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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山风带着肃杀之意,卷着风雪吹迷了她的双眼。松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扑簌簌的落下一阵飞雪,色更加深沉阴暗。

    孟萋萋最后一次被绊倒,她爬起来扭了扭几乎快要冻僵的膝盖,只觉得鼻子一热,有什么东西缓缓流了出来。她抬手摸了摸,一抹殷红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抹了一把脸,又一步步往回走去,开始用走的,后面干脆跑起来。

    她不能丢下盛嘉彦一个人,她不能!

    要死就一起死好了,反正回到地府也是潇洒快意的孟婆与阎王,她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孟萋萋跑的更快了。

    她不知跑了多久,忽而停了下来。

    不远处是盛嘉彦卧在雪地里的身影,他身上已经被大雪浅浅盖了一层,血染湿了他背后的衣裳。而他旁边躺着的是那个死不瞑目的杀手,他死的十分狰狞,想来是死前搏斗的甚为惨烈。

    孟萋萋连滚带爬到盛嘉彦身边,将他翻了过来:“阿彦!阿彦!”

    盛嘉彦闭着眼,脸色青白。孟萋萋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颈动脉,发现还有一丝微弱的震动时,她几乎就要哭出来。

    孟萋萋将盛嘉彦的胳膊挂在自己肩上,想要扛着他回家。可她连站都没站稳,膝盖一个颤抖,两人便一下子又摔回雪地上。

    她背不动他。

    孟萋萋从雪地上爬起来,恨恨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盛嘉彦拖到松树底下,避免大雪落在他身上,使得伤势更加严重。

    她感到深深的无助,此时雪越下越大,寒风凛冽的刮过,松枝相碰飒飒作响。

    孟萋萋忽然想起什么,她提起盛嘉彦的宝刀就往山上跑。

    期间她被绊倒数次,仿佛都不觉痛一般再度爬起来奔跑。直到她跑到方才关着她的木屋时才停下来。

    孟萋萋没有犹豫,跑到木屋的门前,举起刀狠狠的劈着。

    她力气不大,一刀劈下去震的她虎口发麻。有时甚至刀砍在门里拔不出来。就这样砍了半,那木门的一扇终于轰然掉落下来。

    孟萋萋立马把木板拖向外面,将自己的裙摆撕成一条一条绑在一起,随后紧紧的系在木板上的门把手上。

    之后她飞也似的拖着木板下山,她把板车拉到盛嘉彦身边,半扶半拖的将盛嘉彦弄了上去。

    这么一番折腾,大冬的她却出了一身汗。

    孟萋萋继而将衣服扭成的绳子缚在肩上,试着走了一步。木板终于稍微动了一下,可肩上也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内心大喜,随后孟萋萋将身子的整个重量都往前倾,拉着盛嘉彦往山下走。遇到带坡的带坑的地方,她都要回头去看看盛嘉彦有没有被她弄掉。

    不知何时大雪已经停了,逐渐翻起光亮,浅浅的阳光从云后钻出来。

    第222章 萋萋的改变

    饶是日光熹微,寒风也依旧凛冽。

    孟萋萋驮着盛嘉彦,那衣服拧成的绳子将她的肩磨的剧痛无比。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见着不远处有个然的山洞,孟萋萋连忙连拖带拽的把盛嘉彦推了进去。

    待她坐定后,喘了几口粗气。来不及自己再多歇息,就又跑去洞外将一点积雪拢在手心里,用手温融化成水,一点点的滴在盛嘉彦的唇瓣上。

    她将盛嘉彦全身检查了一遍,在流血不止的地方飞快的用布条绑住,制止伤口继续恶化流血。

    随后孟萋萋终于能靠在山壁上长长的吐了口气,她浑身都很冷,肩膀上破了的地方还有灼烧的疼痛。孟萋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想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

    盛嘉彦现在昏迷着,她不能直接抬回孟府,因为她不知道幕后的人还有什么别的招数。皇宫去不了,孟府回不去,看盛嘉彦这个样子,兴许从孟府带出来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出事了。

    她现在还能相信谁?姚信?方燕绥?不……都不能……

    一阵寒风裹进来,孟萋萋冻的打了个哆嗦。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她紧紧皱了眉头。

    他,可以相信么?

    孟萋萋往外看了眼,现在色渐亮,城里应该有了不少行人和摊贩。她如果要拖着盛嘉彦去将军府,必然要招摇过市,一定会惹人注意,到时再招来危险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让她在这里与盛嘉彦苦等一日,她冷不冷倒是其次,盛嘉彦能不能熬过去是个大问题。她不能这样冒险。

    孟萋萋懊恼的揪扯头发,她现在进退两难,前后都不是好的选择。她看着昏迷中还紧紧蹙着眉头的盛嘉彦,心里很是沮丧。如果今日躺在这里的是她,盛嘉彦一定有办法把她带出去。

    不行,自己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孟萋萋站起身,把盛嘉彦挪到了避风口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就收拾了一下破烂的衣裳往外走去。她需要找个帮手,无论是农夫还是山野中的乡民,只要有个地方能暂时收留他们的就够了。

    她运气很好,走了没多久,遇上一个樵夫。孟萋萋大喜过望,招着手跑过去:“老先生!老先生!”

    樵夫背着木柴走着走着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他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回头查看。因为他年纪大了,还以为自己耳背呢。直到孟萋萋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回头。哪儿知这一眼险些将他吓丢了魂。

    樵夫拔腿就跑,奔跑的速度实在与他那个年纪的人不符。孟萋萋紧追不舍:“老大爷!你别跑啊!我有事求你!”

    其实也不怪樵夫害怕,孟萋萋刚刚摔跤时流的鼻血现在全擦在了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怪是骇人。额上还肿着不知什么时候磕到的大包,身上的衣裙一条一条的,目光热切又渴望。

    孟萋萋足足追了樵夫两条山路才赶上这老头的步子,她一把抓住樵夫的胳膊:“大爷!我是真的有事求你!”

    樵夫跟着孟萋萋来到了山洞口,看见满身是血的盛嘉彦,他疑惑的眼神来回扫在了孟萋萋与盛嘉彦身上。最终樵夫道:“可是这位公子看起来伤势很重,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个山野老儿怎么担待得起。更何况你们这来路不明的……”

    他一番推脱,眼神却不住的瞟盛嘉彦腰间的那块貔貅玉佩。

    孟萋萋别无选择,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拽下了那块貔貅递给樵夫:“老先生,拜托你了,我哥哥需要及时救治。”

    “好好。”樵夫拿着貔貅在怀里蹭了两下,放在日光下看了几眼,随后美滋滋地收了起来。

    他和孟萋萋俩人合力推着木板,结果这樵夫到底是年纪大了,推到一般脚还崴了一下。这下孟萋萋照顾伤员的任务加重,樵夫不仅半点忙没有帮上不,孟萋萋还要因为他脚扭伤了时不时停下来休息。

    就这样俩人磨蹭到了日头高照,才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冒着炊烟的茅草屋。

    樵夫也自知没帮上什么忙,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我不是不帮你,是我这脚崴了也帮不上忙。实在是对不住,不过等下我让我婆娘端碗汤来,这玉佩我也先不还了。”

    孟萋萋忍住怒气,努力和颜悦色:“你拿着,拜托你再就近去帮我找个大夫或者郎中来。”

    “嗳,我这就去。”樵夫高兴的捧着玉佩离开,走到院子门口还和他的妻子俩人交头接耳。他俩时不时向孟萋萋投来审视的目光,孟萋萋只做看不见。

    她将盛嘉彦抬上泥土砌的炕上,屋子里拿柴火燃烧起来的火苗的可怜。孟萋萋将火盆往盛嘉彦周围放了放,她则蹲坐在一旁取暖。孟萋萋怕盛嘉彦冻死了,双手不断搓动捂热后捧上盛嘉彦的脸颊,如此反复多次,盛嘉彦面颊上终于恢复了点血色。

    不多时,樵夫带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郎中。那郎中眼神比樵夫的还要不好,年纪大的眼睛都看不清楚,一路上是被人搀扶过来的。他眼睛常眯着,孟萋萋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

    看老郎中有模有样的给盛嘉彦把完脉,最后摸着胡子:“伤伤。”

    孟萋萋心里放松了一瞬:“是不是敷几副药就好了?”

    老郎中从自己的药箱里翻来翻去,期间拿他那眼睛横了孟萋萋一眼:“伤筋动骨一百,他这伤了右手的筋,怎么也得养个几年!”

    伤了手筋!?

    “那你还是伤?!”盛嘉彦怎么会伤的这么重?难道幕后指使的人下令,及时不能杀了他,也要废了他?!伤了他的右手,他日后该怎么拿笔怎么挥剑!

    “当然是伤,他年纪又不大,恢复起来快得很。年轻人嘛,两三年就好了。”老郎中从药箱里摸索出一瓶药粉:“给他涂在所有的伤口处,止血化瘀,这几先不要挪动他了。”

    他丢下药粉,就被樵夫扶着颤巍巍地走了。

    孟萋萋转身去看盛嘉彦的右手,如果不是郎中,她根本看不出盛嘉彦的右手有什么问题。想到她把盛嘉彦从山上抬下来这一路磕磕碰碰,也不知是不是加重了他的伤势。

    刚才摔了那么多跤,摔到流鼻血孟萋萋都没有想到要哭。此时却是很不争气的眼泪扑簌簌地流,她拿破了的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心翼翼解开盛嘉彦的衣裳,拿药粉铺在他的伤口处。盛嘉彦身上最严重的剑伤,除了断掉的手筋,还有从锁骨横下至左胸口上方的一道痕迹。

    孟萋萋的动作轻而缓慢,随着盛嘉彦身上所有大大的伤口都被她看个清楚明白后。孟萋萋心里头一次生出了要复仇的心思。

    恰好这会樵夫送走了郎中推门进来,孟萋萋警惕地回头看去,樵夫被她眼中骇人的恨意惊了一下,便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了。

    孟萋萋深吸口气,转身走到桌边坐下:“老先生,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哥哥伤的很重。没有两三他是动不了身的,在我联系上我们的家人前,我们都要在你这里暂住三。”

    樵夫搓了搓手:“暂住没有问题,只是这银子……”

    孟萋萋猛地飞扑过去锁住樵夫的喉咙,眼神如受伤后的孤狼一样带着狠意:“老先生,我给你的貔貅玉佩起码够你一年的生计,你不要贪心不足。把我逼急了,我跟我哥哥都是走在刀尖上的人,我不介意手底下再添你这么一道亡魂!”

    樵夫害怕,连连求饶:“女侠饶命!你别是住两三了,就是半个月也使得!”

    孟萋萋见他这般,松了手冷哼一声,再度坐回盛嘉彦的身边。

    樵夫转身出去,孟萋萋才松了口气。

    好在她前世做过杀手,还记得基本的锁喉手法。要是她现在不狠一点,震慑不住那贪财的樵夫,她跟盛嘉彦这两日都不能安生。

    孟萋萋极为疲惫了,她不敢睡,只趴在盛嘉彦的枕边盯着他。

    盛嘉彦蹙眉时,双睫在皮肤上投下深深的阴影。

    孟萋萋伸手想去触碰,却又缩回。

    看着他这样虚弱,孟萋萋心中感慨万千。盛嘉彦做阎王的时候,何曾这么狼狈过。就前世没有喝孟婆汤的他,虽然也是在宫廷中尔虞我诈,但明显比这一世老练的多。这一辈子他喝了孟婆汤,一切从头开始学起,这次别人拿了自己做诱饵,盛嘉彦竟就当真这样不管不顾的来了。

    如果他没跟着自己投胎就好了,如果当日盛嘉彦不在真武大帝面前许诺他要跟着自己一起受罚就好了,如果……

    可是阎王陛下为什么要选择跟她一起?

    孟萋萋对此十分困惑,想着想着就趴在盛嘉彦的枕边睡着了。

    窗外日光高照,白雪皑皑。

    而孟萋萋的梦里,却是火光一片,哀嚎不断——

    “阿孟,快跑。”

    她与盛嘉彦身陷在一个战场一样的地方,周围是拼杀的神们与蛮荒的精怪,太上老君的三位真火将蛮荒足足少了三三夜。

    第223章 梦里的浩劫

    蛮荒的上布满乌云,雷电在这些云层翻滚。神明们带着他们的将站在云端之上,眼睁睁的看着三昧真火将蛮荒烧的寸草不生,变成一片更为荒凉的土地。

    以黑龙为首,他带着蛮荒众位将领站在神们的对面,手中弑神宝剑泛着寒光。他指尖微动,苍厚的灵力平地而起卷向神。

    孟萋萋此时此刻就站在他们的下方,看着云层中的两股势力你来我往。不断有死掉的蛮荒生灵化为一股白烟散去,受伤的兵将们也纷纷从云端坠落。

    孟萋萋想要扑过去阻止,却撞上一堵透明的墙。她不断用身体撞击,试图找出一个缺口。

    “不要费力了,”一道男声自她身后传来:“反正你再怎么努力,他杀神的罪名也更改不了。”

    孟萋萋猛地回过头,看见一个模糊的白影立在她身后。对方的面目她看不清楚,只是这人周身散发出来的神光颇为熟悉,但孟萋萋在梦里,竟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你是谁?”

    男子轻快的笑了两声:“我是谁?不如你问问你自己,你又是谁。”

    “我?”孟萋萋昂首:“我时地府专司轮回的神官,孟婆。”

    男子仿佛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朗笑两声:“你是孟婆,那你成为地府神职人员之前,你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