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前奏

    那是一种感觉，叶川相信自己的直觉，觉得那个铜龟，以及金玉堂的铜塔，都是同个人制作的。当然，这是章半夏的创意，那人负责完成而已。

    杭州之中，制作法器的大师，除了汤裘以外，还有谁呢？

    叶川沉思，才打算询问张扬。

    就在这时，罗烈无声无息，出现在了他的旁边，轻笑道：“大侄子，要开光了，做好失败的准备了么？”

    “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呢。”叶川嗤笑道：“你现在着急跳出来，不怕等一会儿，被我打脸吗？”

    “你没机会了。”罗烈的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嘲弄之色，十分的阴险：“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找机会，弄坏你的东西，让你没办法开光？”

    “事实上，我根本不用这么做，根本不必这么麻烦，多此一举。”

    罗烈灿然笑道：“自从你抽到了正午十二点，在这个时段开光的时候，就注定了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叶川眼神凛厉，自然不信：“扯淡！”

    “你不信？”罗烈嘿嘿一笑：“那就走着瞧！”

    “别理他……”

    萧萌微瞪一眼，就回眸宽慰道：“他就是在故弄玄虚而已，故意挤兑你。”

    罗烈阴阴一笑，不再说话了。

    只见这时，第四场开光，就要开始了。

    殿中的和尚，纷纷提起了精神，开口诵经。朗朗经声，在大殿扩散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叶川感觉这诵经声，比之前更加洪亮。

    充满韵律、节奏感的经声，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经声一阵接着一阵，甚至于连石开大师，也盘坐了下来，轻轻的拨开念珠，敲打木鱼，引领其中的节奏……

    不对！

    刹那间，叶川感觉到，这开光的前奏，有些长了。最起码比之前的三次开光仪式，前奏要长上几分钟。甚至于，还没见停止的现象，在继续酝酿之中。

    看来这一次开光，石开大师等人，十分的重视啊。

    一时之间，叶川隐约有几分猜测。他想起来了，张扬之前也说过，石开大师多年清修，很少在公众面前现身了。

    可是这一次，却突然要主持法会，似乎有几分蹊跷。现在看来，这事也好解释。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受人之托，抹不开情面，才不顾年老体衰，接下了这件差事。

    也不必多说，想来在场众人之中，也只有章半夏，才有这么大的面子。

    章半夏能请动石开大师主持法会，那么在开光的时候，偏向于他带来的法器，这很正常。所谓的一视同仁，就不用指望了。

    或者说，大家也是沾了章半夏的光，才有这个荣幸，让石开大师帮自己开光。

    不同角度看待问题，就能够得出不同的结论。

    叶川也没想得那么深，他只是发现了前奏很长，然后敏锐的察觉到，随着诵经声不断的积累，大殿上空弥漫的气场，也越来越庞大了。

    他还注意到了，当庞大的气场，抵达大殿的穹顶之后，又继续向外扩散，直接飘到了大殿的外面。大殿之外，香火如云，覆盖长空。

    当气场与香火，相互接触的一刹那间，就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适时，包括叶川在内，一个个风水师，忍不住抬头观望。就算这些风水师，并不能望气，但是此时此刻，他们也察觉到了气场的变化。作为风水师，要是连这变化都察觉不到，那说明他的水平，肯定不怎么样。

    所以在这个时候，也有许多人很迷茫，不明白旁边的人，抬头看些什么？

    空荡荡的大殿顶上，除了几根主梁，悬挂了帷幕以外，也没什么东西了呀。顶梁有什么好看的？别被灰尘迷了眼睛……

    甚至有人觉得，那些抬头看的人，是不是被烟火熏了眼睛，才抬头止泪啊。

    抬头与不抬头之间，高下立判。

    不过这时，叶川也顾不上，其他人是什么实力了。他认真的观察，就看到了滚滚气场，犹如汪洋大海，密布于空中。

    浩浩荡荡的气场，犹如波涛狂涌，起卷不定。

    浑厚的气场，涌入到大殿之中，好像银河之水倾泄，奔腾而下。那恐怖的压力，让人仿佛置身在洪水狂涛之间，危如累卵。

    瞬时，叶川全身一颤，想要作出躲避之势，然后他又清醒过来，这才想起了，这只是气场的变化，并没有真正的洪流翻滚。

    即使如此，他脸上的变化，也瞒不过身边的人。

    “你这是怎么了？”萧萌奇怪道：“一直动来动去的，安稳不下来。”

    “……没事。”叶川摇了摇头，吐了口气，才说道：“只是发现，这一次开光，可能有些不同。”

    “什么不同？”萧萌问道：“好，还是坏？”

    “应该是好吧。”叶川揣测道，毕竟庞然浩大的气场，涌入到每件东西身上，哪怕是平均分配下来，都应该能促使每件东西，化成精品法器。

    但是在隐约之中，他又感觉到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不过没等他细想，石开大师终于站了起来。

    此时石开大师与之前一样，慢慢地走到了供台旁边，拈起了杨柳枝，蘸了钵中的清水，然后轻轻的挥洒空中。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在外面的钟鼓楼上，骤然传来了洪亮的钟声。

    显然有人在外头，撞击那口上百斤的大铜钟。

    深厚的钟声，荡开十里，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那洪钟大吕的声响，更是让大家的精神一振，消除了几分疲惫。

    本来法会，进行了几个小时，每个人多多少少有几分困乏。但是在钟声的提神下，自然恢复了几分精力，重新变得专注、虔诚。

    就在这时，大殿之中也随之传来了轻微的细鸣声。叶川耳朵一动，他寻声望去，顿时吃了一惊，有几分发愣。

    只见这时，他赫然看到，供台之上的龙龟，那本该紧闭的嘴巴，忽然间张开了。然后一道模糊的气旋，就在龙口附近徘徊，仿若涡流。

    “这是怎么回事？”

    叶川呆了，迷茫不解……

    第96章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龙龟开口，气吞八荒。

    在供台上的龙龟，张开了紧闭的嘴巴的一刹那间，整个大殿的气场，也随之变得狂乱，一阵阵气流急转，如风卷起。

    一时之间，大殿外面的香火烟气，汹涌的扑进了大殿，使得大殿云遮雾绕，一片迷蒙。烟雾太浓了，遮挡住了许多人的视线，让他们茫然不知所措。

    烟火的气息太浓了，许多人都被熏了眼睛，叶川也不例外。他有些难受，急忙闭上了双眼，用力一抿，眼泪汪汪。

    但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耳朵听见了动静，也愈加的明显了。

    一阵呜呜微鸣声，就好像是风吟，悠扬而悦耳。

    “到底是什么动静？”

    叶川惊疑不解，他揉了揉双眼之后，微微的睁开了眼皮，只见大殿之中浓烟滚滚，盘旋笼罩每寸空间。殿中的人与物，一片朦胧。

    但是他仔细观察，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只见在供台方向，滚滚浓烟之中，有一个小小漩涡的存在。那漩涡如眼，鲸吞似的在汲取浓烟香火。细微的空鸣声，就是在漩涡中传荡出来的。

    叶川凝神注视，只见在漩涡的汲取下，大殿中的浓烟也慢慢的淡化。

    大殿中的事物，也逐渐的恢复清晰。叶川也看得更清楚了，那漩涡孔眼，分明就是龙龟张开的嘴。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叶川也没觉得惊奇。只不过，他细心的留意，龙龟口中传出的轻微呜鸣声，一直还在。

    所以他揣测，这铜铸的龙龟，不是实心的，可能腹内中空。

    当然，这不是关键。主要是他很好奇，就算龙龟腹内中空，也很沉重，很厚实，又怎么能发出空鸣声呢？

    龙龟就搁在供桌上，没有人挪动，也没有人击打，这声音怎么发出来的？

    叶川心中忖度，隐隐约约有个念头萦绕。不过这个念头，就好像殿中的迷雾一样，很是含糊不清，让他难以把握。

    他有种直觉，这声音很关键，或许隐藏了什么玄机。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更加专注的观察。什么诵经声、木鱼声、钟声，他都置之脑后，甚至于连石开大师举行的开光仪式，他也懒得再端倪了。

    此时此刻，他一门心思都集中在龙龟身上。

    专注，心无旁骛，十分的纯粹。久而久之，连叶川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的眼睛，忽然起了奇妙的变化。

    以前，在他专注凝神的时候，他的眼睛自然亮起了淡淡的光芒，让他可以观风望气。现在，当他抛开了一切杂念，念头纯粹的观望一件东西的时候，他的双眼之中，更是变得透亮，荧蕴奇异的光华。

    如果这个时候，有哪个人注意到叶川的眼睛，肯定会惊骇的发现，他双眼之中光华流转，就如同太极鱼似的，循环旋转。

    这奇妙的状态，也让叶川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感觉到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了，就好像拨云见日似的，拨去了层层迷雾，明心见性。

    一瞬间，叶川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能够透视似的，直接看穿了龙龟的甲壳，穿透了厚厚的一层金属，把整个龙龟的构造，尽收眼底。

    那种感觉，就像看水，已经不是水了，而是水分子结构，细致入微，纤毫毕现。

    佛家哲理，常提到人生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恍恍惚惚之中，叶川觉得自己，似乎达到了第二重境界。

    不过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然后消失无踪。他的心神一定，又恢复了心如明镜，不染尘埃的纯粹状态。

    在他看来，龙龟几乎是呈剖解的形态，出现在他的眼中。一切的迷雾，一切的乱麻，都被他梳理清楚了，再也没有半点滞涩。

    整个龙龟构造，长宽高，角度倾斜，河洛八卦之象，还有一百零八枚铜钱的排列，以及头颅镶嵌的宝石，再加上腹内的中空，呈天圆地方之形，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龙龟的打造，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叶川也有几分感叹，不愧是风水大师的手笔。老实说，换成是他，恐怕也没这灵巧的心思，设计出这么复杂构造的东西来。

    毕竟他入行时间太短了，哪怕对于风水的理论研究很深，但是毕竟缺少了足够的见识，没能将这些理论，全部转化成实力。

    但是章半夏这样的风水大师，已经入行几十年，这么多年来，走南闯北，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见识了多少经典的风水案例。

    当他把这些阅历，全部融会贯通，相当于集百家之长，汲取其中的养分反哺自己，实力肯定非同小觑。单凭经验，就能傲视同行了。

    叶川在反思，也是在检讨自己，吾日三省吾身。看清了别人，又看清了自己，明白其中的差距，才能奋起直追呀。

    就算知道了差距，叶川也没觉得气馁，反而坚定了信念。

    不怕有差距，就怕看不到差距。而且能看清差距，说明还有追赶的希望。要是连差距都看不清楚，那才叫绝望……

    当然，最重要的是，叶川终于明白了，开光的奥妙到底是什么。

    他猜对了，声音真的是关键。龟龙腹中传出来的空鸣声，不是受到了外力敲打，才发出来的声音，而是龙龟本身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