。

    “姑娘,您喝醉了,还是早些歇着吧。”

    凤笙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嗯了声。

    *

    宗钺怒气腾腾往回走。

    德旺的腿都快跑折了,却吭都不敢吭。

    回到所住的院子,宗钺进了静室。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才从里面出来,此时情绪已经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