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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对面六位代表纷纷点头,萨芙珠宝的代理人还说,如果周子轲和汤贞以 mattias 的名义继续与他们合作,那么萨芙珠宝全国各省市的所有店面装潢都不用改变了:“这是一大笔钱,还有我们的香港总店,多么重视你们啊,为了这个活动把总店都重新装过,结果又出这种事。在那个地头你也知道,重要的不是钱,是我们老板和品牌的脸面!”

    朱塞“哎呀”一声,叹息了:“我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大家都不容易,都没有想到。”

    他说着,转过头,看向郭小莉。

    “郭女士,你是 mattias 的经纪人,我们以前有过交流,对吧。”

    郭小莉警惕地看了看在座所有人。

    就听朱塞说:“我理解你刚才的态度。mattias 是郭女士你的心血之作,这些年来 mattias 在文化娱乐方面,在中国,亚洲,乃至世界,都打出了自己的名号,有很大的影响力,在国内外市场也拥有众多歌迷影迷。两位成员都很优秀,他们两个的合作是一辈人心里的一个情结。我明白,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就改变它。但是呢,”他又话锋一转,“现在公司确实面临着这样一个危机时刻,我也是昨晚和毛总一番深谈,才了解了目前公司有多少欠债,还和一大群项目解除了合作,后续不知道还有多少……”

    “很艰难啊!”朱塞当众对郭小莉讲,又看了旁边的毛成瑞,“公司这个情况,我手头确实也挺紧张的,就请郭女士勉为其难,帮公司一帮吧!”

    郭小莉叫他这一番演讲说得是目瞪口呆。毛成瑞大约也是心头一团乱麻,拿不定主意:“朱先生拍板了,那就这么定了吧。”

    又说:“不过也得问问人家子轲,愿不愿意帮公司这个忙。”

    “要问的要问的。”朱塞点头称是。

    会议室门打开,郭小莉坐在原地不动,她瞧见萨芙珠宝的代理人打了个电话汇报,接着便奔到朱塞和毛成瑞跟前,十分殷勤地和他们二位握手。李经理转过头来和林经理商量,郭小莉听见他俩那窃窃私语。

    “你说我刚才说的有道理吗,这 mattias 要是重新组,十周年活动咱们就继续办!合同我看了千八百遍了,没写这方面,广告,演唱会,咱们一分钱不用赔,你看能不能行?”

    林经理压低声音道:“人都换了,怎么办,你得问小莉不能问我,她才是那俩人经纪人!”

    李经理和林经理全凑到郭小莉身边。

    对面律师团的助理律师们已经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离场了。郭小莉瞧着为首那位秦大律师伸出手,脸上笑容含蓄,和朱塞一握。朱塞也站起来,垫了垫脚,看着轻松自在,乐滋滋道:“还是第一次开这样的会议啊,圆满解决!可以散会啦!”

    毛成瑞从旁边也跟秦律师握手,他说:“后续合同,还请法务部门跟你们解决吧。”

    “几十个亿出得起,”郭小莉这时候自言自语,“几千万的赔偿金出不起?”

    林经理和李经理在旁边面面相觑。

    “万邦给找的律师?”郭小莉回过头,问林经理。

    林经理着急辩白:“我真查新闻了,万邦那官司真是请他打的——”

    郭小莉走出会议室,拿了手机,她飞快按下周子轲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对方暂时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

    郭小莉气得无可奈何。

    ——请稍后再拨。

    有一种人,他的行为是可以揣测的。他一举一动,再难以想象,也是遵循着社会既定的规则、模式、套路。但还有一种人,他的一切都是超脱于这个环境之外的。

    为所欲为,胡作非为。

    闫小光跟在钟圆圆身后,走上钟家的阁楼。她刚从暑期辅导班出来,背着书包,一进去就被这“秘密基地”给吓了一跳。

    差不多十来个书柜,把阁楼占得满满当当,每一柜子上六层,一盒盒,一摞摞,全是汤贞的照片、贴纸、扇子、海报……还有各种绝版未绝版的音乐cd、电视剧dvd……闫小光在阁楼唯一一张书桌上看到了一套珍藏版蓝光礼盒,封套上尽是英文,封面印了一张黑白色的汤贞侧脸的剪影,背面写了发行时间,还有收录的他历年作品的简介。闫小光问:“这个要多少钱?”

    钟圆圆走到电脑前坐下,看了一眼:“两三千?”

    “这么贵!”闫小光坐到钟圆圆身边。

    “现在买要好几万,绝版了。”钟圆圆说。

    闫小光在钟圆圆桌子底下看见了一整盒歪歪扭扭的汤贞照片。

    之所以歪歪扭扭,因为照片全都是剪出来的,边缘并不平整。

    “原来你真会干这种事。”闫小光说。

    “怎么了。”

    闫小光一张张瞧那些照片:“我以前就听说你买 mattias 的照片会把梁丘云剪掉。别人骂你你也不听。”

    从阁楼下面传来一阵喊声:“圆圆!怎么又上去翻你那些小纸片去了?不许再哭了啊!”

    “妈!我朋友在这里!”钟圆圆无奈了,抬高声音道。

    “问你朋友喝不喝茶!”妈妈嚷道,“都上大学了,还成天追星追星追星!”

    “你来找我干什么?”钟圆圆问她。

    闫小光把手里的照片放下,她有点尴尬:“我……”

    “就从亚星出事以来,好多论坛都关闭了,”闫小光对钟圆圆讲,“微博上到处都是吵架,kaiser 的后援会也把我踢掉了,开区和马区也把我的账号屏蔽了,我哪儿都去不了,也不知道能找谁说话。”

    钟圆圆瞧着电脑屏幕:“你不是想看周子轲和汤贞的新闻吗,现在网上不是有很多吗。”

    闫小光看她:“圆圆姐,你还好吗?”

    “不好。”钟圆圆说。

    闫小光自己住了嘴。

    阁楼的窗户封得紧,阳光对纸制品是有伤害的。钟圆圆坐在角落的小沙发里,给闫小光看她的手机。

    六月的某个凌晨,钟圆圆曾发过一条微博:汤贞走了,自杀,26岁…r.i.p

    “你当时在哪里?”闫小光问。

    “在机场,”钟圆圆想了想,“你们会长那天找我拍周子轲的机场照。”

    闫小光有些意外。

    钟圆圆握着手里的杯子,回忆道:“当时挺奇怪的,我在机场打开微博,最顶上一条就是凌晨突发新闻,说汤贞死了,自杀,急救车正停在家门口,”钟圆圆深吸一口气,“然后下一条是……奇奇在转发 kaiser 的行程,kaiser 要去新加坡,参加亚洲音乐颁奖礼,要去拿大奖。”

    无端端的,闫小光感觉钟圆圆就和要哭了一样。

    她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问了一句:“那,你拍到子轲了吗?”

    “没有,”钟圆圆冷静道,“他成天迟到,行程根本追不到。”

    “幸好汤贞老师没有死,”闫小光说,“虽然 mattias 没有了,但汤贞老师还活着!”

    钟圆圆愣了会儿。

    “可是以后也没有亚星了,”钟圆圆目光在眼前这阁楼里转,喃喃自语,“怎么办啊……”

    闫小光打开书包,把她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她打开一个叫做“雅兴共寻方外乐”的论坛给闫小光看。点开 mattias 专区,进不去。点开 kaiser 专区,也进不去。

    “还真不让你进啊?”钟圆圆歪头过去看,肩头和闫小光靠在了一块。

    闫小光感觉自己和钟圆圆成为了朋友。她说:“我写子贞的小说,把云贞和子扬都给拆掉了,两边的粉丝全骂我,奇奇那样的唯粉也骂我,连版主都是云贞的老粉,快嫌弃死我了。我看我是彻彻底底犯了众怒了。”

    钟圆圆看她:“犯了众怒?”

    闫小光嘟囔:“前两天她们又把我拖出来骂,就因为那个‘两天两夜三进三出’。奇奇她们快气死了,在微博上骂街,骂媒体,骂狗仔,骂亚星娱乐,但是不敢骂汤贞老师——现在人人都同情汤贞老师的遭遇,没法骂。所以她们只好又骂我了。”

    “可是周子轲接着就去香港泡妞了啊。”钟圆圆说。

    闫小光说:“对啊!我就萌个拉郎配,我都不当真!我是写过汤贞老师生病了子轲去看他。可这是多老套的情节。子轲又不是因为我写了他才去看汤贞老师的。这都怨我,我写什么什么就是真的?那我还写过梁丘云突然去世,子轲陪汤贞老师临时组成 mattias 上台演出呢——”

    钟圆圆刚刚心情还低落,这会儿她一愣:“突然去世?”

    你被骂这不是活该吗。钟圆圆脸上写了这么行字。

    “我不会写小说啊……”闫小光懊恼道,“除了让梁丘云去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 mattias 解散了。谁让云贞的感情这么好!”

    闫小光的电脑右下角突然弹出一条广告。

    那个颜色钟圆圆十分熟悉,她余光扫了一眼,愣了,伸手去拿闫小光的鼠标。

    闫小光还自顾自唏嘘慨叹:“那时候谁能想到,mattias 有一天居然真就解散了。居然还是这么解散的!还是现实最厉害……前一阵大街上铺了那么多 mattias 十周年的活动海报,那广告拍得,感觉梁丘云和汤汤要结婚了似的!今天我去上辅导班再一看,路面广告全都撤了,电视广告也没有了,网站广告也……”

    “还没撤呢,”钟圆圆盯着电脑屏幕,“不对,难道又重新上线了?”

    闫小光才注意到钟圆圆点开了那个弹窗广告页。

    没有照片,人物照片、珠宝照片全没有。这就像是个临时制作出来的网页,为了赶着上线,铺了个大红底色,写了两行字就火急火燎推送出来了。

    “萨芙珠宝,亚星娱乐,强强联手,倾情合作。”

    “国民偶像组合 mattias 出道十周年感恩回馈大型活动即将重启。十年之约,萨芙珠宝与你不见不散。”

    温心坐在汤贞病房门外,正为几日来发生的事闷闷不乐。从走廊尽头走上来一个人。

    一天半的时间没见,温心看见子轲身上皱巴巴的衬衫换了,下巴冒出的胡茬也刮过了。去香港玩了什么?温心想。

    周子轲走过来,依旧停到了汤贞窗外,他瞧里面汤贞的动静。

    汤贞刚吃了药,靠在书桌前,值班护士正教他自己填写每天服药的表格。

    “以后出了院,你也要自己记得,或让你的家人记得,按时定量地服药,自己做标记,要养成习惯。”值班护士说。

    周子轲看见汤贞抬起头,问护士:“我以后会出院吗?”

    值班护士愣了:“当然会出院,你不会一直住在这儿的。”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汤贞问。

    值班护士像安慰个孩子似的安慰他:“等你好得差不多了,就可以出院了!”

    汤贞眼睛垂下来,没说话。他低下头,又在值班护士的指导下写今天的日记,他握着笔,对着日记本皱眉。

    他写不出来。

    值班护士从里面出来,告诉温心,病人吃过药了,一会儿应该就睡午觉了:“他衣服怎么了?”

    温心解释,说汤贞老师吃早饭的时候,不小心把蔬菜汁溅到身上。

    值班护士说:“他刚刚一直在拽自己的衣角,他有洁癖吧?”

    温心点头:“他……不喜欢别人给他换衣服,所以只能一会儿等他睡着了,再偷偷换。”

    偷偷换了他不知道?值班护士问。

    温心说,醒了以后他应该就忘了。

    值班护士说她去帮温心拿套新的衣服过来。门外就剩了温心和周子轲两人。汤贞坐在房间里,正掀开他的小梅花棉被,歪倒在床上睡觉。温心站在周子轲身边,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子轲。”

    周子轲瞧着汤贞在棉被里找个了舒服的姿势,蜷起来睡觉。周子轲回头看见温心。

    温心把脸低着:“子轲……我,我知道有的话你说了,我不应该当真,但是……”

    “你说。”周子轲低头看她。

    温心想,就算要被郭姐骂,就算被郭姐笑话……可汤贞老师目前这个状况,除了开口求子轲以外,温心实在没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