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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我让人试试看。”凤容说,秦家也有人传染上疟疾,只是数量不多,而且一开始就隔离,因此并未传播开来。得了疟疾有人能撑下来,有人不能,所以凤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两人说话间,驼车缓缓停下,这是应该到驿站了,谢知和凤容戴上面纱,正要下车,却听车外响起下人的呵斥声,“什么?没有房间了?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

    谢知和凤容互视一眼,心中略感惊讶,从怀荒到武川,路上人并不多,能用驿站的官员也少,怎么会没有房间的?

    驿站的驿将满脸愁色,点头哈腰的说:“贵人恕罪,小站实在是满员了,再也住不下了。”他在驿站也干了一辈子,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里的驿站怎么可能住满?

    谢知见驿将满脸为难,不欲为难他,她问凤容:“要不我们附近找片空地暂住一宿?我睡马车上就好。”

    凤容道:“我让人跟二郎君去说。”

    结果凤容还没派人去通知秦二,就见秦二已让带队的亲卫冲入驿站赶人,驿将哭天喊地的求饶,这先后的入住的两批贵人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要是在这里打起来,为难的还不是他吗?

    谢知没想秦二一把年纪了,行事居然这么不讲究,她眉头微蹙,她还只是弟媳妇,不好说兄长的行事。她对摇光说:“你去把三郎君请来。”

    摇光也被二郎君的行事震住,她没想二郎君如此不讲理,她连忙去叫三郎君。秦三、秦四正翘着脚看热闹,还不时的给秦二鼓劲,他们长这么大,想来在边关都是横着走,从来没有他们让路,只有别人让路的道理。听说谢知让他过去,秦三心中诧异,起身去见谢知。

    谢知知道秦家兄弟的脾气,委婉的对秦三说:“独孤将军已逝,我们现在首要的是赶路,如果驿站住不下,不如我们去外面搭个帐篷,暂时休息一晚?”这里地处荒僻,一路上他们也没少搭帐篷。

    秦三明白谢知的意思,她是不想让他们起冲突,秦三笑着说:“弟妹放心,我们有分寸,这里难得来几个人,怎么会一下把驿站都住满?我们进去撵人也是去探探这些人的底细。”他这弟妹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太柔善。

    谢知腹诽,进入探底细有那么多方式,你们非要搞得跟黑|社|会|火拼似地,有什么意义?也亏得你们不在京城,要在京城还是这种风格,非被人坑死不可。

    谢知和秦三说话间,突然听到秦二惊讶的喊道:“贺兰英雄怎么是你?”

    第196章 奔丧(中)

    贺兰英雄?谢知、秦三、凤容同时寻声望去, 就见一名青衣男子由侍卫簇拥着走来, 这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容貌俊朗, 身着素雅的青袍, 腰间悬着宝剑,若不是他气度凌厉冷凝, 咋看还以为是哪位外出游历的文士, 毕竟时下文士也习惯腰间悬一柄宝剑。

    秦三牙疼似地吸了吸气,“这小子怎么穿着这样了?”秦三的妻子是贺兰英雄的异母姐姐, 秦三也算看着这小舅子长大, 从来不知道这小子还有如此人模狗样的一面, 京城果然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居然能让贺兰英雄成长至此。

    谢知没好说穿青衫的风气还是她祖父带出来的, 京城不管文官、武官都喜欢穿青衫,不过她没离开京城时,青袍就流行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时?她对贺兰英雄的印象仅限于他是拓跋曜的马夫,似乎给自己牵过几次马, 但能从一个马夫脱颖成拓跋曜的心腹亲卫, 还把公主下降给他,就说明此人心机手段都不容小觑。

    秦三见是贺兰英雄, 也不好躲着不见, 他大步上前, “英雄你怎么来了?”

    “二哥、三哥、四哥。”贺兰英雄给秦二、秦三、秦四拱手见礼, “我是来奔丧的,你们也是来送独孤将军的?”秦三是贺兰英雄的姐夫,他从小就叫秦家兄弟哥哥。

    “父亲让我们过来送独孤伯父最后一程。你什么过来的?怎么这么快?”京城离武川镇可比怀荒远多了,他这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我接到消息就赶来了。”贺兰英雄说,独孤雄病逝,武川镇不可无人镇守,陛下就让他过来了。柱国大将军的位置谁都想要,但陛下想到匹娄氏的大将军之位已被彭城王取代,如果再派一个亲王过去,可能会引起六镇诸将的反感,所以才让他过来接替,毕竟他也算土生土长的六镇人。这好事来的不容易,贺兰英雄担心夜长梦多,便领着亲卫快马加鞭过来。看着被秦家亲卫围在中间的驼车,试探的问秦三:“三哥,你们这是带了女眷过来?”他若没记错的话,这辆驼车应该是谢知的。

    秦三说:“车里是你五嫂,就是因为有女眷,所以我们才要住驿站,不然直接外面打帐篷比驿站自在多了。”他这是委婉解释秦二之前为何为什么要让亲卫把他赶出去。怎么说贺兰英雄也是半个自家人,自家人打自家人总归不好。

    贺兰英雄道:“原来嫂子也在,二哥、三哥你们也不早说。”他转身吩咐侍卫们让出房间,“我们都是粗人,在外面打地铺都可以。”京城历练多年,让他说话行事都圆滑许多,他不仅让出自己房间,还让侍卫把房间都打扫干净。他知道谢知出行很讲究,以前在京城时,哪怕去行宫游玩,吃穿住行用的都是她自带的东西,行宫的物件她碰都不碰。

    秦二跟秦三互视一眼,秦三笑着揽着他肩膀说:“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一套,在京城这么点时间,手下就有这么多人了。”秦二和秦三都是武将世家出生,一眼看出贺兰英雄待在身边的侍卫都身经百战的精兵。

    贺兰英雄谦虚笑道:“承蒙陛下厚爱。”他随陛下出征两次,手下的亲卫怎么都能历练出来了。柱国大将军之位陛下是给他了,可如何坐稳是陛下对他的考验,他带这些亲卫过来,也是想方便自己行事。

    谢知坐在车帘里看着贺兰英雄和秦二、秦三叙旧,心中若有所思,独孤雄死了,他两个儿子不成器,都没上过战场,柱国大将军之位肯定坐不稳,如果拓跋曜想要收拢军权,这是个好时机,贺兰英雄这次过来是要接替独孤雄的位置?

    赫连凤容也跟谢知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不会就是陛下派来的吧?”

    谢知忧心的说:“很有可能。”她不担心独孤家,她担心她阿耶。独孤雄很信任阿耶,几乎把所有的事务都交给阿耶来管,也不知道贺兰英雄能不能跟阿耶相处好?他会不会架空阿耶?

    秦二、秦三也不是傻子,他们也猜到贺兰英雄这次很有可能来接替独孤伯父的位置,他们知道独孤雄临终前写过疏奏,要京城派人来镇守武川。他们本以为陛下会派亲王过来,没想陛下居然会选中贺兰英雄,即使贺兰英雄是驸马,这盛宠也不一般。朝中又不缺驸马,能有几个达到贺兰英雄这程度?秦二想到马上要过来的秦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跟老五较劲了这么多年,结果还是被这野种中途截道。

    谢知本以为贺兰英雄会急着要赶去武川接受大将军之位,但是没想贺兰英雄居然跟他们结伴同行,他们这一行有驼车,走的并不快,贺兰英雄居然也耐着性子慢慢跟着驼车一起走。谢知暗想,他这是怕独孤家暗中反扑,所以想讨好秦家,让秦家帮忙吗?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贺兰家跟秦家是迎亲,秦家跟独孤家也算是姻亲,就是用脚趾想也知道,秦家是不可能帮他打压独孤家的。

    “阿菀,你要不要下车松松筋骨?”赫连凤容陪谢知坐了那么多天驼车,觉得浑身骨头都生锈了,还是后来换了装,去骑了半天马才恢复过来。赫连凤容可以骑马,谢知却不可以,毕竟她不像凤容身边有王瓒跟着。凤容也只能让她在休息的时候出来松散筋骨。

    “要的。”谢知没急着下驼车,而是让人架起屏风和布幔后才下了驼车。

    秦三看着围得密不透风的屏风,摸了摸鼻子,扭头对四弟说:“老五这媳妇真讲究。”果然这美人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这出行要带多少东西。

    秦四瞅了三哥一眼,一针见血的说:“所以我们娶不上贵女。”贵女哪有这么好娶?五弟妹已算好的了,就是出行讲究些,脾气个性都好。

    贺兰英雄看着密不透风的屏风,眼底隐隐有着笑意,她又在屏风里做什么了?贺兰英雄不知给谢知牵过多少次马,一开始见谢知出行带屏风,还以为她是端庄矜持,不想被外人看见自己容貌,后来一次偶尔机会发现她在屏风里踢毽子,就知道她带屏风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遮住容貌,而是为了遮住自己的活动,她这次又想干什么了?

    谢知这会在屏风里跳绳,整天躺在马车里,不抓紧时间运动,腰都要躺断了。不止谢知在跳绳,几个坐在马车里的丫鬟也趁机活动筋骨,有些人赶紧换上男装,准备下午骑马。谢知平日运动不缀,她跳一会停一会,大约跳了半小时,感觉浑身都流汗她才停下,舒展四肢、拉伸韧带,再去驼车上换衣服,摇光还打了一盆热水给她擦身。

    谢知问凤容:“还有多久才到?”

    “三五天吧,快了。”凤容安慰谢知说,“等回来我们自己回去,不跟他们走。”

    谢知颔首:“嗯。”还是她们自己走更自由,她翻了身,抱住一个布偶发呆,她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道阿生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乖乖听话?这布偶是阿生最爱的玩具之一,谢知这次出来是要事在身,没法子带阿生,只能带了个阿生最爱的玩具抱着,以慰她对儿子的思念。她抱走布偶时五哥也在,看她的目光还有点哀怨,谢知微笑着把脸埋在布偶里,这傻子!她可以带布偶想念儿子,总不能带五哥衣服想念他吧?跟自己儿子有什么好吃醋的。

    谢知在想丈夫、儿子,秦纮和阿生也在想谢知,阿生坐在谢知让人特别打造的小凳子上,巴巴的看着眼前的食物,嫩声嫩气的对秦纮说:“阿耶,我想阿娘了。”

    秦纮揉揉儿子小脑袋,“阿耶也想你阿娘,但你阿娘有事才会出门,等她办完事就能回来陪我们。”

    阿生皱着小胖脸说:“阿耶我不想吃饭。”

    秦纮问:“你想吃什么?”

    阿生说:“我想吃馄饨,阿娘做的馄饨,要虾肉馅的。”

    秦纮:“……”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挺会吃的。阿菀对自己很节省,去海边住了那么多天,都不肯要他送蔬果鲜菜,可对儿子一点都不省。这小子长这么大,吃的都是最新鲜的东西,连冬天都蔬菜不断,全是阿菀让人种在暖棚里的。他爱吃虾,阿菀让人海里现捞海虾送来,虽不是每天吃,每隔三五天就要弄一次。她担心儿子吃腻,还翻着花样给他做,秦纮蹲下身体,看着自家胖儿子,语气严肃的说:“你在吃下去就不是阿生了。”

    阿生眨着眼睛困惑的看着阿耶,“我就是阿生啊。”他不是阿生是谁?

    “不,你要变成小猪崽了。”秦纮捏捏儿子胖乎乎的小腮帮说,他跟阿菀小时候都不怎么胖,怎么就养出这么一头贪吃的小猪来?

    “小猪崽?”阿生歪头想着阿娘带他去看过的肉嘟嘟、粉嫩嫩小猪,拍着肉鼓鼓的小手说:“小猪崽可爱,阿生要做阿耶、阿娘的小猪崽。”

    秦纮:“……”

    阿生双手抱住秦纮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说:“阿耶,阿生要吃虾肉馄饨。”

    秦纮心中无奈长叹,直起身体,顺势捞起胖儿子,“明天给你做好不好?今天来不及了。”

    “好。”阿生乖巧的点头。

    秦纮指着食案上的午餐:“这些要吃完。”

    阿生瞅瞅午饭,再瞅瞅阿耶,他扒着秦纮的手臂说:“阿耶喂宝宝!”

    秦纮拿起阿生专用的小碗给他喂饭,阿生提出的条件的都得到满足,乖乖的一口口的把不怎么爱吃的饭菜都吃完。谢知虽然宠儿子,可该教的还是教的,比如她从来不让孩子浪费食物,也不让儿子无止尽的哭闹。合理的要求她都答应,不合理的他哭死都不给,所以阿生并不会因为现在吃不到虾肉而哭闹。

    秦纮给儿子喂完饭、带他出去散步,回房又给他洗脸刷牙换衣服,然后给他讲了一个小故事,他才偎依在秦纮身边睡了。谢知对传统的丧偶式教育深恶痛绝,阿生从小到大大部分事都是夫妻两人亲力亲为,即使谢知不在,阿生也不怎么哭闹,他从小就是跟爹娘长大的,娘不在还有爹,他不怕。

    秦纮看着儿子乖巧的睡颜,心里则陷入纠结,阿生是男孩子,他们这么宠好吗?可阿菀是说,等他大一点会教他读书认字。可想他当年,六岁就跟父亲围剿流寇、七岁就亲自杀人了,要照阿菀那教法,阿生能七岁杀人吗?他会吓哭吗?秦纮想着父亲让暗卫传来的口信,说他准备借脚伤未愈而隐退。既然都隐退了,或者他把父亲借来,让他来教阿生?不然秦纮真担心阿菀教出第二她来,聪明贴心乖巧但心慈手软,秦家的孩子心慈手软可不行。

    秦二一行赶了好几天,终于在独孤雄下葬前赶到武川。谢灏接到消息,早早派人在城门口守着,一看到秦家的车队,下人们就迎他们入城,先去谢府暂歇。独孤家上下乱成一团,他们住过去是添乱。独孤氏前段时间就让人开始准备房间,今天一大早又让人打扫一遍,再烧好了几大锅热水,她知道谢知好洁,肯定一到家就要准备洗澡的。她连崭新的浴桶都准备好了,房间的一色物件皆是全新的。

    谢三娘酸溜溜的看着亲娘忙来忙去,“她也不过来住几天,有必要弄这么隆重嘛?”

    独孤氏没听清女儿的话,回头看着女儿:“你说什么?”

    三娘咬了咬下唇,“没什么。”谢三娘比柔娘还要小三岁,虽说见过谢知几次,但姐妹两人并不熟悉,十来年连一百句话都没说满。但长姐却是所有谢家弟妹的心理阴影,从小到大,她们但凡做的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父亲责罚时必然会说你们长姐幼时如何,他们又是如何,把他们贬得一文不值。这导致谢家兄妹从小对谢知感觉都有微妙,既然有被比下去的不忿,又有对长姐的敬仰,长姐这些年做的事都是他们做不到的。而谢三娘对谢知的感觉更微妙,因为她跟谢知同为父亲的嫡女,可地位却天差地别,父亲把长姐放在心坎里宠,对她却全然不在乎……

    独孤氏轻拍女儿的肩膀说:“你长姐这次难得来家里,你好好跟她相处,你但凡能学到她半分本事,我也满足了。”

    三娘脸色微变,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话,她以前也不是没跟母亲说过,她是她,长姐是长姐,她们两人不一样,可是母亲从来不听。她最听父亲的话,父亲最爱长姐,母亲就对长姐比谁都好,三娘默默的低头,母亲总说她将来是嫁出去的女儿,可长姐不也是出嫁的女儿,怎么他们对长姐就不同?

    独孤氏这些天也忙的不行,没注意到女儿的心思,只吩咐她说:“一会卢家可能也会来人,你不是跟卢家的小六娘处的好吗?你好好招待卢家的李夫人。”独孤氏说的卢女君是谢洵长女阿楠未来的婆婆,也是独孤雄的妻妹。阿楠前年跟彭王妃的弟弟卢七订婚,本来定好来年后成亲。

    没想两人在两人成亲前夕,卢七的祖母突然逝世,卢七父亲尚在,他族中排行第七,在自家是次子,按说也不需要禁婚嫁,但卢家重名声,坚持让卢七为祖母守孝一年。谢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家,再说也只有一年,是故就延迟一年婚礼。好容易等卢七要出祖母孝,卢七的父亲又突然得了急病死了。这下卢七是实打实要守三年孝。说是守孝三年,实际是二十七个月,如今卢七在家已经守了两年,还剩几个月就要出孝。卢家在范阳,离武川不是太远,独孤雄既是卢七的姨夫,又是阿楠的外祖父,卢家必然要来奔丧。

    “我知道。”谢三娘缓缓点头,想到阿楠波折的婚事,心中暗叹,定亲太早也不好,卢家连续出这么事,不止卢家糟心,谢家也跟着一起糟心。

    谢洵和谢知几乎是前脚后脚到的,独孤阿难刚到家,顾不上洗漱,先看了重病的母亲,再看看躺在灵堂的父亲,她来不及放声大哭,就又要晕过去。幸好谢洵早有准备,提前把薄荷精油放在独孤阿难鼻尖,清亮刺激的味道让阿难一下清醒过来。谢洵扶着妻子悲痛的说:“阿难,岳父走了,我也很伤心,可是你不能这么自苦,你要有什么万一,我跟孩子怎么办?”

    独孤阿难看看消瘦的丈夫,再看看无声息的父亲,跪在灵堂放声大哭,“阿耶!”

    谢知匆匆洗漱完毕,换上素服就过来上香,听到小婶凄厉的哭声,她眼眶也红了,她想起了自己现代的爸妈,也不知道自己现代的身体如何。她要死了,爸妈该有多伤心,肯定哭得也是这么撕心裂肺。她还想起自己这辈子的父亲。萧赜年少登基,被祖母压抑着动弹不得,平时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御书房,只有偶尔闲暇才过来逗逗逐渐张开的女儿,谢知对萧赜也不是太亲近,也不大可能把他当成爸爸。可他毕竟养育了自己,自己这些年的发展也跟生父密不可分,他去世,她不仅不能给他办丧礼,就是连祭祀都不敢明目张胆,谢知想着想着,眼泪也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谢灏转眼见女儿跟着独孤阿难一起哭,便知她定是想到了自己生父,他轻叹一声,上前对女儿说:“你要注意身体,一会就回去。”他不想女儿待在这种地方。

    谢知拉着谢灏的衣袖道:“您才要注意自己身体。”虽然阿耶看着很精神,可从眼角眉梢透出的疲惫,可以看出他很累。

    谢灏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没事。”谢灏没习武,但也不是文弱书生。

    贺兰英雄给独孤雄上完香,回头就见谢知正在跟谢灏说话。谢知只是独孤家的外人,并不需要穿丧服,但她还是穿着一身素雅的亚麻衣裙,身上的配饰都是银饰或珍珠。数年不见,她容貌比之前更美,以前谢知只是让人觉得美,但还带着几许少女的青涩。如今的谢知眉眼之间全是女人温柔的风情,纤细的腰肢完全看不出她已育有一子,肌肤莹白如玉,不带半点瑕疵,美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贺兰英雄见她眼角还带着点点泪光,她这是哭了?贺兰英雄挑眉看了一眼躺着的独孤雄,独孤雄的女儿哭得太伤心,她那么心软的人听到哭声,会跟着哭也不奇怪。

    “阿菀,灵堂太冷,你先出去吧。”独孤氏进来说,她手上还抱着一件斗篷是给独孤阿难用的,她肯定不会离开灵堂,这件斗篷给她御寒用。来独孤家奔丧的女眷都是独孤氏招待的,李夫人重病,独孤雄的重要亲眷都在京城,男人朝中有官职,不能擅离职守,女眷年纪都不小,也就没赶过来。来帮忙的都是远房亲戚,还不如独孤氏关系亲近。要是换了以前的独孤氏,遇到这种事早吓傻了,但她在京城被陈留教导了一年多,回来又有谢灏帮忙,管家理事的能力就逐渐练出来了。

    “好的母亲。”谢知在灵堂待了一会,冷得实在受不住,连忙走出灵堂。一离开灵堂,外面就暖和了,她不由站定,在阳光下晒太阳,等待身体回暖。

    “谢娘子。”一名侍女端着一盏热车过来,“这是红糖姜茶,您要不要喝点茶驱寒。”

    谢知诧异的看着侍女,她突然察觉有人盯着自己,不由抬头,只见贺兰英雄站在远处望着自己,见她朝自己看来,他对她微微一笑。谢知猜这红糖姜茶是他让人送来,她有点莫名其妙,她跟贺兰英雄很熟吗?她没接茶,只对丫鬟说:“有劳你家主人。”说完她转身离开,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怎么会随便喝不认识的人送来的茶。

    第197章 奔丧(下)

    “将军。”侍女低头垂手回到贺兰英雄身边, 心里有些忐忑, 生怕将军会迁怒自己。将军位高权重,又器宇轩昂, 她还没见过有拒绝将军示好的贵夫人。

    贺兰英雄并未回话,只静静的看着谢知转身离去。因是奔丧的,谢知并未盛装打扮, 长发也没有完全挽起, 她头微微低着,颈脖修长柔美,几缕光艳的青丝自然垂到她颈脖间, 隐隐似有幽香袭来, 美不可言。

    贺兰英雄这些年见过的美人不知凡几, 可没有一人比得上她。都说美人看惯了, 也就那样, 可谢知就让人百看不厌,容貌今年比去年更盛, 今日比昨日更美。难怪陛下迟迟不招她入京, 是不敢看到她吧,怕看见了就再也不会放手。贺兰英雄讥讽一笑, 他要是有陛下那样的权利,定不会如此压抑。明君的名声有何用?还不如美人在怀。

    对谢知毫不留情的拒绝, 贺兰英雄并不太意外, 她性子向来高傲, 在她眼中恐怕自己一直是那牵马的马夫吧?贺兰英雄看着谢知转身离去的背影, 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我们走。”他初来乍到,就算独孤雄遗言让儿子配合他,独孤雄手下那些老将也不会马上服自己,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站得越高,才能让她记住自己,以前他只配给她牵马,她连余光都不曾扫过自己,现在她不是会对自己说话了吗?至少她现在记住自己名字。

    摇光等她们远离贺兰英雄后问谢知:“姑娘,您认识贺兰将军?”谢知在京城时候,她们还在暗卫受训,对姑娘在京城的朋友并不熟悉。

    谢知说:“他以前是给陛下牵马的马夫,有时候也会给我牵马,我们好像没说过话?”具体他们有没有说过话,谢知早忘了,要不是秦二、秦三他们直接喊出他名字,她都不记得他是谁。

    “这人脾气品性不大好。”摇光犹豫一会,还是将贺兰英雄在京城做的事挑重点隐晦的说了点,“很多得罪过他的人都被他整治的家破人亡。不过他跟永安侯关系不错,对六娘子三个孩子也不错。他跟公主成亲多年都无子,他也没纳妾。”六娘这些年同永安侯育有三个孩子,二子一女。

    “无子还没纳妾?”谢知有些诧异,“是公主不允许吗?”谢知并非坚持一定要儿子的人,可贺兰英雄实在不像是没有儿子都不会纳妾的人,他对西平有如此真爱?谢知是在很怀疑。不怪谢知不信,而是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守身的想法,男人能在成亲前几年不纳妾就属于绝顶好男人了。等夫妻两人育有数位嫡子以后,男人不纳妾的实在凤毛麟角。

    比如她两个哥哥谢俨、谢修,他们跟正妻育有两三个嫡子确保地位后,即使他们的正妻贵为公主、郡主,都主动给两人纳妾。因为以时下观点来看,两人已属于年老色衰的范畴,与其让男人在当地找“真爱”,还不如主动给男人纳妾,好歹能把男人看住。

    谢知长这么大,夫妻婚后恩爱,男人再无二色的人只见过三个,一个是五哥、一个是小叔,还有一个是大人。其他男人或许不能说好色,但他们绝对没有给妻子守身的想法。贺兰英雄难道也是隐形情痴?

    “没听说西平公主善妒。”摇光说,常年分居的夫妻能有多少感情。

    谢知只困惑一会,就放下了,“反正不管我的事。”

    摇光见姑娘全然不把贺兰英雄放在心中,心头微松,只要姑娘跟他不熟就好,贺兰英雄对付敌人手段太狠辣,摇光有点担心姑娘遇上贺兰英雄会吃亏。而且她有好几次都看到贺兰英雄目不转睛的看着姑娘,摇光很厌恶他,他这模样要是给外人看到,不是给姑娘带来麻烦吗?这些色迷心窍的臭男人!

    谢知跟摇光走了一段路,刚走到给客院中休息,可刚跨入院门,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我是跟郎君正经拜过堂的,我的孩子是独孤家的子嗣,你不能赶我们走!”

    谢知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就发现客院里站满人。院中央站着一名披麻戴孝的贵夫人。这贵夫人大约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说不上丑,但也不能说好看,她身材微微发福,看起来很富态。她由丫鬟们簇拥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两名膀大腰圆的仆妇拖出来的美妇人。

    被拖出来的美妇人容貌看着年轻,但看她身上的气质,年纪应该也有三十多岁了,不过比起这个富态的贵夫人,她身量纤细,容貌秀丽,满脸泪痕,让人看着忍不住打从心底怜惜,她仰着头看着贵夫人,“我要见阿家!”

    “阿家?”贵夫人冷笑,“你一个贱妾也敢称呼老夫人为阿家?来人,给我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