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看进展,不是我唱衰,那案子,破不了的可能性更大。”
张府尹又如何不知道?
刺史官阶大他一级,背后有靠山,平时大便宜,他从没占着过,好在他本事不差,亏也吃不了多少。但这一回……那位贵人在此间遭难,若是没好结果,别人可以推,他却没人推,这前程,就难说了。
也因这件事压着,他处处谨慎,不敢轻易引事。
但温元思这话,给了他点别的思路。
“你的意思是,若这女子当真能干,可引荐至那个案子——”
温元思轻轻颌首,微笑道:“正是。”
张府尹稍稍有点心动。
现在所有仵作被刺史按着,全是本地数一数二的高手,这跳出来的女子,刺史一定不喜欢,关系肯定搞不好。关系不好,这女子就一定会是他的人,若案子因此女验尸而破,那他的功劳,就谁都抢不走了。
但——
他叹了口气:“还是不行。”
女子剖尸,闻所未闻,风险太大,而且,只他力荐,程度许是不够,那女子,许进不去大案。
“我知大人在担忧什么。”
温元思把茶盏放下:“这件事,您就当我没同您提过,宋采唐剖尸,乃是我一意孤行,独力判断,若完成的好,一如预期,我便将她引荐给大人,若失败——我一人担下所有责任,只求大人稍稍美言两句,别让我被一捋到底就好。”
张府尹捋着胡子,微微阖眸,掩住眸底精光,这买卖,做得啊!
“还有——”
温元思笑了,一脸风光霁月,不见狡猾,可说出来的话,却别有深意:“只要大人敢往上推荐宋采唐,我就敢笃定,刺史大人,一定拦不住。”
“哦?”张府尹睁开眼睛,身子往前探了探,“怎么说?”
“最近有位观察使来咱们栾泽了,大人可知晓?”
温元思的话尾音略长,似含着无限深意,张府尹顺着一想,差点拍大腿。
他怎会不知道!
那位混世魔王,简在帝心的殿前都点检,赵挚!
听说温元思的祖母,李老夫人曾与赵挚见过几次,有些交情……
行,甭说了,谁都有后台,谁都有门路,就他是个小可怜!
张府尹立刻就笑了:“温贤弟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责任都你担?我的是你上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行,那女人叫什么?宋采唐是吧?她要剖尸,就让她剖,责任我这老大哥来担!若真有成绩,你就请老夫人出个面,帮个忙拖个话,人我亲自给荐过去——”
看这次出了大功劳,谁还能同他抢!
哪怕没功劳,那位赵挚小爷……也可好生交往一番。
温元思笑容疏朗,拱手夸赞:“大人英明。”
“哪里,”张府尹看着杯中茶,缓缓叹息,“到底老了,都不如你看的清楚,温老弟啊……你这前途无量,切莫辜负大好时光啊。”
温元思笑容温雅,似竹间君子:“还要仰仗大人栽培。”
……
宋采唐并不知温元思耍了好一通心机,同上官达成了协议,仍然在赏月。
青巧担心的不行:“小姐,您这样老是夜醒,身体会受不了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不用。”
宋采唐摇了摇头。
她其实是不需要太多睡眠的人,每天五六个小时完全足够,这里睡的早,半夜醒,其实睡的时间也够了,身体并没有哪里不舒服,说明没问题。
青巧还是不放心,但小姐是个主意正的,她不敢多劝,心说不行就悄悄同家里大小姐说一声,大小姐那么凶,她的话,小姐定然不敢违。
放下这个,青巧又开始操心另一个了:“也不知温大人说通了没有,明早剖尸行不行……”
听小姐说剖尸,她是害怕的,但比起这个,她更害怕别人的反应。
正如小姐说的,尸体不会害人,人都死了,怎么害?倒是活人……小姐是女子,还要剖尸,怕不得被别人唾沫淹死?
这可不行。
“是啊……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糟糕透了。”
宋采唐长长叹气。就因为她是女人,哪怕要验尸,插手案件,还是有诸多避讳,很多事,别人不会告诉她,很多场面,也不会让她参与。
她知道,温元思定然是和上官说话商量去了,但她更想,参与这场交锋的是自己。
毕竟她自己的本事,她最清楚。
可是不行。
她是女人,没资格。
宋采唐微微阖眸,拢了拢身上衣裳。
没关系,这只是第一次。只要给她这个机会,她就能一点点踩上去,让那些自高自大的人看清楚!
以后她的事,她经手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