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苏家有家族遗传病。这种遗传病很罕见,一般都到成年后才会病发,但身体的免疫力是会因这种病慢慢减弱的,所以才容易感冒发烧。10岁之前不针对性检查很难发现,但过了10岁等到发病,往往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根治时间。到那时只能靠着药物治疗,而且没法完全根治。这期间,不能过量饮酒,不能情绪太激动,否则都有致命危险。”
不能过量饮酒……郁安夏忽然想起来,苏曼当初对外宣布的死因就是饮酒过量,酒精中毒意外过世。
郁安夏脑中有一瞬间空白,双手不自觉地抓紧桌子边沿,盯着苏锦榕不放:“苏曼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苏锦榕对上她的视线,好一会儿才回应:“她患有苏家家族遗传病。那天晚上在酒吧里跟你还有陆翊臣闹了不愉快,回去后独自一人喝了很多酒,最后没救过来。”
果然!
难道她的悦悦也会和苏曼一样?
“你别紧张,这种病在十几年前甚至几年前可能束手无策,但近年来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当初曼曼确诊了这种病,我私底下托人打听找了许久才打听到了一个这方面的专家,叫崔泽鑫,他曾经专门研究这种罕见遗传病,而且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只是曼曼运气不好,发现得太晚了。回头你带悦悦去检查一下,如果真的不幸是这种情况,你去找斯岩,我和崔医生有过一些交情,那人脾气怪,你让斯岩找他,他肯定愿意帮忙。”
郁安夏抿唇看着他,苏锦榕的话她听进去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当初都能对我妈那么狠心,为什么现在又要来良心发现了?”
苏锦榕苦笑:“你就当我也想做一回好人吧。我欠你妈妈的太多了,这辈子没有机会偿还她了,只能尽微薄之力帮你一把,也算是我给自己在赎罪。”
他犯过的罪不知凡几,一比较起来,苏锦绣那一桩反而不值一提。可也只有苏锦绣这件事让他惶惶终日,一直心怀愧疚。
郁安夏心情复杂,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说:“舅舅。”
苏锦榕脸色一顿,看向她的眼底有一丝喜意滑过,却听郁安夏又说:“这是我第一次这样真心实意地喊你,但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你可能间接救了我的女儿。但你对我爸妈尤其是我妈做的事情,不会因为你这一桩‘善举’就一笔勾销,我心里也不可能不在乎。可今天你又实实在在地帮了我,除了喊你这声,多余的,比如说帮你奔走找关系,我也做不到。听翊臣说,你犯的罪都是大罪,如果侥幸能免除一死,那么余生,你就在监狱里好好忏悔自己前半生犯过的错吧。”
看着郁安夏头也不回远去的背影,苏锦榕的眼眶渐渐模糊。
陆翊臣感觉到郁安夏从出来后脸色就不大对劲。
没等他开口询问,郁安夏忽然紧紧抱住他,将脸庞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陆翊臣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声线温柔:“怎么了?”
“翊臣,我害怕。”她把他抱得更紧了点,“苏锦榕说,悦悦她……”
陆翊臣安静地听她说完,他比郁安夏冷静沉稳,所以饶是心里已经翻起惊涛骇浪,面上还是要维持着镇定。
至少,在郁安夏面前他不能疲软下来。
他是郁安夏的丈夫,是悦悦和嘉嘉的父亲,是他们的依靠,是要为他们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陆翊臣当机立断说立马回去带悦悦去医院检查,路上,他边开车边问:“苏锦榕说那个专家叫崔泽鑫?”
郁安夏点头,事实上,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再和苏家人有牵扯,是以,也不想去找苏斯岩用他们的人情,扭头看向他:“你认识?”
郁安夏蹙眉,这名字好像有点熟,在哪听过似的……
陆翊臣道:“易姑姑当年交往的那个男人就叫崔泽鑫。”
郁安夏恍然想起,易兰七昨天才提过这个名字,而且那人也曾经研究过某项罕见遗传病,应该是同一个人无疑了。
☆、385 手术成功的必要条件
当天见过苏锦榕之后,陆翊臣和郁安夏立即就返回家里带着悦悦和嘉嘉去了南安医院。
南安医院恰巧有一位曾经接触过这项遗传病患者的专家,他听郁安夏描述过情况后,脸上神色有些凝重,不过本着医者慎重的本能,还是告诉她结果要等做了针对性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难熬,期间,陆翊臣接连打了四五个电话出去。
看刚刚那位专家的神情,悦悦的病情十之有八九,结果还没出来,但作为父亲,着急之下,难免想要未雨绸缪,以最快的时间联系上崔泽鑫。
“怎么样?苏锦榕告诉我,崔医生脾气有点古怪,他不坐诊,不是轻易就能请动的。”
陆翊臣回视郁安夏看过来的目光,在她身边坐下:“刚刚联系上一位和他认识的朋友,对方答应帮忙递话,而且会最快时间给我回复。”
郁安夏嗯了声,手掌抚上小腹,轻叹一声气,歪着头将脑袋靠在陆翊臣宽阔的肩膀上:“悦悦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许是也因为心神不宁,陆翊臣这次并未注意到郁安夏的小动作,只是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手掌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声音不重且掷地有声:“嗯,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你放心。”
这是属于一个男人的承诺。
郁安夏缓缓道:“我相信你,你说不会有事就一定不会有事。”
即便是凄风苦雨里,但只要他有一句话给一颗定心丸,她就是莫名地安心,信他从来不会心口开河。
下午五点左右,陆翊臣刚好去接那位朋友打过来的电话,医生将新出炉的检查报告送到了郁安夏手里。
因为苏锦榕的提醒,悦悦和嘉嘉是一起做的检查,虽然结果早已预料到,但看到悦悦的检查报告上写明患有y型遗传病,郁安夏的眼眶还是泛酸。
“妈妈,我想吃肯德基,一会儿我们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低头看见女儿白嫩嫩在撒娇的小脸,郁安夏根本不忍心拒绝,又有嘉嘉也跟着附和,她抬手似不经意在眼角抹了下,换上笑脸:“好,等爸爸回来我们就去。”
“妈妈最好了!”
看到两个小包子兴高采烈的模样,郁安夏决定收起悲伤的情绪,至少,她要学着陆翊臣,就算是难过也不能表现在孩子面前,让他们被自己的情绪感染。
一出南安医院就有一家肯德基,陆翊臣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带他们过去点餐,父子三人端着托盘回到座位上后,悦悦把特意给郁安夏点的草莓圣代推到了她面前,还不忘眨眼帮她爸说好话:“爸爸说妈妈最喜欢吃甜的。”
郁安夏笑着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下,嘉嘉吃醋,挤过来也要郁安夏亲。陆翊臣看着他们,一直紧绷的心稍有松缓。
嘉嘉和悦悦忙着攻略炸鸡薯条的时候,郁安夏放下舀了圣代的勺子,问陆翊臣:“你那个朋友是不是有回信了?”
“嗯,崔医生过几天正好要来一趟茗江市。”
郁安夏有些惊喜:“这么巧?”
陆翊臣道:“也未必就是巧合。”
他那个朋友本来是帮着他问话的,可后来崔泽鑫主动要了他的联系方式。那个朋友回复他之后没几分钟,崔泽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崔泽鑫说会尽快过来茗江市一趟先看看孩子的情况。而在这之前,他朋友回复的时候提了句,说先前和崔医生联系时,对方问了句,托他帮忙的那位陆先生的太太是否是易家遗失在外面的孙女。
郁安夏听了后若有所思,双目一瞬不瞬地锁在陆翊臣脸上:“崔医生特意提到我,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姑姑?他问到我,可能是因为听说了我是易舤的女儿,毕竟奶奶认我回去也算是闹得人尽皆知。姑姑和我爸是龙凤胎,两人当年的关系是最好的。”
女人都是感性的,大伯母提过崔医生至今未娶,而如今听说她是易兰七的侄女又这样热情,郁安夏就相信他是还记着自己那段遗憾错过的初恋,主动联系陆翊臣是因为爱屋及乌。只是姑姑提起崔医生时,态度却并不乐观。
“只怕这次会连累姑姑欠人情。”
陆翊臣望着她:“你别想太多,就算他和姑姑没有那段情分,我也会用尽办法让他帮忙的。他做研究,最需要的就是钱,只要是明白人,都不会拒绝我们。他能让悦悦脱险,我会着手成立基金会,以后专门用于研究以及救治大病儿童。”
……
崔泽鑫是两天后到达茗江市的。
当天上午,郁安夏和陆翊臣一起去机场接机。
崔泽鑫算着年纪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只是他本人的形象和郁安夏想象中有点出入。
忽略两鬓冒出的些许白发和眼角微微细纹,崔医生看起来倒像是只有三十多岁。
陆翊臣牵着郁安夏的手上前,两人和崔泽鑫一一握过手。
崔泽鑫的视线在郁安夏脸上停顿两秒:“你笑起来有点和你……和你爸年轻时候给人的感觉有点像。”
郁安夏觉得,这位崔医生可能更想说的是她笑起来有点像易兰七。
郁安夏抿唇笑了笑。
崔泽鑫此次来茗江市带了两位助理一同前来,到达下榻的酒店后,他粗略扫过悦悦的检查报告,然后看向夫妻两人:“我前些年一直在研究这种病,说句托大的,也算是小有成就,至少,10岁之前我有八成的把握手术能够成功。”
郁安夏以前听南璟讲过,医生提及手术成功率时都会留有一些余地,崔医生说是八成,那么至少也是九成甚至更多。
“那什么时候可以手术?”郁安夏迫不及待地问。
崔泽鑫道:“我要先安排时间给悦悦重新做检查,估量一下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而且这项手术需要同父同母的胎儿脐带血。”
言外之意,陆翊臣和郁安夏需要再生一个孩子。
☆、386 这次我不会再错过(1更)
话音落,郁安夏有种突然被惊喜砸中的感觉。
她下意识抚着自己平坦如初的小腹,总觉得肚子里这个小生命有点像是命运的安排,安排他恰好这个时候意外到来。
否则,怎么就那么巧,就京都那次在安全期内没有做措施就意外怀上了呢?
她想开口,陆翊臣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崔泽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一圈,放下悦悦的检查报告,声音轻缓:“目前要根除只有这一个法子,你们两人正是年轻时候,条件又好,再生一个也合适,旁的上了年纪的人想要还不一定就能有呢。
陆翊臣不置可否,郁安夏侧目瞧去,见他俊眉微微锁起,脸色并没有轻松下来。
想到什么,她看了眼时间,笑着打破两人沉默下来的气氛:“崔医生,中午我和翊臣请你吃饭吧。”
崔泽鑫没有拒绝。
吃过午饭后,三人一起去了趟南安医院,悦悦的手术要选在南安医院进行,崔泽鑫和院长以及先前为悦悦检查的医生等人开了个简短会议,暂定三天后为悦悦做一个系统检查,然后再议定具体的手术方案。
下午四点左右,从南安医院出来送别崔医生,一直到回来御江帝景,郁安夏才找到合适的机会和陆翊臣提及孩子的事。
“刚刚你问崔医生有没有别的法子,是不是不想再要一个孩子?”
陆翊臣正将脱下来的大衣挂在落地衣架上,侧身朝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接,彼此对视几秒后,陆翊臣方才缓缓开腔:“怎么会?我们的孩子我当然喜欢,但是我们已经有悦悦和嘉嘉了,我觉得够了。”
“陆老板,你没说真心话。”郁安夏走到客厅沙发坐下,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说出他没有讲出口的心声,“我知道你是被当初我在纽约生嘉嘉那会儿的事情吓到了,也不想我再承受一次怀孩子的辛苦和生孩子的痛。但这一年多我身体早就被妈还有陈姨她们养到好得不能再好了,而且能为自己心爱的人承受这些,大部分女人都是甘之如饴。就算不因为悦悦的病,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也是一定要生下来的。”
陆翊臣过来坐到他阿身边,原本有些紧绷的脸色逐渐柔和,也没有说话,只是握住郁安夏放在大腿上的右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眼睫微垂。
郁安夏又说:“而且,我也不亏。我有了孩子,你就得加倍地对我好,什么都听我的,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怎么样?”
郁安夏精心修饰过的眉往上挑了下,嘴角扬起的笑在斜斜照进来的夕阳映衬下格外动人:“不然我就带着悦悦嘉嘉还有肚子里这个离家出走。”
说着,还示威般轻拍了下自己的小腹。
“说的好像想要孩子立马就能有一样。”陆翊臣失笑,却忽然脸色一顿,肚子里这个?
目光下移到郁安夏的小腹上,她今天穿了条明黄色针织长裙,脱了外套,长裙贴身套在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尤其是盈盈一握的细腰,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了,“你......”
郁安夏接触到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放下水杯,抿唇笑着凑到他耳边,细微的声音拂过陆翊臣耳畔:“陆老板,我们家马上就要有小三了。惊不惊喜?”
陆翊臣没有接话,只是突然握紧的手却泄露了他不露于形色的情绪起伏。
郁安夏知道,他在紧张,和她一样,重视这个孩子的到来。
须臾,陆翊臣伸出长臂将人搂到怀里,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喉结扫过她的鬓发上下滚动着:“什么时候有的?”
“平安夜前一天,在京都那晚。你忘了?那天没有套了,又正好是我安全期,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说起来还是陆老板厉害,一击即中。”
因为知道孩子的到来可以挽救悦悦,郁安夏心情好了不少,靠在陆翊臣怀里,手臂揽紧他的腰,也有心情开起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