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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他心里莫名生出些畅快,如果她真是沈琳琅,那么他这样一句嘲讽跟她当初的作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无论他怎么鄙视她,都是她应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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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3章 你不为自己感到羞耻么?

    但定睛再看时她神色又平静如昔,仿佛是他的错觉。

    “渐护卫这把嘴可真是毒。”长缨笑道。又抻了抻身子:“不说那我就走了。省得程湄追出来。”

    杜渐皱起了眉头。

    她毕竟不是沈琳琅。如果是她,她怎么可能会在他这番嘲讽下无动于衷?

    当初在一起,他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了句她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她就在地上把他画成了猪头。

    他虽然看不见,但光听她那冷森森的描绘就觉出她的恶意满满。

    哦,对了,那天夜里当做晚饭的烤地瓜还被她抠洞藏进去一把土,他被咽得连一点倜傥风度都没有了。

    定晴的时候面前又已经没了她的影子,他放下盘着的两手,转身也走了。

    长缨直接往街头的赌坊奔去。

    赌坊是江湖人开的,引来的也多是江湖人,目光未免肆意。

    但当看到她伸手落筹码时手掌上的茧子,众人便又都老实地收回了目光。

    坊内充斥着各种消息,有关于镇海帮的,也有关于邻近的别的帮派的,甚至还有人提到了两句城里头近日张榜捉贼的事情。

    玩了两局后她盯上了一个输得最惨的男人,男人叫徐六,听起来是此间常客,因为连庄头拒绝借银子给他时都是笑骂着的。

    长缨帮他压了二十两银子的筹码。

    看到徐六眼里的疑惑,她笑道:“借你的,回头你得连本带利地还我。”

    徐六运气太撇,又输了。垂头丧气地领着她回家拿钱。

    半道上他停了步,转身叹气说:“姑娘有什么话就问吧,实不相瞒,小的家徒四壁,还不起钱。您有什么想问的,小的定知无不言。”

    江湖人都会识人眼色,长缨也不意外,直接问道:“镇海帮近年漕运上买卖多不多?”

    徐六略想,说道:“小的不是帮里人,知道的不多。不过听说半年前还接了两条船的买卖。”

    漕运上的船都不小,大多都是南来北往的商船,往常接下一条船的输送买卖,足能撑住三五十人一年的花销,镇海帮能接下两条船,这可不是小数目。

    她再问:“近来江南匪情频出,镇海帮动静这么大,想来与官府关系处得不怎么样?”

    “这怎么会?”徐六因着她打听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精神头也放松了下来,“镇海帮总舵在长兴州境内,程大人曾经帮过镇海帮大忙,因此帮里的人在长兴境内都很安份,他们不惹事,自然程大人与他们关系也处得不错。”

    长缨沉吟了片刻,再问了几句也就走了。

    回到胭脂铺子,杜渐仍在门外叉腰站着,手里拿着几根羊肉串在啃。

    看到她过来,他睨着她手里把玩的两颗骰子,说道:“沈将军好雅兴。”

    长缨扬唇将骰子抛给他,进了店堂。

    杜渐低头看看这骰子,目光变得深凝。

    窗内的程湄缩回身子,咬着的下唇都已经变得青白了。

    “怎么样?”紫缃问长缨。

    “回去再说。”她睃了眼周围人们,使了个眼色。

    紫缃点点头,转身拿着两盒胭脂去付钱。

    程湄坐在窗下,心内如有狂风骤雨。

    她这番出来的确就是为着想跟杜渐亲近亲近,她想确定昨夜里那么威武的他是她的错觉,然而她没想到,居然会亲眼看到口口声声说会忠于妻室的他,转头就背着她跟沈长缨眉来眼去!

    他对她不假辞色,却居然会主动跟沈长缨说话?!

    心底不由冷笑,之前自己虽然不喜欢沈长缨,不过也只是瞧不惯她同样是个姑娘家,却要被程啸夫妇当平辈官员供着罢了。谁想到原来她居然还这样的不正经?

    她紧抓着扶手站起来,——她不能让这样的人呆在府里!她得禀给程啸,让他立刻把她给弄走!

    然而走了两步她又忽然顿住,程啸眼下明明对每个人都不是那么放心,倘若他知道杜渐跟沈长缨暧昧不清,岂不是会怀疑他们俩有所勾结?

    那时候沈长缨虽然会被打发走,杜渐也绝对会被驱逐出府……她可不想让杜渐走!

    她掐着手心站了会儿,沉沉气转身,然后朝着长缨这边走来。

    长缨拿回来的骰子上有猫腻,她特地揣回来丢给杜渐的。正琢磨着徐六给出的那些信息,面前就忽然多了个程湄。

    “沈将军,你好歹也是朝廷的将领,从五品的军官,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她在离长缨两步远的距离站着,声音轻轻,脸色看着也算平静,但眼里却透露着讥讽与挑衅。“难道因为有了官阶,就连脸都不要了么?”

    紫缃刚好拿着胭脂回来,听到这话瞬时顿脚,然后快步过来:“程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湄看了周围人一眼,仍旧望着沈长缨侃侃说道:“杜渐已经成家了,而且他只是个庶民,高攀不起高高在上的沈将军您,他不可能会娶您,也绝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妻子。

    “您怎么还打他的主意,跟他私相授受呢?你身为一个女子,难道不为自己这样的举止感到羞耻么?”

    长缨原本是倚在柜台上的,听到这里便不由调整了姿势站直。

    “你在说我?”她道。

    “当然是说你。”程湄语气坚定,神情却委屈起来,“我知道你是本事很大的将军,但是你本事再大,也不能打一个有了妻室的男人的主意不是吗?这对她的妻子太不公平了!”

    长缨望着她,忽然就笑起来。

    紫缃却浑身都气得颤抖了!

    声音也立时拔高:“你失心疯了吧!到底是谁不要脸打有妇之夫的主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揣着什么心思!你少在这里当了婊子还立牌坊!”

    有戏看,旁边人都围了过来。

    程湄胸脯起伏,狠瞪了紫缃一眼,仍抿嘴做怯弱状:“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将军既然做了,为什么还要倒打一耙诬陷于我?

    “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将军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不去正经找个男人嫁了,非得盯着有妻室的男人呢?”

    放在哪个年头,以未婚之身勾搭有家室的人,都比未婚男女私定终身名声要难听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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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4章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

    “你少在这里诬蔑人!”

    紫缃盛怒之下扬起了手。长缨眼疾手快,将她手臂给架了下来。

    程湄的确是被吓得变了变脸色,往后退了半步,但紧接着她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我不过是劝将军不要太过份,难道也说错了么?

    “沈将军不肯听劝也就罢了,我父亲好歹也是当地的父母官,你怎好当着这大庭广众,遣使扈从殴打于我?”

    之前的话她说的小声,到这里却陡然大起来了。

    周围人当然也就看了过来,大部分都认得她是知州大人的女儿,反倒是旁边这对主仆不认识。

    不明真相的听说居然还有人当众对父母官的女儿动手,自然也就选择站在了程湄这边,窃窃私语地冲长缨她们指点起来。

    长缨凝眉看了眼紫缃,把手放下,和颜悦色看着程湄:“口说无凭,程姑娘指控我,得摆出证据来才好。不然你堂堂知州府的二小姐,可就要背上搬弄是非诽谤他人的名声了。”

    按说紫缃这一巴掌下去程湄绝不算冤,但程湄未曾大声宣扬,而只是低声泼污水,显然是存心要激怒她们。

    她毕竟是客,倘若紫缃刚才那一巴掌下去,即便是程啸不主动赶她,她也断不好再在知州府呆下去。

    如此她虽然是挨了一巴掌,但她驱赶她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她既然看了出来,又怎会上当?

    “方才是我亲眼所见,还用得着什么证据?”程湄力争,“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劝说将军是有些逾矩,你也轻易不会承认。

    “可是将军,我并没有恶意,也是为了将军名声着想,纠缠有妇之夫,传出去对将军有什么好处呢?还望您三思。”

    见着边上人越来越多,她愈发端出大家闺秀义正辞严的范儿来,字字句句里透着苦口婆心。

    当着这么多人坐实了她沈长缨撒泼打人的罪名,再把这跟官员府上的护卫勾搭上的名声替她一传开,她看她到底还有什么脸面在长兴呆下去!

    就算是程啸忍着女儿被打的愤意也要留下她来,她自己难道还好意思往下住?

    她也不是那赶尽杀绝的人,只要她滚出了长兴,也就行了!

    “居然跟有妇之夫勾搭啊……”

    周围人议论声大了起来。

    紫缃气血上涌,又待要理论,长缨将她一拖,眼望着程湄:“姑娘这番话劝得很有道理,既是为我着想,那么紫缃,你不如这就回府去禀明了程大人。

    “就说在程姑娘的提点下,我十分欣赏他的得力属下,索性跟大人把他给要过来,从今以后就让他跟着我左右。

    “想来他名正言顺跟着我做了扈从,程姑娘就该放心了。而程大人一向大方,想必也不会吝于转让一个小小的护卫给我?

    “只不过——”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顿,眼里寒霜就漫到了程湄脸上:“倘若程姑娘想要再跟我的扈从接触,你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程湄脸色一白,喉头仿如被她一手掐住,说不出话来了。

    “这是个好主意!”紫缃听明白了,冷笑附和,“我们将军行止端正,在卫所里无论对上还是对下,均有口皆碑。

    “姑娘也是读过书的人,难道不知道军中督察军纪的衙署管得一点都不比御史要松?居然也不怕死的生出这样的谣言!

    “我们将军好歹还于程大人一家有救命之恩呢,倘若他连个护卫都不相让,未免就太让人失望了!”

    程湄完全没防备她们这么无耻,激动起来:“将军难道想挟恩图报?!”

    “你一个小小知州府,有什么可图的?”长缨笑着凑近她:“话说回来,我就是挟恩图报又怎么了?我就图程大人一个扈从,也无可厚非。

    “倒是程姑娘你,一会儿指责我不该害了人家,一会儿又阻拦着我去要人,你是什么意思倒是说说看?

    “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瘾,就直说好了,只要您肯当众说你舍不得让他跟我走,我沈长缨绝对给你这个面子!

    “只是我沈长缨敢坦坦荡荡地跟程大人要人,就不知姑娘能不能这么坦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