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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节
    他们两个人的交谈,不知是不是因为阿贞在卧室里的熟睡,因为声音放轻了,显得家常多了。郭小莉明显感觉子轲整个人放轻松了不少,不再是刚从外景地回来那天,在公司楼下抽着烟,精神紧绷疲惫的状态了。

    子轲年纪不大,这个岁数的年轻男孩,性情不定是常有的事。所以郭小莉才会那么担心,阿贞太脆弱,太虚弱了,不是玩笑,经不起折腾的。阿贞的理智逐渐滑向了子轲,阿贞的感情滑向了子轲,他不受控制的身体里蕴藏的本能似乎都在滑向子轲——多年以前,当阿贞夜半惊醒,哭着称郭小莉这个做经纪人的年轻女人为“妈妈”的时候,郭小莉就知道阿贞脆弱的时候是多么需要依靠,多么需要有人支撑住他。

    以前这个依靠是她,是“云哥”,是公司,是哥哥弟弟,是舞台,是观众……而现在,子轲成为了阿贞心里的依靠,子轲一个人就代替了全部。

    郭小莉曾经是多么不信任他——周子轲,还有比这个顶级富家子弟更靠不住的男人吗?可看阿贞那个样子,看着公司几近覆灭,郭小莉只有铤而走险。

    现在,她和子轲面对面坐在这里。子轲倒像是比她更亲近的阿贞的家人了,平心静气地与她说话,说的都是与阿贞有关的事情。

    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子轲先抬起眼,看了卧室里。

    郭小莉听着这陌生的手机铃声,意识到阿贞换手机了。

    汤贞睡得脸颊发热,坐在被窝里,和手机里的人轻声说话。

    周子轲从外面推开门,汤贞抬起头,才看到郭姐站在小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家里。

    汤贞抿了抿嘴,好像还不习惯被郭姐看到他和小周之间的事。

    汤玥在电话里说:“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前你遇到那么多事,也不和我们讲,你和爸爸一样,喜欢把事情闷在心里。你要在北京好好的呀——”

    “你呢,”汤贞问,“你不来吗?”

    “不了,不是都说香城出美人吗,我在家里生一个香城宝宝吧,”汤玥笑道,“我可好呢,我可以坚持到孩子出生!”

    汤贞从卧室里出来了,问郭姐什么时候来的,他被郭姐拉着坐在沙发上说话。郭小莉从旁边搂着他,亲眼观察着汤贞脸上的表情,瞧他眼神的变化,听着阿贞说的话里的逻辑全不全,上句是不是接了下句。

    子轲时不时就到他们身边来,似乎对阿贞有很强保护欲,时刻提防着郭小莉说句什么不专业的话。

    郭小莉也早就被他提醒过了,和阿贞多聊未来的事。

    “我们慢慢来,一步一步,把 mattias 之后的工作做完。”郭小莉隔着睡衣搂着汤贞,揉着阿贞的手,又对他说起了温心的事。

    从魏萍走了以后,公司把明年练习生招收面试的工作全盘交给了郭小莉,郭小莉打算培养一下温心,指导她开始接触新的练习生,这半年在 mattias 这边熟悉了工作流程,以后就走得越来越宽了。

    汤贞听了这话,眼睛眨了眨。

    “那祁禄呢?”汤贞转过头。

    郭小莉听了这个,一愣。

    “祁禄还是你的助理啊,”郭小莉说,“你身边要有一个助理的。”

    汤贞摇头了,对郭小莉说:“不用。”他想了想,“让祁禄也有一些别的事情做吧。”

    郭小莉这会儿抬头,看向了周子轲。子轲坐在一边单人沙发座上,听了汤贞这话,也朝这边看了一眼。

    从去年年底,汤贞就一直盘算着给祁禄和温心找些别的工作。也许他原本想走,想给两个小的找好后路。现在活下来了,汤贞还是觉得两个小朋友年纪轻轻的,要有些别的事做才行。

    郭小莉说:“我回头问问祁禄的想法。”

    郭小莉进了厨房,挽起袖子,眼看着饭点儿要到了,她也不管子轲和阿贞这顿饭吃什么了,在橱柜里找到几盒红枣礼盒,还有些真空袋装的薏米,没有山药,打开冰箱看了看,取了两小把青菜出来。郭小莉正拿锅子淘米洗菜切菜,子轲从背后推开门进来了。

    郭小莉回头看见他,说:“你们是不是叫尤师傅送餐?我给阿贞煲个汤,你们到时候关一下,倒出来喝——”

    “我想带汤贞回家一趟。”周子轲冷不丁说。

    郭小莉一愣,水龙头还开着,水流淌进米锅里,让人听不清楚话。郭小莉伸手把水关了,回头看子轲:“什么时候?”

    周子轲想了想:“下月月初吧。”

    郭小莉太过意外,好像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周子轲也抬眼看她。

    “你知道他给我打电话的事,是不是?”他问。

    郭小莉措手不及。子轲忽然问起这件事,虽然说得省略,但郭小莉一下子知道了他问的是什么。

    周子轲看了她,倒也不像生气,只继续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郭小莉说,今年音乐节之前。

    郭小莉又解释道:“子轲,我之前并不清楚——”

    周子轲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不在意这些。正巧汤贞站在门外,也许因为小周和郭姐都在厨房,把他一个人留在外面,他便偷偷过来看。周子轲拉汤贞过来,忍不住低头亲汤贞的额头,然后搂过了汤贞的肩膀,两个人一同站在郭小莉面前。厨房不大,两人与郭小莉面对面,却无人说话。窗外,夕阳快要落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周在阿贞的两位母亲里选择了更像话的一位,似乎总是在厨房。

    第184章 日出 3

    明明在三个月前, 汤贞还是个形容枯槁、声名狼藉、无可救药的废人。上了台就是演出事故, 下了台也被记者拍到疯疯癫癫,一个人游荡在北京的大街上迷路。汤贞明明没有救了。他怎么会康复呢。短短数月, 汤贞的脸庞, 汤贞的灵魂就如时光逆流,奇迹般地“重现”在记者们、粉丝们的偷拍镜头前。汤贞在车里笑着低头讲电话, 汤贞穿一件飞行员夹克, 背后刺绣了若干行反战标志,还有小小的白鸽, 是过去绝版发行的某一年纪念款, 他下身是条宽松的运动裤, 露出了脚腕, 脚上穿了双有浅灰色带的小白鞋, 他看起来神采奕奕, 大清早就有精神,耳朵里塞着耳机, 手握着手机下了车。助理把保姆车在亚星楼下车位里停好,拿了放在车里的袋子出来,陪伴汤贞一同往亚星地下练习室的方向走。这是近两个月以来,狗仔们第一次拍摄到汤贞单独出门,没有子轲的陪伴。但镜头仔细拉近, 一晃而过拍摄到汤贞的手机屏幕, 他正听的歌曲俨然正是子轲之前发行的那支两人合作单曲。

    也许这意味着汤贞开始有了些独立能力。毕竟周子轲不仅仅是 mattias 的队长而已。

    过去一个多月,周子轲几乎没有参与过 kaiser 的工作。眼下, 为了这支整个团队的广告,他已经在片场待了两天了。无数歌迷围聚在片场外面,子轲戴着眼镜的造型照片也不断从片场流出来,在网上被大肆转发。粉丝们哭着子轲的学霸精英气质浓厚,简直就是民国留洋回来的世家公子在世。时尚杂志的编辑也说,子轲从来不只是肆意放纵空有一副美丽皮囊的富家子,子轲有一种吸引别人去爱他,呵护他的特质,这是他能驾驭一切风格的天赋。

    只是子轲在片场戴着眼镜也不怎么用心工作,他时不时拿出手机低头听个电话,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有时候讲着讲着眼睛就显出一点笑的意思。一天下来他的部分拍完了,子轲拿下道具收起外套就要走。他开着那辆吸人眼球的超跑,直奔亚星娱乐公司,连饭都不留在片场吃了。

    早早收到广告片场的通风报信,一大群狗仔全蹲在亚星娱乐公司的篱笆墙外,透过枝叶的缝隙往里面偷拍。

    闫小光过去虽然也感受过不少狗仔阵仗,但蹲在其中亲身经历的感觉从未有过。她蹲在墙根,被后面挤过来的记者大哥弄得很紧张,拿着手机的手上也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一个梳着粉色双马尾的女孩正端着手里的专业大炮,在闫小光身边专心致志瞄准了停车位的几个空位,如同狙击手长时间保持不动。

    “圆圆姐……”闫小光在旁边说,“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啊?”

    “角度好。”钟圆圆简略回答道,眼睛也不离开机器。

    闫小光听得似懂非懂。

    自从《罗马在线》改版,全部改为外景拍摄之后,mattias 官方后援会的活动就剩下时不时更新一下微博,以及为即将到来的汤汤纪念演唱会组织歌迷活动了。

    闫小光啥都不懂,也不会,眼看着圆圆姐和奇奇她们谈判来谈判去,不知怎么就弄到一份由 kaiser 官方后援会最专业团队为 mattias 量身定制的演唱会活动列表,圆圆姐用电脑把文档里“汤贞”和“周子轲”的名字相互替换,又稍加改动,活动就在亚星公司那里通过了。

    忽然一阵骚动,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轰鸣声,闫小光抬起头,她听出是布加迪跑车那个独一无二的引擎声。

    身后的狗仔记者们疯狂叫起来了,比粉丝还疯狂,子轲!子轲!闫小光也想站起来更清楚地看子轲一眼,却被后面记者大哥的镜头猛地砸了脑袋,把她砸得捂着头蹲下去了。

    钟圆圆的快门声分秒不差地响起,一顿抓拍,直到主人公进了地下练习室才停下。

    闫小光这会儿听着周围记者们也卸下劲了,大家松了口气般小声议论着子轲的出现,话里总少不了汤贞的名字。连钟圆圆也叹了口气,眼睛离开了取景框,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圆圆姐,你好辛苦,”闫小光在旁边感慨道,“又要一直坚持拍照,又要为了汤汤负责后援会的事,咱们后援会要是没有你担任会长……我以前真不该相信网上说的,误会你不爱汤汤,只是爱钱……”

    钟圆圆这时回过头,睁大眼睛看着闫小光。

    闫小光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妈的,我是会长,”钟圆圆一个红粉少女,收拾起手中炮筒,拎起闫小光,“走!”

    天色暗下来了。

    “圆……圆圆姐……”闫小光大气不敢出,她站在地下练习室的台阶上,刚刚偷偷挤进了刷卡才能过的关口,今天又不是参观日,“我……我们这样进来可以吗?”

    钟圆圆藏身在一个阴影里,直接蹲下了,她贴在通道墙边用镜头对准了走廊十几米外开着灯的三号练习室。

    周子轲站在练习室后面靠墙的位置,他个子高些,无论舞蹈老师说什么,他都这么站着看示范,好像懒得动,只愿意看另一个成员做动作。

    另一个成员,汤贞,他就勤快多了,乖乖听话练习了一整天,额头上手上脖子上已经全是汗了,连耳鬓的头发都湿透了,这会儿了,汤贞还虚心听着老师说的话,模仿老师演示给他的动作。他有的舞蹈片段一整串都能连续回忆起来,有的却全然忘记了,要老师教很多遍才能稍微记住。他力气也不够,很多过去有难度的动作都完成不了,尽管那些动作很多都是他自己曾经编排的。

    舞蹈老师拍了一下手,蹲在汤贞面前:“阿贞,你和子轲这场纪念演唱会近两个小时,除去子轲自己的部分,你要唱十六首歌,当然有一些歌是你们一起唱。之前我不太清楚你现在的体力水平阿贞,但是今天训练下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为了不给歌迷留下遗憾啊,就重新练习唱跳——”

    汤贞低头听着,眼睛湿湿的,看舞蹈老师。

    周子轲也从后面走过来了,手不自觉放在汤贞腰上。

    钟圆圆看着汤贞和周子轲一同蹲下了,在舞蹈老师面前平视着对话。

    “是不是现在还太着急了?”子轲问老师。

    舞蹈老师抬眼看子轲,大概和他这么直接对话的机会实在很罕见。老师笑道:“阿贞现在主要是体力不足,”她说着,伸手过去握了一下汤贞的细手腕,“如果是为了锻炼身体,做好保护措施,练练舞可以的。但是在演唱会上,上了台,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她又拉过汤贞的手握了握,对子轲说,“你看,都没力量,摔倒很危险的。”

    汤贞的手被舞蹈老师握在手里,汗流进眼睛里,他也不说话。

    周子轲从旁边道:“十周年……”他对舞蹈老师说,“只有一次。”

    舞蹈老师低头看汤贞:“阿贞,你想跳吗?”

    汤贞抬起眼来,看了看身边的小周,又看练习生时期跟过的舞蹈老师。

    舞蹈老师忍不住叹了口气。

    “以前是个怎么样的小天才啊……”舞蹈老师伸手摸了摸汤贞的脸,小声道,“什么都会,不用我教的。”

    汤贞也不回答舞蹈老师的问题,垂下眼了,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还是不想。他不知道任何事情,也做不了任何决定。周子轲从旁边看他,观察汤贞下巴上掉下来的汗粒子。汤贞不喜欢跑步机,不喜欢来来回回地散步,一提跑步机汤贞就开始拖延时间,却能在这里一声不吭坚持这么久也不叫累。

    “继续练吧,”周子轲抬头对舞蹈老师说,“反正他不练也要花时间锻炼身体。”

    钟圆圆的眼睛不自觉离开了取景框。她直起脖子,看见汤贞在那个唯一亮着灯的练习室里用手心扶着地面站起来了。他蹲了太久腿麻了,汤贞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汗,高兴地低头跺了跺脚,挽起的裤腿落下去了,他弯腰又把裤腿拉上来,好像还要继续练习。周子轲走到跟前,真的是随意伸手一搂,搂着汤贞的腰把他搂进怀里了。那舞蹈老师在旁边站着,看着他们,也不说别的话。夜深了,“汤贞老师!子轲!”是温心沿着楼梯下来,从钟圆圆和闫小光藏身的角落旁兴奋地跑下去了,“我拿了夜宵来!想吃烧麦还是披萨?”

    夜深了。

    陈小娴在床上酣睡,呼吸均匀,她穿着肉粉色的丝绸睡衣,小腹隆起,被温暖的棉被盖住。万邦集团老板,陈乐山陈总,戴着眼镜站在床前,他低头瞧自己女儿苍白得可怜的脸颊,婴儿般细软的长发,睡着时无辜的情态——陈乐山难以接受,小娴,她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他竭尽全力布下了天罗地网,怎么就无法保护她呢。

    手机在睡袍口袋里响了,陈乐山手都有点哆嗦了,他放下手里皱皱巴巴的b超单,把手机拿出来。

    几条街区以外,华子在一家酒庄二楼的会客室抓到了梁丘云。

    一个月前,梁丘云因为他的鲁莽、冲动,被陈乐山撵回了美国。就在陈乐山重新审视梁丘云公司究竟有多少价值的时候,梁丘云瞅准时机,突然回国,在妇产科门外擅自对媒体宣布与陈小娴相恋多年,小娴已怀有其孩子的事实。梁丘云,万邦集团新任驸马爷,春风得意,喜事临门,连婚期都对媒体公布了,陈乐山这个老岳丈还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几次找他,梁丘云居然还称忙不见,他就身在北京,却把陈乐山老板吊着,谁给他的胆子这么做?

    酒庄会客室里的客人们尽皆惊骇,从沙发上站起来,后退贴近了墙根,酒杯都掉在地上,残酒淌了一地。华子居高临下,左手死死揪住梁丘云的衣领,右手枪口直接怼在梁丘云头上。

    梁丘云坐在沙发里,是整个会客室的主座。他明明被人揪着西装的衣领,却抬起眼来看着华子,枪口贴着他的头发,他眼里还一直笑。

    天蒙蒙亮的时候,陈乐山从女儿床边站起来,扶着桌沿走出去。他下楼喝了口药酒,含了参片。他对着镜子草草洗过了脸,刮了胡子——外表一向文质彬彬所有细节都特别讲究的陈乐山陈老板,这几日被女儿的事刺激得厉害,夜里都难合眼。

    秘书钟坚从窗外一路小跑,跑过了草坪中的小路,走佣人通道进了别墅一楼。他来到陈总身边,拿出公司董事会初步同意的黄健雄在美国推进的投资计划书。陈乐山拿过了,瞥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钟坚帮老板穿好衬衫,掖好衣角,套上外套。

    保姆下楼过来,看到陈总已经打算出门了。“小娴小姐醒了!”她说。

    陈小娴总是看着很柔弱,她自幼身子骨就不好,更别提怀孕这样的事,对女儿家的身体总是沉重负担,无论流产还是生下来,都是重创。

    “小娴……”陈乐山刚在床边坐下来。

    “爸,”陈小娴忐忑地看着他,一双冰凉的小手上去就握住了陈乐山的手,“你不要怪云哥——”

    陈乐山的眼珠满含血丝,在金丝眼镜后面眨动着,像在努力压抑腾腾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