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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后一个问题事关尸检专业,宋采唐答的很痛快:“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局部小伤,体表留不下伤痕的那种。死者瞬间心脏骤停,精神受损,刺激肯定不小。”

    赵挚一边看着宋采唐纤长手指拿着针线,在尸体血肉上翻飞,一边凝神思考:“所以这个案子,我需得注意两点,一是二月初八晨间,谁动过云念瑶的早饭,二是当日晚间亥时末,可有目击者看到凶手些许动静。”

    宋采唐提醒:“一般来说,下毒者不管怀有怎样的目的,都会关注中毒者状态,比如有没有中毒症状出来……观察使大人可重点关注一下下毒者,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赵挚立刻了悟:“我可能有个目击证人!”

    宋采唐点头:“若下毒者本意就是想要死者死亡,结果死者一直没反应,下毒者心急——”

    赵挚眯眼:“下毒者就会是凶手本人!”

    好聪明的女人,太聪明了!

    赵挚看着专注缝合,头都没抬的宋采唐,突然觉得这个姑娘长的很好看。

    头发很黑,阳光下润着光泽,似上好绸缎,长眉斜斜入鬓,黛如远山,人这么瘦,耳珠却很些肉,圆润白皙……跟正面严肃说话时不同,低头时的宋采唐,很温柔,透着这个年纪女孩子特有的柔软可爱。

    宋采唐仍然在孜孜不倦的提醒:“不在场证明很重要。既是‘熟人’作案,观察使大人排查时不妨多注意,谁有空闲,有足够的时间原因做这些事,而不被人注意。还有那酒酿圆子,提问时可取些技巧,让嫌疑人自己说……”

    “还有这蓖麻籽,认识并深知其毒性的人,应该很少。”

    宋采唐学习的历史里,蓖麻是在唐朝时从印度传入,现今朝代……她看不出,但从这些时日阅读的书籍里分析,这蓖麻籽,应该还是稀少物。

    少,不好查,也好查。

    要么找不到,找得到的话……一找一个准。

    “观察使可派人查查本地蓖麻籽的来历,流入流出情况。”

    许能顺藤摸瓜,找到证据。

    说了好半天,没听到回音,宋采唐抬头,看到赵挚怔忡的脸。

    不似装x时贵气,也没有纨绔时桀骜痞气,呆呆愣愣的,有点像听话的大狗。

    这位……崩人设了?

    “观察使大人?”

    “嗯,”赵挚清咳一声,剑眉斜斜飞起,手背抬起揉了揉鼻子,“春日就是讨厌,总是尘土乱飞,扰的人想打喷嚏——你刚刚说什么?继续。”

    宋采唐丝毫不觉得他在说谎,毕竟春天敏感易发是事实,没多想,低下头继续缝合:“死者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我会再次仔细察看检验,争取把这个原因找出来,观察使大人不必忧心,尽可去做调查之事。”

    赵挚正要应好,外面突然乱起来了。

    嘈杂的脚步,大声的呼喝,像是脾气很大的样子……

    气氛很有些微妙。

    宋采唐这边缝合工作还未结束,墨琉璃似的眸色停顿片刻:“这里基本结束,我一个人可以了,诸位大人有公务要忙,自可先行离去。温大人,验尸格目放在桌边就好,我会盖章收拾,稍后递交官府存档。”

    她都这么说了,别人也不会硬陪。现今案件重要,外面还有两个见面就要掐的案件相关人,不管着点不行,赵挚几人道辞后,很快转身出去,停尸房里,只余宋采唐一人。

    宋采唐没有理会外面动静,沉心静气,专心致志的低头缝合,争取每一针下的都很整齐,最后,还在刀口尾端打了个小小的,精致的蝴蝶结。

    动作很温柔。

    死者云念瑶,她之前并不认识,但短短验尸,她知道,这是个很爱美的姑娘。

    指甲圆润,修剪的非常整齐,头发护理的非常好,到发尾都是光滑的,没一点分岔,衣服虽因出事有些凌乱,但不管颜色还是质地,都透着精心选择的味道……

    死亡,是谁都不愿意经历的事,宋采唐不认识生前的云念瑶,却愿尽自己所能,给她送上最后的美丽。

    缝合完毕,宋采唐拿来软巾,蘸着温水,将云念瑶尸体好好擦了一遍,确认处处整齐干净后,才重新为她穿上衣服……

    云念瑶长的很漂亮,巴掌大的脸,弯弯眉,睫毛很长,嘴唇柔软丰盈,纵然这段日子住在寺里,有些辛苦,她身上还是透着被好好照顾着的娇贵味道。

    这样一个贵女,到底遭遇了什么?

    为什么身体这样状况下来到天华寺?

    宋采唐一度以为,她要打一场硬仗。

    世人对解剖验尸接受程度不高,云念瑶出身不俗,来自家族,利益团体的阻力必须很大,哪怕有赵挚这个混世魔王压着谋算,对方也不应该迅速答应,她当时觉得,怎么也得大闹一场。

    今日这回,是不是有点轻易了?

    她指尖划过停尸台,轻声低吟:“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白色覆尸布展开,卷着阳光,留下波浪般金色光影,扰乱一室寂静,隔断了亡魂和生者。

    宋采唐眉目安静,发上钗子流苏轻摇。

    这个案子,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重。

    第51章 梳理时间线

    赵挚一干人走出停尸房, 转到旁边,很快发现一个老头正在揪着一个年轻人吼。

    非常凑巧,不管老头儿还是年轻人, 都是熟人。

    赵挚看了眼温元思, 温元思眉头微皱,点了点头。

    老头年近六十, 有点显老, 头发花白,但通身气质不错,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洗的干干净净的文士常服, 用料讲究,暗纹精致,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

    在场混官场的都认识,这老头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年长者, 他是安抚使卢光宗, 年轻时一直在汴梁做官,颇得皇上信任, 三年前才任安抚使,转到栾泽。

    为官多年,不管资历手腕, 还是人脉关系, 卢光宗都很厉害, 不说别人, 傲的不行的李刺史到他面前都不敢轻易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