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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梁丘云一听,握着话筒,哑然失笑。观众一片哗然。常代玉抢先问:“那你最喜欢哪个片段啊?”

    观众一下子起哄得更厉害了,何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梁丘云也不吭声,那边汤贞还在低头玩熊。

    常代玉说:“知道了,肯定是最有名的那个片段。”说完在观众的哄笑声中转头看汤贞,一拍他:“还玩熊呢。”

    汤贞抬起头来,和台下刚才送他礼物的几个女孩小声说:“这个熊衬衫上三个扣子怎么颜色不一样。”

    观众激动地说,这是特意选的,是祝福你早日康复的。

    汤贞在台上一向前言不搭后语,时常说着说着话,话题就飘到另一边去了,讲话慢吞吞的,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何旗还脸红呢,说他后来还看了电影主题曲的mv。

    “就是汤贞老师蒙着眼跳舞那个。”他说。

    常代玉调戏他:“是不是自己钻被窝偷偷看了好几遍。”

    何旗说不下去了,直说常姐你太欺负人了。

    冯导显然没想到这个新人对《罗马在线》往年的热门话题这么了解。他朝骆天天使眼色,果然那边观众已经开始起哄汤贞跳舞了。

    汤贞说:“我早忘记怎么跳了。”

    梁丘云回头问:“天天会不会跳?”

    观众又开始鼓掌。

    骆天天也不客气,他走上台,问何旗要不要和他一起跳。常代玉推何旗,何旗一下子慌了,年轻新人,面红耳赤,手足无措。音乐响起来,他还坐着,骆天天放过他了。《罗马在线》虽说是 mattias 的节目,但骆天天在观众中人气也颇高。梁丘云地位今非昔比,汤贞又是个多病的,一旦有什么表演搞笑的机会就全都让骆天天这个后辈上了。他底子本来就不错,人也刻苦,在他的乐队组合“木卫二”里一直以主唱的身份抛头露面,直到上了《罗马在线》,很多人才知道亚星有个叫骆天天的年轻人,不仅长得像汤贞,唱歌舞蹈也狠下过一番苦功夫。

    这会儿他一个人在台上跳舞,跳的是九年前汤贞的名作。他身姿灵动,筋骨柔软,这段舞对他来说没有丝毫难度。只是当年汤贞跳这段舞时只有十七岁,举手投足都流露着少年人未熟的生涩气质,蒙上眼睛,表情更是懵懂,跳这种被编舞师设计得妩媚撩人的动作,所有不到位的地方都显得别有意趣和情调。

    骆天天跳得更好一些,更妩媚,更撩人,更像一位在暴风雨夜被雨打风折的花妖,他还把汤贞做不到位的地方都加入了自己的修改,显然是之前就用了心思的。嘉宾和观众在一边看,连汤贞本人都看得相当专注。

    梁丘云也看他。骆天天跳完一分钟的独舞,突然回过头,挑衅地看梁丘云,他眼里都是汗,要拉梁丘云上台。

    可惜他没把梁丘云拉动,倒被梁丘云握住手轻松一拽拽回沙发上去了。

    汤贞说,天天很有天赋,当练习生的时候舞蹈就很好。“如果他和我同期出道,可能就没有我什么事了。”

    观众说,不可能不可能。汤贞说话的时候笑着,声音有点飘,却很真诚。骆天天坐在沙发上盯着他看,刚跳完舞,骆天天喘得厉害,观众席上也有人尖叫“天天”两个字,骆天天听到,对着镜头笑了。

    节目最后一个环节是一段关于电影主题的问答。节目组在题板上列了问题,请嘉宾和主持人一起回答。

    问题都是一些常见的恋爱问题,比如会不会主动提出分手,分手以后还会不会和恋人成为朋友,分手多久以后会开始新的恋情,诸如此类。汤贞也跟着嘉宾回答,答案都很普通,却被常代玉吐槽:“你小子好多年没谈过恋爱了吧,你跟着回答什么。”

    汤贞一愣,观众一片哗然,董灵也问:“汤贞老师多久没恋爱了?”

    汤贞不知怎么话题就到自己身上来了。

    “我跟你们说,汤贞哦,一不喜欢接吻,二不喜欢爱爱,三除了拍戏,不喜欢别人和他亲近,”常代玉对着观众说,“我和他拍戏,拍吻戏,明明我是女生,他比我反应还大,感觉是我在强奸良家少女。所以你们不要相信那些杂志乱写,叫汤贞和那么多人恋爱不如叫他去死!”

    汤贞被观众一顿嘲笑。台下有小女孩说:“我们知道啊,我们就喜欢汤汤这样!”

    董灵和那几个小女孩说:“汤贞老师真是很叫人没有安全感的类型。你们还是不了解他所以才会喜欢他。”

    汤贞哭笑不得,握着话筒,虚白着脸,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女孩们说,我们不信。董灵说:“不信你们问梁丘云老师啊!”

    观众们一下子炸了锅,何旗都在低头偷笑,梁丘云一脸无奈,纳闷看着董灵,笑道:“突然扯我干什么。”

    这期节目录得相当成功,显然连导演都没想到汤贞自杀回归以后节目效果会这么好。要知道在最近一年里,汤贞在节目上总是浑浑噩噩,死气沉沉,连镜头都看不准。他总感觉汤贞今天特别拼,拼命去接话,拼命表现得很自然,哪怕中途有走神,也拼命去跟上每一段节奏,但为什么这么拼命,冯导无瑕去想,也想不明白。

    第22章 偶像 20

    温心给郭小莉打电话,电话中她兴奋地说,汤贞老师今天状态特别好:“感觉像回到了好几年前。”

    郭小莉不太相信,又觉得温心的兴奋劲儿不像是装出来的:“等样片出来我看看。你别在外面逗留了,快送阿贞回家。”

    温心说:“我正和常姐往回走呢,她要搭我们的车。祁禄陪汤贞老师去洗手间了,一会儿我们就一起回去。”

    挂了电话,温心打开手机刷了刷微博,突然发现梁丘云录节目前发的那张照片这会儿已经挂到了今天的微博热门上。温心皱起眉,快手点开那条微博的评论,发现热门评论里都是粉丝在瞎感慨,什么小云哥看阿贞的眼神多么认真多么心疼,什么十年挚友,老夫老妻,什么小云哥如此不离不弃,阿贞好幸运,什么汤汤肯定在镜子前面装睡,肯定看到小云哥偷看他了。

    还有人骂梁丘云,如此迫切“秀恩爱”,是因为“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也有人以汤贞的口吻写评论,说为什么一出院就来录《罗马在线》,因为“就算放下过生命,也放不下梁丘云”。

    常代玉瞧着温心一脸吃进了屎的表情,问她怎么了。

    温心问,为什么总有粉丝喜欢自以为是地写一些酸不拉唧的东西,一个个都好像很了解实情很了解汤贞老师似的。

    常代玉说:“这就是你们家汤贞老师的本事了。”

    温心没听懂,她打开车门,和常代玉一起上了车。常代玉比温心还早四五年认识汤贞,这会儿她说:“你们家老师这个人,他总给人一种感觉,让人觉得他什么都不懂,让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早把他看透了。”

    温心愣了,还是没听明白。

    “这样的人特别容易让人母爱泛滥,你不觉得吗。”常代玉说。

    温心还是一脸的茫然。

    常代玉摇摇头,无奈道:“温心,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解你家老师。”

    温心怔了一下,点头:“当然了,我当他助理多少年了。”

    “我就说吧!”常代玉说。

    温心忙道:“可、可我是助理啊!”她进一步解释:“我若是再不了解他,我也太不衬职了!”

    常代玉笑着看她,像看一个小傻瓜。温心还自言自语着:“汤贞老师还总夸我,又细心又善解人意呢……”

    汤贞并没吐出多少东西,多是一些酸涩的液体。祁禄抱着他的大衣等在他身后,直到汤贞用冷水洗过了脸,两个人才慢慢往回走。祁禄给他披上衣服,汤贞低着头,脚步有点晃,祁禄感觉得出来,录影这一个钟头,已经是汤贞的极限。

    他们上了车,汤贞回头和常代玉寒暄了两句,便缩在副驾驶座位里开始睡觉了。常代玉也没有强拉他聊天的意思,同是艺人,她了解台上台下的两极状态有多么普遍。

    只是临走的时候,她把汤贞推醒,她举着伞站在窗外,等汤贞把车窗放下来,她看着汤贞说:“傻小子,我叔也得过和你一样的病。”

    汤贞迷迷糊糊看着她。

    “也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常代玉说着,忽然伸手去摸了一下汤贞的脸,汤贞看着她的手伸过来,也没有躲开,常代玉望着他,眼里带着痛惜,“希望咱们回头再见。”

    汤贞愣了一愣,朝窗外的常代玉摆了摆手。

    外面雨下得大,好在车直接进到地库,汤贞的鞋子没碰到雨水。他出了电梯门,走到家门前,伸手握住门把,“嘀”的一声,门便开了。

    温心在门外接到一个电话,她声音殷切,还没说两句,音调陡然升高:“我、我今天没见过他,他怎么了?”

    汤贞走过玄关,脚踩过地板上一滴一滴的水渍,他听见温心在走廊上着急得快要哭了:“都这个时候了,子轲能去哪儿?”

    汤贞走进卧室,努力脱掉了大衣,把灯打开。

    周子轲就坐在他面前,高高大大一个人,从头到脚,全身都湿透了,嘴角青肿,带着酒气,窗户开着,风卷进来,周子轲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就望在汤贞身上。

    *

    汤贞呼吸有点不稳定,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有人在他背后静静关上了门,汤贞回头,刚要叫祁禄,周子轲突然把他拽过来,一把将汤贞抱紧了。

    汤贞膝盖发软,周子轲紧紧抱着他,让汤贞坐到周子轲腿上。汤贞抬起头瞧周子轲的眼睛。周子轲面上全是雨水,低着头,湿漉漉的眼睛血红,那长睫毛也被雨浸透了。

    “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周子轲轻声问。

    汤贞愣在原地。

    周子轲声音闷闷的,低沉,压抑着不快,委屈,痛苦,和平日里他刀锋似的冷淡口吻完全不同。

    房间不是密闭的,汤贞感觉到了风,从窗外乌黑的雨夜,裹挟着铺天盖地的潮湿空气涌进来。可他又不觉得冷,小周抱着他,用后背把一切寒冷的黑夜都挡住了。

    他听见小周苦闷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你是不是还是特别不想看见我。”

    “你是不是喝酒了。”汤贞抬头看他。

    周子轲愣了一会儿,问:“你还管我喝不喝酒。”

    汤贞闭上嘴。

    周子轲盯着他:“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

    汤贞不说话。

    “你记得,”周子轲说,他搂着汤贞的腰,把汤贞箍得更紧,像是他不这么做汤贞就会故技重施,会再次轻而易举地避开他,避开他的问题,他握着汤贞的右手,放在手心里攥着,“你来找过我,为什么说你忘了。”

    汤贞说,小周,我不知道……

    你知道。周子轲说。你是怎么回答肖扬的。

    汤贞低下头,面色苍白,用气声掩盖:“肖扬……”

    周子轲垂下眼,望着他,盯着他一举一动。

    “他说他被我吓坏了。”汤贞像在说梦话。

    “我和他道歉,”汤贞告诉周子轲,“虽然我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是这样,”周子轲一脸失望,不客气道,“那你为什么还求他瞒着郭姐。”

    汤贞没说话了。

    周子轲看了他一会儿,低头,不高兴地揉手心里汤贞那只手。汤贞的手指细长,冰凉,指甲被剪得奇短,丑丑的。周子轲来回摸他的手,从指尖摸到手心,再摸到手背,周子轲合起手掌,把汤贞的包在里面。

    “你怎么不说话了。”周子轲问他。

    汤贞眼眶一阵发热,他感觉周子轲滚烫的呼吸就近近在他脸颊上。

    “你说话。”

    “我……”汤贞再一次冷静下来,好像一个失败的主持人,在重新找回节奏,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小周,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周子轲打断他。

    汤贞嗫嚅,嘴唇干涩得厉害。

    他放弃了。

    周子轲的手也冷得很,穿过汤贞遮住脸的长发,像穿过溪流。周子轲见汤贞又不说话了,索性替他回答:“你只是觉得,我不会勉强你,是不是……”

    “……”

    “你知道你生着病,我就对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周子轲一句话虽轻,却说得咬牙切齿,他很难掩饰他的情绪。

    汤贞安静下来,风雨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