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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宋秀菊的话没说完,小秋也大概猜得到,这条床单应该是母亲的嫁妆之类,一直舍不得用的东西。别说这样的东西小秋不会乱用,就是这花色,小秋也实在不喜欢。

    她果断把这条‘国民床单’放回炕柜里,然后拿了一条藏青色粗布床单出来:“那条太薄了,还是用这一条吧,厚实挡风。”

    自动给了个理由,看着宋秀莲摇摇头没再勉强她,小秋就笑起来,自家娘亲还真是好性儿,虽说有时候难免有点儿恨其不争,可这样温柔的性子,怎么样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宋秀菊帮着小秋在床单的一边缝了十几个布环,王利民则在南北墙上钉了两根大钉子,又找出一根铁丝来,把缝好环扣的床单挂起来,一个简易的布帘子就弄好了。小秋很满意,有了这个布帘子能够遮挡门缝里进来的寒风不说,主要是私密性好了许多,不至于人进门一眼就能看到她和妹妹的床铺。

    弄完这个,王利民就被小秋撵着去休息:“爹一天也累坏了,快去歇着吧,家里有小姨和我照应着呢!”

    这一天一宿下来,王利民不但身体累,心也累,听小秋这么说,也就不强撑着了,就踏着夜色出门,往大哥家里借宿去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小秋就醒了。可还是晚了,小姨宋秀菊已经把面搋好,揉成了一个个馍馍,而且,在炕头上饧着了。这会儿刷好锅刷添水,开始入笼蒸馍馍。

    小秋把汤药罐子刷洗干净,取出两根鸡腿,剁成块,又送到灶下煨上。

    第一锅馍馍蒸熟出锅的时候,王利民也回来了。

    小秋就关切道:“爹,你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补了一觉,王利民精神好了许多,他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辫子,道:“已经歇过来了。”

    说着话,他洗了把脸,去小夏的床底下摸索出一盘粗粗细细的绳子来,道:“我去地里转转。”

    王利民把绳子挂在肩上,裹了裹身上的棉袄就出了门。

    宋秀菊疑惑道:“小秋,你爹去干啥?腊月寒天的,地里还有什么活计吗?”

    小秋却是知道的,道:“我爹去地里不是干农活,他是去野地里转转,下套去了……就是做绳套埋伏在树林和野草棵子里,兔子什么的踩上,就能套住。”

    这么说着,小秋心里却忍不住叹气,上一世,自从母亲和弟弟罹难,爹就再没有去套过兔子。如今再想,娘没了之后,爹虽然又活了十多年才因病去世,可那些日子,他过得真是了无生趣的!

    “哦,姐夫套兔子要用这么多绳子啊!”宋秀菊感叹道。

    王利民是个很孝顺老人的,往年套的兔子也给宋家送过,宋秀菊自然知道他会套兔子,只是第一次见……姐夫套兔子的家伙事儿,难免好奇。

    小秋回过神来,笑得有些自豪:“对啊,我爹手巧的很,心思也灵活,不但会套兔子,还会编筐编篮子绑笤帚……家里用的筐啊笤帚啊,都是他自己做的。”

    娘俩个说说笑笑地继续蒸馍馍,大门口哐啷一声响,小秋抬脚跑到屋门口,恰看见奶奶踢开篱笆门,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喝骂着:“那个黑心烂肺,丧了良心的呐?”

    小秋一听这话,就明白是奶奶在公社里没达成目的,又憋了气,这会儿找上门来,朝自家老娘发作撒气来了。

    她按住想要起身的小姨,不疾不徐地走到屋门口站定,扑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越过奶奶往后看,却没有看见大姑的身影,也没看见一贯爱冲锋陷阵的小姑,心中却并不敢放松……她实在不相信,那两个热衷于‘掐架’的姑姑会突然害羞了……没看到那两个人,她只怀疑她们隐在某处伺机而动,想着再把小夏抢了去。

    “奶奶,这是哪个没眼色地惹你生气了?”小秋装着一脸糊涂模样,迎着奶奶李凤英走了上去。

    “你个小妮子甭装糊涂,都是一样的狼心狗肺、黑心烂肠子!我儿子大好的前程被个黑心烂肝的耽误了不说,还连个续香火的都生不出来……”李凤英骂顺嘴了,把往日责骂宋秀莲的话顺嘴骂了出来。

    “奶奶!”小秋大叫一声,把不停咒骂的李凤英打断,“你这骂的是谁啊?我咋越听越糊涂啊?原来你最爱骂我娘生不出儿子,断了我爹的香火。可如今我娘给我生了兄弟了,你还骂断人香火的是谁啊?我大伯娘和我三婶也都生了儿子啊……啊,奶奶,我知道是谁啦!咱们家没生出儿子来的,不就是我大……”

    小秋说着,早已经做了戒备,眼看着李凤英举手打过来,她连忙一侧脸躲了一下,却把肩膀送到了对方手底下——啪,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她肩膀上,她半个身子一震,然后就是一阵麻木,然后才是缓缓加深清晰起来的疼痛!

    “啊,奶奶,你干嘛打我?呜呜呜……爹,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奶奶发火打我……呜呜……”

    王利民黑着脸也不出声,大步走进来,看也不看哭的伤心的小秋,直接伸手挽住李凤英的手臂,半搂半抱地带着他老娘转身往外就走,“娘,这一大早的,您还没吃饭吧?走,我送你回去!”

    看着王利民撮着李凤英走了,小秋也歇了哭声,嘴角一挑,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第二十四章

    她之所以主动示弱,甚至送上去挨了李秀英一巴掌,不过是哀兵之策,就是让王利民看的。而刚刚王利民搓这李秀英转身走的时候,看向小秋的目光透出明显的心疼和……愧疚!

    只有老爹心疼愧疚,在她们娘几个与奶奶等人对上的时候,才会维护自己的妻儿。

    当然,眼下王利民不过是被动的维护,还远远不够,但小秋不急,她已经救下了娘和小弟,也改变了小夏残疾的命运,以后,她有的是时间改造自家老爹。她有自信,总有一天,王利民会主动站到妻儿前头,全心维护!

    这时,一直在屋里没出声的宋秀菊走出来,拉起小秋的手,带着她进屋,一边揉着她的肩膀问:“疼不疼?”

    那阵麻木劲儿过去,她的肩膀火辣辣地疼起来,被宋秀菊这么一碰,小秋差点儿跳起来,却还是笑着摇头:“不疼!”

    宋秀菊心疼又生气,点了点小秋的脑门儿数落道:“那一巴掌打的实在,怎么会不疼?你是看见你爹回来了,才故意激怒你奶奶动手的吧?出发点不错,只可惜这儿太笨了点,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什么意思?”

    “小姨,你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嘛!”小秋哀叫。

    宋秀菊拉着小秋转身回屋,却门口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秋进门一看,果不其然,屋里刚挂起的青布帘子还在晃动。

    不问也知道,小夏跑门口来看事儿了。

    小秋过去,也责问小夏,只把手伸进被窝里,把她的脚丫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地,小夏的一双小脚板上全是灰!

    “姐姐……”小夏小心翼翼地拉拉姐姐的衣袖。

    小秋回头看过去,也不作声。然后小夏就一脸忐忑地低了头:“姐姐,我再不跑门口去了……”

    “唉!”小秋叹了口气,伸手将小夏按在被窝里,宋秀菊也端了半盆温水过来。

    小秋接过来,给小夏洗着脚,道,“你若是不生病,自然能出去玩。可是,你昨儿还发烧,今天虽然退了烧,没那么难受了,可还是不能去门口,因为门口的风冲,也冷,万一再受一遍风寒,你可得再去打针了,要是严重了,过年都不能在家里,只能住在医院里,打着针过年……”

    “哇……姐姐,我不要打针,我不要在医院里过年!”小夏被姐姐描述的恐怖场景吓得哭起来,小手紧紧地攥着姐姐的衣袖,仿佛一撒手,姐姐就不要她了一样。

    “乖啊,只要小夏听话,好好养病,就不用再打针,也不用在医院过年……”宋秀菊走过来抱起小夏,柔声哄着。

    小秋趁势出来,冲了一小碗红糖水,放了点儿姜丝、葱须,回来哄着小夏喝了,看着小丫头额角鼻尖儿上出了一层细汗,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哄好了小夏,馒头也蒸完了,小秋又炒了个菜,王利民才回来。

    一进门,就是大闺女灿烂的笑脸迎着他:“爹,赶紧洗洗手吃饭啦,刚蒸好的馍馍、松糕、枣糕,又热乎又暄腾,最好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