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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此次西厂一事,臣特来请罪。”

    皇帝看着突然跪下的人,微讶的睁大了眼,“爱卿何罪之有?”

    “自太祖设立东西二厂以来,本该互相监督,以护我大明。而臣却……”慕良眼眶泛红,似乎愧疚自责到说不出话来。

    “爱卿快起,这本不是你的错,你为大明的付出,朕都看在眼里,这大明的第一功臣,非你莫属。”

    “皇上体恤。”慕良拱了拱手,“但出了这样的岔子,臣实在是夜不能寐,前有前朝覆灭之训,后有西厂查办之鉴,臣辗转之余,唯恐东厂有奸人所藏,特地彻查了三日。”

    “哦?结果如何?”皇帝好奇的挑眉,没有注意身旁的兰沁酥眼神有点不对了。

    “臣不敢欺瞒。”慕良闭了闭眼睛,艰难的从袖中抽出几张纸来,“还请皇上过目。”

    皇帝皱着眉翻阅了起来,越到后面脸色越黑。

    兰沁酥远远的瞄了一眼,心里大惊失色,她愤愤的对上了跪着的那人的眼睛,看到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里泛着冷笑,仿佛看透了她整个人一般。

    兰沁酥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收回目光,只见皇帝重重的一拍桌子,“他们反了不成!”

    “皇上息怒。”两人都低了头,慕良伏在地上,额头触地,“是臣管教不严,还请皇上赐罪。”

    “这事不怪你。”皇帝喝了口茶,压下涌到喉咙的咳嗽,“这些人你去处理了,朕给你三日的期限。”

    “是,皇上。”

    “等等……”皇帝皱着眉,他看着纸上的那几个名字,食指敲了敲桌面,沉吟了片刻,“东西厂都查了,也不能少了内行厂,朕就命你和楼月吟一起,彻查内行厂。”

    兰沁酥眉心一跳,她不动深色的看向跪着的慕良,对方却完全没有感觉一般,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退下。

    慕良一走,书房里就爆出无法抑制的咳嗽声。

    “皇上!皇上!”兰沁酥只好先收回了自己的心思,急忙拍着皇帝的背,把一旁的杯子递了过去。

    “咳咳……咳咳咳……不、没事咳咳咳……”年迈的皇帝摆着手,咳得撕心裂肺,整张脸因为呼吸不顺而鳖的通红。

    “皇上,先喝水。”

    “咳咳……”

    半晌,室内才归于平静,皇帝眯着眼睛,他拍了拍兰沁酥的手叹息一声,“乱、乱了啊……等朕去后,你要多和慕良接触接触,让他护着你一些。”

    “皇上,您身体好着呢,怎么说这些。”兰沁酥拿着手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珠,乖巧的靠在皇帝身上。

    皇帝摇了摇头,又是一声长叹。

    前朝的消息一会儿就传到了后边,兰沁禾心里着急,不知道慕良有没有被牵连。

    她想去尚酒居看看,又怕这个风口浪尖的给他惹了口舌。

    打发了下面的宫女去问,回来说是千岁爷在养心殿,又听养心殿外的小太监说皇上在里面发了好大的火气。

    “奴婢的好娘娘诶,您坐下歇会儿吧。”莲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她家娘娘已经绕着炉子转了半个时辰的圈了。

    “您要是真着急,奴婢陪您去尚酒居就是了,再不行奴婢把平喜叫过来,您揪着他领子好好问问?”

    兰沁禾瞪了她一眼,“别闹本宫!”

    这时银耳从外面打了帘子进来,她看见兰沁禾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掩着唇笑了,“主子,您这是在急什么?难道堂堂东厂厂督的九千岁会因着这点小事倒了台不成?”

    兰沁禾脚步一顿,意识到是自己太敏感化了。

    自从和慕良在一起后,说是不迷茫惶恐是骗人的。

    毕竟这不是能见得光的关系,一旦被发现,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更何况慕良从最底层的一个小太监爬到现在,手里的阴私太多了,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被顺藤摸瓜,一项项罪名压下来凌迟都不够的。

    她叹了口气,坐下来瞧了眼笑吟吟的银耳,“你去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银耳点点头,“奴婢见了平喜,他说千岁爷让您不必忧心,晚些他会来给您请安。”

    兰沁禾微微皱眉,“这个风口浪尖的,他来做什么?”

    银耳摇头,“怕是有事情要和娘娘说罢。”

    兰沁禾食指敲着扶手,心里算了遍这个月慕良来坤云宫的次数,两条细眉越拧越紧。

    今天不过是初十,慕良已经来了两次,他本就不常和宫妃有来往,这一下子更加显得突兀。

    她起身,走到书案边上抽了张纸写了两句,折好交给银耳,“你再去一趟尚酒居,别太惹人注意。把这个让平喜交给慕良。”

    银耳欠了身,转身出门了。

    兰沁禾想着还有点不放心,便轻轻唤道,“莲儿。”

    “在,主子。”

    “去和下面的人说了,最近不要和东厂尚酒居的人联系了,那些有对食的丫头们也委屈会儿,尽量不要和外人见面。”

    “是。”

    “这宫里,求个安生吧。”她叹着气,看着一旁放着的薄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看着慕良穿上。

    晚些时候收到了慕良的回信兰沁禾才松了口气。

    她对着蜡烛把信烧了,这次的西厂被折腾的够惨。

    楼月吟前脚把西厂里慕良的势力拔了大半,慕良后脚就把东厂里楼月吟的人提出来告到皇上那里。

    这之后和楼月吟一起彻查内行厂,怕是又少不得暴露出人来。

    这次的查办,到真是把三大内厂好好清理了一遍。

    不过被查出来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真正的大老虎都好好的藏在暗处,起码慕良的底牌都还没被触及,就是不知道楼月吟那边还剩下多少暗线。

    和慕良在一起前,兰沁禾很少会这么操心前朝的事情,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调节一下妹妹和皇后之间的紧张关系,然后按照母亲信里的要求,去皇上皇后或者太后那里求个婚姻的旨意,要不然就是在他们几位面前暗暗的提示下谁谁谁很不错可以提拔这样的话。

    说起来太后年前带着几位宫妃太妃去了承庵寺礼佛,连年宴都没回来。

    最近前朝不安宁,若是放任下去,迟早会牵连后宫,要是太后回来坐镇那还能安稳些。

    ——

    平喜战战兢兢的站在外边,干爹现在心情不好,他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

    坤云宫那位托人送话说是最近不太平,就别见面了。

    这话可不得了了,原本干爹好几日前就惦记着今天能早些去看皇贵妃娘娘,半路突然多出了事情去养心殿折腾了一会儿已经很不爽了。

    好不容易回来,心心念念着就要往坤云宫走,却被人小丫鬟笑眯眯的拦下,说是娘娘不便见您。

    这下子干爹的脸就黑的滴水,去下边找了几个案子亲审,这不,天都黑了还待在东厂。

    平喜琢磨着该吃饭了,送过来的饭菜又打回去热了三遍,可他又不敢进去触这个霉头,在门前转了两圈,苦哈哈的一跺脚,跑去御膳房了。

    ……

    “干爹……”

    门外探出个带笑的脑袋来,再然后是整个身子。

    慕良低着头看手里的折子,眼都不抬,“出去。”

    “别呀干爹,”平喜陪着笑,“您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

    慕良放下手里的东西,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平喜后背一凉,心里蹿上来一股退缩之意,片刻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下去。

    他走上前,把手里的食盒掀开,“您看,这可是皇贵妃娘娘刚用过的,儿子废了好大的功夫才给您弄来……”

    娘娘用过的……

    抓到关键字慕良微微一怔,随即又低头看折子,“不就是几个菜式,有什么稀罕的。”

    “不只是菜式,这套餐具可是娘娘刚吃完的那套。”

    “什么?”

    慕良猛的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平喜,“你从哪弄的?”

    平喜缩了缩脖子,“儿子去御膳房碰见了莲儿姑姑,像她讨了则个,她回去求得了皇贵妃开恩,就带出来了……”顿了顿,娃娃脸舔着笑,“里边还有皇贵妃写给您的话呢,说是让您早些用膳。”

    慕良抿了抿唇,眉间的阴郁都要化了,他下巴指了指桌子,平喜立即心领神会的把菜一一摆上了。

    小太监心里擦了擦汗,之前他算准了今日御膳房下午有皇贵妃娘娘喜欢的糕点,便跑去守在那里。

    皇贵妃娘娘说了这段时间要避嫌,他也不敢直接去坤云宫。

    其实哪有这么多麻烦,就算是干爹一个月往坤云宫跑四十次也没人敢说个不是。

    娘娘也不怕干爹火起来随便弄个法子把娘娘送出宫藏在千岁府里。

    平喜一怔,刚准备细细往下深想,就看见打门口来了一秋月白兰丝衫的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俏皮,她一手挎着个红漆盒子,一边笑着和烧火丫头打招呼。

    “哟,莲儿姑姑?”

    掌勺见了,把铲子塞到一旁择菜偷学的小太监手里,肥厚的手掌在沾着黑黄的围裙上抹了一把,乐呵呵的走出来,“来给娘娘取点心?”

    莲儿点了头,把红漆盒递过去,“咱们主子不饿,用不着太多,您按往常的一半放就成了。”

    “好嘞。”掌勺乐呵呵的接过来,“您在旁边坐会儿,仔细被烟熏着。”

    莲儿便自往旁边去,一抬头,看见个眼熟的人,“哟,这不是喜公公么,怎么劳您大驾跑来御膳房了?这儿油烟重,您那身子骨受得了么。”

    一段话说的尖声尖气的,一看就知道小姑娘在针对他。

    娃娃脸陪着笑,心里暗骂小妮子记仇,不就是上回出宫拿了她的钱又忘了给她带东西了么。

    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出宫是去办事的,弄完都快宫禁了,一着急就给忘了。

    “莲儿姑姑……”他刚一开口就被白生生的小姑娘瞪了一眼,“我可不敢再您面前称姑姑。”

    她接过掌勺拿过来的红漆盒转身就走,平喜赶紧追上去,好说歹说小姑娘才睨着他开口,“看在千岁爷的面子上,你等我回去问问娘娘。”

    “是是是,”平喜哈着腰点头,“小喜子在这多谢谢姑姑了。”

    “哼,”小姑娘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份人情,你且好好记着!”

    心里叹了口气,平喜心里一片苦大仇深,干爹诶,我可真是您的好儿子哟。

    慕良看着桌上的蓝瓷碗,低着头转了两圈扳指,平喜不解的看着他,真是怪了,干爹又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用膳,这……怎么还不吃?

    然后他听见,那人轻声问到,

    “洗了么。”

    “洗了洗了,当然洗了,这盘子不洗怎么敢给您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