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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沈汉卿从驾驶座下来,绕过车头,打开副驾的车门,将那束粉蓝相间的满天星抱在臂弯中。

    倪子衿看着沈汉卿,问了一句:“来这做什么?”

    话音落下,倪子衿感觉到有细细的雨丝飘落在脸上。

    身旁是路灯,倪子衿抬眸看了一眼,光线下,细细的雨丝尤其明显,像是细针一样,一根一根的往下落。

    倪子衿不由得拢了拢外套,缩了缩脖子,身处这样的远郊,气温很低!

    沈汉卿关上副驾的车门,并未回答倪子衿的话。

    倪子衿注意到,从沈汉卿买了这束满天星回到车上以后,他就变得格外的沉默。

    沈汉卿走到雷克萨斯后面,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把黑色的大伞,递给倪子衿。

    而他自己,走在雨中,沿着水泥小道,往墓园中走去。

    倪子衿不得不跟上去。

    少了市中心闪烁的霓虹,这块地方,好像被黑夜吞噬了。

    路灯孤零零的,发出淡淡的幽黄的光线。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汉卿终于在一处墓碑前停了下来。

    许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这里,墓碑上面落了不少落叶。

    倪子衿撑着伞站在沈汉卿身后,沈汉卿突然转身,示意倪子衿抱着他怀里的满天星。

    倪子衿抿着唇,抬眸瞥了一眼面色紧绷的男人,这才伸手接过。

    然后,倪子衿看到沈汉卿从口袋中拿出一块方巾,蹲在墓碑前,拂开上面的落叶,又用方巾细细的擦拭墓碑上的灰尘。

    他擦的那样仔细,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地方。

    这是倪子衿今天第二次看到沈汉卿流露出来的温柔的一面。

    视线不由得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一个穿着蓝色民国服装的女生,扎着两个小辫子,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面有两个小小的梨涡。

    视线稍转,落在照片旁边的刻字上,倪子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的拍打了一下。

    这个叫做舒雅的女孩子,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年仅17岁。

    年轻的生命流逝,总会让人觉得惋惜。

    待到觉得墓碑擦干净了,沈汉卿才起身,从倪子衿手里接过满天星,然后摆在墓碑前。

    倪子衿冷得有点发抖,但目光却一瞬不瞬的落在半蹲在墓碑前的沈汉卿身上。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叫做舒雅的女孩子,曾经是沈汉卿的心上人,或许,现在依旧是。

    所以,沈汉卿才会穿的这么正式,而且几次流露出难得的温柔。

    只是,倪子衿想不通,沈汉卿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个疑问,在沈汉卿再一次起身时,倪子衿问了出来。

    沈汉卿拿过倪子衿手里的伞,两人肩并肩站着,沈汉卿单手插兜,又恢复了以往的邪魅痞气。

    “让她看看你。”

    像是漫不经心,又像是认真的在说。

    身处在这样的地方,又听到这样的话,倪子衿背脊发凉,冷不丁地想起,在地下停车场沈汉卿撕开她的衣服看到她胸口的痕迹时说的那句话——你和陆逸深做愛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你们?

    沈汉卿说的“有人”,难道就是这个女生么?

    “她到底是谁?”

    倪子衿拧着眉头问道。

    总觉得,这个叫做舒雅的女生,不会那么简单。

    可是沈汉卿却不回答她的问题了,只是朝墓碑那边抬了抬下巴,淡淡的说道:“上面不是写了她的名字么?”

    “……”倪子衿紧紧的盯着沈汉卿,思绪在飞快的运转。

    过了几秒,倪子衿问道:“她的离开,是不是和陆逸深有关?”

    十年前,倪子衿还不认识陆逸深。

    但是认识陆逸深了之后,她偶尔会听到其他人提起,曾经沈汉卿和陆逸深是很要好的兄弟。

    为什么兄弟会反目?

    舒雅的存在似乎能解释这个问题。

    “没有。”沈汉卿挑着眉头,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带着显然易见的嘲讽,“陆逸深那个大好人,怎么会和小雅的离开有关呢,你说是吧?”

    说着,他又将伞塞回了倪子衿的手里,迈开步子,和倪子衿擦肩而过,再一次走进了雨幕中。

    倪子衿站在原地,偏头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个叫做舒雅的女生的照片。

    眼眸不自觉的微眯,似乎想要从这张静态的照片中窥探一些什么。

    不同于来时,回去的时候沈汉卿的步子很快,倪子衿根本就追不上她。

    等她好不容易走出了墓园,沈汉卿已经倚在雷克萨斯的车身上抽起了烟。

    细雨飘摇,烟雾缭绕。

    倪子衿气喘吁吁的在沈汉卿的面前停下,问他:“现在可以让我回去了吧?”

    沈汉卿从抬手将唇角的烟取下,故意朝着倪子衿的脸颊吐出一口烟雾。

    突如其来的尼古丁的气味刺进鼻息,倪子衿反感的咳起嗽来。

    沈汉卿却在倪子衿的咳嗽声中低低的轻笑着。

    看着倪子衿的脸,沈汉卿说道:“你是不是很怕我?”

    倪子衿捂着口鼻,不悦的瞪着沈汉卿,语气很不好:“与其说怕,不如说是厌恶!”

    沈汉卿闻言,毫不在意的轻笑着,抬起手将烟搁在唇边,吸了一口,烟头的火星瞬间变亮。

    青白的烟雾从男人的鼻中溢出,沈汉卿看向倪子衿的眸光漆黑复杂。

    他说:“你要提防的人,从来不是我。”

    倪子衿的心一沉,“这话是什么意思?”

    倪子衿觉得沈汉卿今天很反常,行为很反常,说的话也很反常!

    “点到为止,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扔了手指间夹着的还剩一半的烟,沈汉卿一脚踩灭,然后很绅士的为倪子衿打开了车门。

    ……

    倪子衿在市中心下了沈汉卿的车,手机是飞行模式,网络上现在肯定一片腥风血雨,她很珍惜这份难得的清净,等回了家……不知道五年前那样的画面会不会再一次重演。

    毕竟,她和沈汉卿“车震”了啊。

    看着沈汉卿的车子离开,倪子衿转而拦了一辆计程车回檀宫。

    家里只有张嫂在,一片清净。

    见倪子衿回来,张嫂连忙迎上来问倪子衿想吃什么,她去做。

    倪子衿摇了摇头,没有胃口,在玄关处换了鞋,便上楼回了主卧。

    一天没和陆逸深通过电话,倪子衿不知道陆逸深现在在干什么,也不想知道。

    缩在主卧的沙发上,抱着抱枕,将手机的飞行模式关掉,手机顿时响起提示音伴随着震动。

    全是短信。

    有各路人的来电提醒,但倪子衿直接点开了周可可发来的短信,定睛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周可可说艾瑞克那边突然主动打电话来说答应了见面。

    她如今的名声真的不能再差了,艾瑞克是看中了她的名声差才同意和她见面的么?

    倪子衿不由得笑了笑,不管艾瑞克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她不用费脑细胞去想怎么让艾瑞克答应和她见面了。

    ……

    倪子衿在主卧呆了很久,都觉得身子没有暖意。

    依照往常的经验,她这大半是要感冒了。

    不敢再耽误,倪子衿立即起身去浴室,在浴缸里放了热水,然后脱了衣服躺进去。

    泡完澡在大床上躺着,倪子衿睡着了,不过后来被陆逸深进来的动静吵醒了。

    陆逸深进来的时候没有开灯,就连脚步声都很轻。

    倪子衿想,大概是陆逸深知道她在睡觉,怕吵到她,奈何她本来就睡得浅,几乎是门把手转动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倪子衿觉得有点在意料之外,她没去微博围观今天下午她和沈汉卿“车震”的事,不知道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但是不管“车震”一事发展成什么样子了,她都觉得陆逸深不会这么平静。

    她觉得陆逸深应该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厉声的质问她为什么要和沈汉卿苟且啊。

    可是陆逸深并没有。

    很快,卫浴间就传来沙沙的水声。

    磨砂的玻璃门晕染出卫浴间内的光线。

    倪子衿手臂弯曲,垫在脑袋下面,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片光线。

    大概过了十分钟,那片光线被熄灭,然后是男人故意放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具温热的男性身躯在身边躺下。

    尽管倪子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陆逸深还是知道她醒了。

    躺下的时候,他道:“睡吧。”

    嗓音带着可见的疲惫。

    在黑暗中,倪子衿眨了眨眼睛,突然就一个翻身,覆在了陆逸深的身体上面。

    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将床头的灯打开了。

    幽幽的光线亮起,两人对视着,她的眼睛中有他,他的眼睛中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