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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第032章 同样是三年前

    他凝视了片刻,然后收回目光:“即便沈长缨就是沈璎,这似乎跟我们当下的事情没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关系。”

    程啸轻哂,“只不过她既然是这种六亲不认的人,那么存在身边迟早会被带累。你是我的人,可要仔细,别被她给利用了。”

    说到这里他深深看过来,警告的意味已十分明显。

    杜渐未置可否,扶杯问:“大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程啸垂眼添茶,说道:“南康卫里前两日来了两个人,是兵部派来视察的。前几日我不是曾派人去南康卫打听过她?当时就留下了眼线。

    “有着沈长缨也同操着京师口音,并且还疑似出身豪门这点,去跟兵部的人打听了两嘴,对方说到京师里没有姓沈的豪门,但是出了名的沈姓女,却有这么一个。

    “你说,这三年前在南康卫从军的沈长缨,若不是三年前害死了凌晏的沈璎,还会是谁?”

    杜渐无法反驳程啸的话。

    只因他自己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

    同样是三年前,他与沈琳琅逃离敌人掌控之后,穿过通州城他们来到了城的另一侧。

    那是寒风呼啸的初冬之夜,身体尚未复原的他在经过商队马车颠簸之后在村庄里停下来。

    “我还有任务,你在这里等我,我已经传了消息给我的属下,他们会来这里跟我会合,见到他们你把这东西给他们看就行了,他们会守着你的。等我回来,我跟你回家……跟你的父母亲提亲。”

    从来没有说过提亲这类字眼的他,当时是浑身不自在的。

    但他必须这么做。

    “提亲就免了吧!我还不至于要靠这种手段把自己给嫁出去。”她无所谓地笑着,并把手里自己那张婚书给撕了,又问起他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爬起来说:“我要去救命。我再不去,世上只怕又得多几条不必要的尸体。”

    他要救的是因罪免职的原詹事府詹事钱滁一家,他与钱家公子相识已久,对钱家父子的为人很了解,接到消息说有人想要暗中对钱家下手,于事前来相救,结果刚到通州就遇了险。

    在通州城内的时候他曾经侧面打听过钱家情况,得知还没有动静,心才踏实下来。

    他生怕因为他在山上被困的半个月里,发生不可逆转悲剧。一切都还来得及,他又怎么可能不急着去办完?

    这个时候她提出来:“他们家住哪儿?不如我帮你送信。你在这里等我。”

    他自是不肯。一则是这件事情至关重要,二则是她一个姑娘家,他没有让她去跑腿的道理,哪怕也知道她功夫扎实,完全可以胜任。

    但她坚持:“这破山岗让我呆一刻钟我都呆不下去,让我留下来,我自是不肯的。

    “要么我就回去,你有伤不方便,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还不如我去,我全须全尾的一个人,就算遇到人,人家也不会疑心我。”

    斟酌之下,他其实也觉得有道理。

    她再坚持了一轮,他也就答应了。

    但后来这三年,他是多么地后悔当初这个决定。

    沈琳琅拿了他的信物走后,他在原地等了她三天三夜都没有等来她的回音。

    佟琪与谢蓬拖着他回了府,随后赶去钱家打听后续,结果半路就收到了钱家上下十几口人几乎被屠尽的消息。

    而钱家存活的家仆说道,的确有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曾来寻过他们家主人。但时间上却是在她离开他之后的一个对时之后,以及她根本就没有提到过他们即将大难当头。

    他们描述的姑娘的模样,与他所知道的沈琳琅一模一样。

    他在房里脚榻上坐了一整个晚上,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钱家距离通州不过一百二十里远,她快马过去不出半日即能到。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既然去了又不曾跟钱家提及要避祸?更不明白她多出的那半日时间去了哪里?

    他不想把她往坏里想,只因为那半个月的感受切切实实。

    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怎么想?她答应过他的会回来,结果是把他抛下在村庄枯等了三个昼夜,最后莫名失踪。

    佟琪他们都认为她从最初的接近他就是别有用心,他拒绝去想。

    也许沈琳琅确实在钱家这件事有值得说道之处,可他到底被她救过一命,还接受过她半个月之久的照顾。

    也因为此,这三年里他从未曾寻找过她。

    以已婚的身份自居,也只是想着不能因为她的失踪,便连自己该负的责任也不再负。

    直到今夜,程啸说沈长缨是曾经害死了自己姑父的沈璎。

    沈琳琅离开他那日是冬月十八。

    凌晏死的那日是腊月初八。

    也就是说,两件事情相隔仅仅二十日。

    如果她就是当年的沈琳琅,那么她抛弃他,欺骗他,又还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而如果她当年的恰好路过以及坠下山崖都属于一场预谋,那么在她这样不知藏了多少算计的女人心里,又怎么可能还会有他的存在?

    抬头看一看,院里月色如昔,却终究又添上了一丝了清冷。

    ……

    长缨在床上翻滚了两遭,最终还是坐起来。

    紫缃掌着灯走近:“怎么了?”

    她下地穿鞋:“也不知怎么了,我这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紫缃想想,把灯放下,扶着她到了桌边坐下,拿来两碟蜜饯,又倒了杯水给她。

    说道:“出来这么久,是住不惯了吧?记得您刚出凌家那会儿,还有出京这一路一直到湖州,您都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过了小半年才好呢。”

    长缨手指停在蜜饯上,半晌扯了扯嘴角:“许是造孽太重,老天爷罚我呢。”

    紫缃轻推她小臂:“别瞎说!”

    完了抿了抿唇,她又起身:“睡不着,我就去给姑娘找本书来。”

    长缨无可无不可。

    这几年睡不踏实于她来说实在常见,好在她身底子在凌家那十年已经养得极好,即便是缺些眠,也无妨碍。

    倒是走出帘栊的紫缃,回头看了眼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第033章 他也死了!

    缺眠成了习惯,长缨也并没有十分在意。

    她把今夜的不踏实归咎于白天的事情。到底这事儿发生的有点突然,而且比想象中血腥。

    “黄绩回来了。”

    紫缃拿着本书走来时,声音放得极轻极轻。

    她这里话刚说毕,黄绩就自行打帘子走了进来:“程啸那边刚才传杜渐去书房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好久之后杜渐才出来。刚才在小花园里站了好久,杜渐才回房去。”

    长缨若有所思,问他:“就这事儿?”

    黄绩咳嗽着,才又说:“被拉来当傀儡的那六个人,的确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都是老实巴交的穷苦人家,不知道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祸事。

    “属下已经按头儿您的吩咐送去诊治了,虽然不见得能治得跟没伤之前一样,总归行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长缨手指头轻敲了几下桌面,又问:“钱够么?”

    “医治的钱倒是够了,不过我看他们是家中的劳力,这一伤,老婆孩子可就得喝西北风,于是又掏了几两给他们当嚼用。”

    长缨点点头:“回头把钱报上来,找紫缃要。”

    说完她想了想,拢了拢身上袍子,又跨出门去晒月光了。

    黄绩瞅着她背影,讷然问紫缃:“怎么这会子还没歇下?”

    “还问呢!”紫缃轻睨了他一眼:“跟了姑娘这么久,她想什么,你不知道啊?

    “这回就冲着立功来的,结果耗了这么久,人不只跑了,还死光了,这不闹心?

    “我都几乎能想到苏馨容她们那几个回头得怎么冷嘲热讽咱们了。”

    她懂事起就跟着长缨了,她家姑娘是什么心思,她怎么会不清楚。

    黄绩搔着后脑勺,叹道:“都怪我。事儿没办好。”

    紫缃鼻子里轻哼着收拾杯子,又瞄他一眼:“姑娘倒没怪你,这事儿严格说来也怪不上你。

    “不过我觉得苏馨容嘲不嘲倒是次要的,反正咱姑娘也不把她放在眼里。主要是这事儿总得解决,咱们可只还剩下十来日工夫。”

    黄绩又挠头:“那我能怎么办?哄姑娘家这事儿我也不会啊!”

    紫缃被气笑:“就是要哄,也轮不着你哄不是?这么着吧,日前我跟姑娘上街那回,姑娘就盯住了城里一间叫‘合和’的赌坊。

    “那是镇海帮开的,似乎有些猫腻,后来姑娘虽然没理会这事儿了,但你反正也不用再盯什么匪徒,就去那儿混混呗?也比在府里盯着杜渐要强。”

    黄绩茅塞顿开。

    ……

    长缨在院子里吹了吹风,回来躺下虽不见得踏实,总算是睡着了。

    早起时紫缃说少擎已去了查方桐下落。

    方桐至今还未有露面,她隐约已有些不安,但少擎他们已经将隐他可能去过的地方全部搜过,程啸近日指使过什么人出去,那些人去过的地方也没有方桐踪迹。

    这就让人纳闷了,因此昨夜晚饭时她就嘱告过少擎,让他务必抓紧这件事,同时行动再隐秘一点儿。

    黄绩来问要不要去盯盯那个赌坊,如今她还没有琢磨出该掉头往哪个方向下手,便且由得他去看看。

    除此之外她又还在琢磨着程啸,黑衣人死了,看样子她就没有理由留下来了,程啸早就恨不得送走她这尊瘟神,大约不会再耐烦她往下住。

    但还是那句话,方桐没露面,黑衣人们虽然死了,案子却也还未解开,离她的半月之期也还有些日子,她也是有理由滞留的。

    程啸若真想赶她,倒也不那么容易。

    早饭后她溜达到了方家院外。瞅着没人,踏着树干上了树。

    方夫人正在坐在窗下出神,方桐八岁大的儿子正在逗蛐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