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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8节
    他这样偷了人家的孩儿,还想人家接着生……,没被打死,应该谢天谢地才对吧?

    “有好多次,老衲都想撂挑子不干了,”老和尚回忆往昔,“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天地将要迎来的大变,首当其冲的便是带有使命诞生的诸神兽。”

    他看向飞渊,“你能活下来,不容易啊!”

    飞渊握了握拳头,“你在撒谎,就算未雨绸缪,你偷一只两只不就行了,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偷?为何在事过之后,有你印记的地方,会发现……发现那些小兽的骨壳?”

    如果没有那些,得到鲲之传承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对他心生恐惧。

    “一只两只?”

    老和尚随手一探,把卢悦腰间挂得酒葫芦摘到手上,仰头倒酒,“我倒想一只两只,可是一只两只,万一不是一公一母怎么办?万一偷的都是同父同母怎么办?你们以为,那一只两只的小家伙们能在这绝灵绝识之地,永传血脉?”

    这……

    飞渊在石门传来的影像上,看到威风凛凛的老虎身边,两只幼虎正在欢快嬉戏,张了张口后,终于闭嘴。

    “五万年,老衲当偷五万年。”

    五水现在回想当初的日子,都感觉遍体生寒,“阿弥陀佛!”他宣了声佛号,才觉好过点,“人生苦短,譬如朝露!今是昨非,冥冥可追!天地大变,既有人为因素,又有天道的惩戒在内,老衲为世外之人,不在五行中,恰窥一脉生机。”

    到如今,他也不知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

    “春发夏长,秋收冬藏,是天地自然之轮回。可是仙界修者众多,当凡人都在想尽办法,逆天而行催生灵根的时候,天地……已是处处哀鸣!”

    五水又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身在佛门,心——应该也在佛门,怜悯世人,便只能不顾天地。”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老衲尚且如此,其他修者,面对亲近后辈,又该是何等心态?

    ……天地日衰,这一点,其实不独三圣者,有识之人,谁都能看得出来。所以,当有人提出,冬藏里有无数尸骨,尸骨孕育生机,以死育生,让天道好轮回时,才有那么多人响应。”

    “……”

    卢悦感觉后背有些发寒。

    明知前路是黑的,为什么还要走?为什么不能提前止损?

    以死育生如果真那么容易,又哪来的阴尊?哪来的业障?哪来的因果?

    “生者在今日,誓者在来生!”

    老和尚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天地以万物为逆旅,日月以为百代之过客。与天地同寿,是每一个修者的愿望,所以,轮回——亦是修行!

    可世间纷拢,人心百变,善恶、沉沦、选择、执念、坚守……,当所有一切不同理念撞一起时,这世界只能毁灭。”

    他放下酒葫芦,双手合十时,念起佛家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弥、吽!老衲恰逢其会,若入世,只能随波逐流,不得已,在提早看到后果的时候,才当起了疯和尚。”

    进阶圣者,原本是多好的喜事?

    可是他,却混的被妖族追杀,被人族追杀,被好友追杀,被同门追杀……

    “阿弥陀佛!世间多痴人,痴心于情爱,痴心于权谋,痴心于长生,身在局中,不知深陷其中。”老和尚深叹一口气,“老衲——亦是局中人。”

    哪怕是圣者,有时候,也不得不听天由命,没有选择的权利。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是世人的想象,心若不自由,哪里都一样。”

    他望向卢悦和飞渊,“老衲在这里等有缘人,等了不知多少年,你们……跟老衲说说外面吧!说说你们自己,说说……域外馋风。”

    好在,他终于等到了。

    虽然等待的时间,很长很长,可终于来了。

    卢悦和飞渊对视一眼时,紧抿了嘴巴。

    活的圣者,连上雷霆上人,她算是遇到了两个。

    上一次没办法,就她一个人,这一次,怎么也该飞渊了。

    “好,那我就从三千界域——归藏界的一线天说起吧!”

    飞渊拿卢悦没办法,袭地坐下时,给她拿了一个蒲团,也给自己拿了一个蒲团,看到老和尚喝她的酒,又摸了瓶灵露给她,自己灌了口酒,“一线天灵气充沛却禁制强大,五百年一开,任何妖族不认人族为主,永远也出不去,不独如此,所有妖族,尽都止步五阶……”

    “等一下,”五水本来不想打断的,可是一想到曾经追杀他,后来又改为相助的某些人,忍不住问道:“三千界域……是新生的世界吗?”

    “是……”

    故事越说越长,时间在卢悦的眼睛从看见到看不见中流逝。

    三千界域遭遇域外馋风大人绝影的灭世,诸族的凄惶,古巫十二圣女的惨烈,都让老和尚五水心生震憾。

    “……阿弥陀佛!”

    故事听完,五水大宣佛号,“老衲做了五万年的偷儿,被诸方追杀,虽然几经重伤,却未曾真正失手的最大原因,是得了神仙居诸位仙子之助。”

    他看向卢悦和飞渊,“老衲在做后手时,神仙居……也在做她们该做的。阴尊的出现,即是意外,也是必然。

    冬藏的尸骨里,虽然孕育了生机,可更多的,却永远沉沦了。

    当年,与诸位仙子最后一别的时候,天演仙子说,大家走的路,殊途同归!”

    殊途……能同归吗?

    卢悦想到了古巫的十二圣女,想到了古雷宗的雷霆上人,再看看这位,不由在心里深深一叹。

    对和错,在这些古仙人身上,她已经分不清了。

    “两位是老衲的有缘人,”

    五水在他们身上,摸到了一直不敢求证东西,心中很是欣慰,“有些事,老衲要告诉你们。

    七情六欲,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哪怕跳入空门,该来的一样避不开。

    想要让阴尊永沉,必须让凤凰神兽重现世间。

    曾经每五百年,便会有涅槃的凤凰,悲悯世人,集梧桐枝叶时,背负世间一切恩怨情仇,义无反顾地投进熊熊大火,烧尽业障,保世间清平。

    仙界没了悲悯世人的凤凰,阴尊便是天道之一。

    老衲虽然保住了冰、火二凤的血脉传承,可它们被忆埋绝地所限,从始至终,没有活过五百年的。”

    老和尚的声音很苦涩,“你们……得带它们出去,唤醒其做为神兽的使命。”

    活在这世间,越是高等灵,越要背负自己的使命和责任。

    他避不开,它们……同样避不开。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守御四方,白泽、麒麟、一感天,一念地,做为吉兽,为世人带去美满。还有勾陈、螣蛇……,它们都是天道之子。

    而你们,做为老衲的有缘人,便负有带它们出去,并保护的责任。”

    “……”

    “……”

    卢悦和飞渊无语,这责任也太大了。

    两人互望一眼,各明心迹,飞渊摇头道:“前辈,您当初非要背着骂名,把大家弄在这忆埋绝地,是因为天地重生之时,诸神兽成长艰难,您怕它们被人抢夺血脉吧?”

    “不错!”五水点头,“你们是想说,这事还得我干是吧?”

    “我们修为低微……”

    “若老衲能做,怎以也不至于要在这里,死死等着有缘人。”老和尚从口里苦到心里,“灭世灭世,老衲亦是世间之人。”

    “可您……是圣者!”

    卢悦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

    当初的雷霆上人,也是圣者呢。

    “忘改天道,天道自然要反制。”五水笑看卢悦,“这话……还是你昨天说的。”他都听到了。

    “……”卢悦张了张口,又慢慢闭上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双手合十,“东风回首尽成非,不道兴亡……命也,岂人为?老衲也该走了。”

    故人全都走了,不可能的天堑已变通途,他的任务完成了,不走又更待何时?

    “冰凤在东之角,火凤在西之角,此二凤,老衲也不知,怎么就成了仇敌,你们当善解之。四大神兽白虎、朱雀在江南畔,玄武、青龙居青龙江,当年……老衲亦曾助了一些人,他们生而具灵,居江北畔。”

    他本来光泽的脸颊,慢慢被灰暗所替,“解至禁的阵盘,隔江而对,你二人,一取妖族,一取人族,不要弄混了。

    至于小丫头,你的眼睛……”

    五水老眼含笑,“既然是借了天地之力,老衲应该也能助你一二。”

    话才说完,老和尚的身体,化为点点星光,部分暗于石室,部分环绕在卢悦周围,识海很快便在温暖和清寒之间转换。

    ……

    “咦?下雨了。”

    还在河滩等人的苏淡水,伸手接过一丝雨雾,抬头望天,“妮儿,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

    管妮也在抬头望天,“有!很特别的感觉,像是解脱,又像是……伤感。”

    可惜她们现在动不了神识和灵力,否则还能一探究竟,“你说,会不会是卢悦和飞渊在环山的雾气里,动了什么?”

    “……”

    苏淡水拧了拧眉,朝拴在一边,养伤的青蛇道:“你们大概都是蠢死的,这半山的雾气不对,都不知道吗?”

    青蛇缩了缩脑袋。

    如果说蠢,又不是它一个蠢。

    这片河滩,它们家都不知道传了多少辈。

    “三天,再不下来,我们就上去。”苏淡水看到蛇眼里,泄出的一丝喜意,很快又泼冷水,“别高兴得太早,你们家的兄弟,都中了我的毒,哼哼,找不到我师弟师妹,你们就一直受罪着吧!”

    啊?

    “昂昂!”

    青蛇哀求两声。

    兄弟们,都是因为它,才被这魔女撒了药的。

    “求我没用。”苏淡水在头上戴了一个斗笠,“要求也是求你们自己,要随时看天,若是有什么落下来,马上给我御水接住,伤一根寒毛,哼哼!”

    “昂昂!”

    青蛇大力点头,这几天,不仅它的脑袋一直看着天,就是江里的兄弟,也随时做着准备呢。

    “若是一直没人落下来……”

    苏淡水不能不考虑这事,“你们是地头蛇,就要负起找人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