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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按照卢斯的记忆,不知道是穷人不讲究这个,还是昱朝礼教不严苛。他们村子这边,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女主人或者姐妹出来见客也不稀奇,只要别有太过出格的举动就可以。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都站在这了,当然是要介绍了。

    冯铮的表情明显有点意外,卢斯注意到了,且因为他的这个意外心里有点怪怪的——他们都穿着白,很显眼的,难道看不出来是都穿着孝衣的一家三口吗?

    “见过伯母,姐姐。”冯铮与二人见礼,又道,“既然伯母和姐姐在,那这骡子由你们来乘吧。”

    卢斯算是比旁人都更要认识冯铮的,别人听他说话觉得语气很正常,但卢斯就是觉得他说话多少带了一点失落:我是gay眼看人基?都说了要放过正气小哥哥了。

    “不不不,这、这太高了。”柳氏赶紧拒绝,他们连驴都没骑过,骑骡子?不要太可怕。

    “让栓柱抱二位……”

    卢斯伸出胳膊,把袖子撸下去,露出洗洗白白的手腕子。不怕雷人的,他这胳膊真的都够得上皓腕了。虽然他努力锻炼,可场地有限,时间有限,根本还没什么成果。让他把这两位女子抱上马?显然是根本做不到的。

    “冯大人,您怎么来啦?”卢长德这时候过来了,还特意的高声叫了一声。

    卢长德看出来了,有人已经跃跃欲试的想要跑过来占便宜了。这刚在栓柱那兔崽子那里吃了亏,怎么就都不长记性呢?还没反应过来栓柱一点都不随他爹吗?不过话说回来,栓柱到底是随谁啊?一肚子坏水,一点都不老实,不知道什么叫宗族大义!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竟然还要去当捕快,以为捕快是这么好当的吗?那可是贱役!

    卢长德肚子里各种碎碎念,但脸上丝毫都没有显露出来。

    边上看着那匹骡子和冯铮眼睛发亮的村人,一听“大人”,再看卢长德的态度,赶紧快走两步,他们爱掰扯人家的家长里短,但对于“大人”的畏惧,战胜了这种喜好。

    第16章

    “卢家叔叔可万万不要称呼什么大人,在下不过是小人而已。叔叔且去吧,我不过是来接栓柱的。”

    “那小人就先走了。”卢长德也干脆,见人家是真心赶人,行了个礼,挑着他的担子去追赶自家人了。

    “人才啊……”卢斯忍不住感叹一声。

    “嗯?”

    “我正跟大伯伯说回见。”没想到一个代族长都这么知进退,能屈伸,这要是那些为官做宰的人精子,得妖孽成什么样啊,谁说古人淳朴来着?

    “哦。”冯铮点点头,把缰绳递给了卢斯,“栓柱,你牵着吧,让伯母和姐姐走在你身边,多少能挡点风。”

    冯铮说完,没等卢斯拒绝,已经大踏步朝着前头走了。理解不严归礼教不严,卢斯家里一个二十啷当的寡妇后娘,一个正值妙龄的姐姐,冯铮走太近还是不好的。

    卢斯看了看缰绳,又看了看冯铮的背影:正气小哥哥,你这么好可不太好啊,小心我忍不住啃嫩草啊。

    结果,冯铮前头走,卢斯一家三口牵着骡子后头跟着。这也是奇景了,有骡子不骑,牵着走。

    一路走到县城,速度竟然还不慢,反正跟前头村民间的距离一直都没被拉开。看见了县城,柳氏和红线原本都累得有些发蔫,立刻就振奋了起来,可是……柳氏拽了拽红线,对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说了一个字:“没。”

    红线眼睛里的闪光却依旧亮灿灿的,回答了俩字:“看看。”

    卢斯看见了,也听见了,女人的乐趣是啥,逛街啊。“我不买,我就逛逛。”这可是让无数男士肝疼的咒语。

    不过这县城里就算全开了门,也只那么零星几家店,更多的摆摊百姓,也都是沿着这条街摆的,街道两头有捕快守着,还有流动巡街,虽然吵闹了点,脏了点,可还是很有秩序的。

    所以快走到县衙的时候,该看的也就都看完了,红线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不过老老实实的并没说话。

    “栓柱,伯母和姐姐可到我家里歇息,恰好也可帮我照顾玲玲。”

    “多谢。”

    到了冯铮家里,冯铮开了门,冯玲玲欢笑着跑了出来。这小姑娘也算是古代钥匙儿童了,跟哥哥抱抱之后,她很懂事的与柳氏、红线见了礼。

    “栓柱,你自进去拿茶碗吧,我去将骡子还了去。”

    “麻烦了。”其实是因为有女客,所以你要避开吧?

    正气小哥哥!不要这么可人疼好不好?!这让我会误以为你在撩我啊!

    别管动心的原因是什么,卢斯反正已经动心了。结果发现动心的对象确实让人动心,这个情况……我的良(da)心(dao)已经饥渴难耐了!

    扭头一看,红线也正在含羞带怯的看着冯铮的背影——看来姐弟俩的审美还真差不多。

    卢斯再从冯家出来,一手拎着三个碗,一手拿着一把表面平滑的方凳,这个方凳一会就是他施展的舞台了!

    另外一头,冯铮还了骡子,刚刚要走,孙班头把他叫住了:“大壮,那卢家的小子今日也来了?”

    “孙叔,栓柱是来了。”

    “成,刚我看见他们卢家村的卢长德了,一会把里正也叫上,给他把户籍改了,发了官凭,年后就跟你一块上差吧。”

    “谢过孙叔!”冯铮兴冲冲的答应了下来,便奔着自家去了,可走了半路上才想起来,卢斯此刻,怕是在“做买卖”呢。于是他转过身来,又朝着县衙大道去了。

    “赵叔,跟我来的那位……”

    “看人最多的地方没?就在那呢。”赵叔朝大道里头一指。

    赶集的人很多,大多数摊位边上,都围着人,可那个地方真的是人太多了,就像是一群聚巢的马蜂,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城一个大球。不时的,里头还传出人们在整齐的欢呼,或者是嘘声。

    “这……人不会有事吧?”

    “放心,有人在里头看着。不过,这小子看着白白净净的,还真有点本事,看来是吃咱们这碗饭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听里边一阵吆喝,有个人屁滚尿流的被从人群里挤出来了:“日你娘!!!一群夯货!这小子分明是出千!”

    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与他同仇敌忾的,要么专注人群中的赌局根本不朝外头看,要么扭过头来奚落他。

    “呸!”“赵三,玩不起就别来玩。”“几文钱而已都输不起。”

    冯铮刚好走到这里,原本看见了赵三正担着心,见众人的反应略略放下了心。

    他放心了,坐在人群里的卢斯却把眉毛挑起来了。

    这家伙就叫赵三啊。他可是没忘记刚醒过来的时候,二大妈说亲的那个什么县城里的人,也叫赵三啊。也可能是误伤,但那就算这家伙倒霉了。

    “诸位,小子今日在这里摆一个摊子,不过是为了糊口。大家有输有赢,各凭运气。”卢斯不太满意自己的声音,童声太尖利,也太缺乏男子气概了,妥妥的小孩子说大人话。

    围过来的赌客们听卢斯这么说,果然是轰然一笑。

    卢斯忍着额头的青筋,继续道:“诸位叔叔伯伯还请让开一条路,让这位赵三大哥进来。我俩来好好说道说道,如何你运气不好,变成了我出千了?”

    卢斯话一出口,边上的人来不及劝,赵三已经眼珠子一转,飞快站起来扒拉着人,要进去了:“好,咱俩说道说道!”

    实则赵三哪里是看出来卢斯出千了?卢斯也知道不可能,鼠哥还是允许他们碰一点赌的,其他人还能追老婆,卢斯老婆都没,无聊之下练出来了一手本事,反正按照鼠哥的说法,到境外当个一二把手的荷官是没问题。

    虽然用具粗糙,双手既小又不灵活,可即便如此,他的手段要是让一个不入流的地痞看出来了,他也就别混了。

    站在他身后帮着压场子的捕快李琦弯下身子在卢斯耳边道:“你这孩子好不晓事,那种混子赶走他便罢了,何必多生事端。”

    “叔叔放心,我有分寸。”卢斯这个摊子,是摆在粮店门口的。

    食谷县大多数普通人家,银子都是只进不出的,像是这种需要买东西的时候,直接从家里拿实物出来。大多数都是鸡蛋、棉线、棉布,少数有带着鸡、米粮、黄豆,更少数是带着冻猪肉、腊肉的。

    所以,街道上粮店和布店是最热闹的,但不是买东西的人多,是卖东西的多。老百姓就靠着这些积攒下来的东西,换取少则十几文,多则几十文的活钱,在大集上买完了东西,然后走人。

    卢斯在粮店门口的摊子,一个是醒目,二个是他可以用米粮、鸡蛋、布料对赌。别人不管押多少,猜中了,他都赔给人家两倍。而且他不赌多的,他边上还放着一个大碗,就以一大碗的面粉为最高。

    所以就算是不沾赌的老实人,也愿意来稍微试试手气,一个鸡蛋,两小捆棉线等等。这不大一会,他已经有了一口袋杂粮面,十几枚鸡蛋,还有十几捆棉线,粗布若干,铜钱若干。

    “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带来的,我不信你里边没做手脚。你让我把它们砸了,拆了,过过手,验一验,那才能证得了你没有出老千。”

    周围又是一阵起哄,不过这里边有之前赌输了的人,却是动了心思了——输得再少,那也是输了,东西还是在自己的手里更妥帖些。

    有喊对的,有喊不对的,赵三便全都当做是帮他助阵的,插着腰停直了腰板,又不知道究竟的,看起来还真要以为赵三是带着一群手下来砸摊子的。后边给卢斯压场子的李琦忍不住按住了腰间的铁尺,赵三一看李琦,这才反应过来,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点缩。

    “这位叔叔,这些可是我讨生活吃口饭的家什,你说砸了就砸了,行!干这行的总不能让人坏了名头,但是……咱可得事先说好了,若是查不出来,你陪我什么?”赵三这种人,卢斯见得多了,左右东西也赚得差不多了,再多就要让人产生不必要的眼红了。

    他如今这傻白甜的样子,做了捕快,人家面上是照顾,里子里多少有些看不上吧?

    更何况……尼玛卢哥昨天差点让人算计得丢了命,今天卢哥心情很不爽啊。

    正好,赵三送上门来了。

    “赔你?要我赔你?”方才卢斯那番话说得认真又端正,他要是个成年人还会让赵三多点警惕,但他就是个娃娃,赵三只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怎么,你有胆子要砸我吃饭的买卖,却没胆子跟我打赌吗?”

    “成!那要是我查出不对来了,你那些东西都是我的!”

    第17章

    对于对方的无耻,卢斯不怒反笑,他这是真开心,贪心不足才好啊,你要不贪,如何入我的套里?

    “叔叔啊,你要的倒是还挺多,可你还是没说要用什么当赌注啊。”

    “我,我赌……”

    “你赌个屁啊?”“他有个屁啊!”“哈哈哈哈哈。”

    赵三被周围的人说得面上越来越红,他摸着自己的身上,大腊月的一共两个铜板,刚还被卢斯赢走了。终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他把袖子一撸,露出比卢斯也粗不了多少,又黑又黄满是疮疤的手臂来:“老子跟你赌一只手!”

    “立字据!”

    “立……”

    “不敢?”

    “立就立!谁怕谁?”

    “好!”卢斯站起来,一撩下摆,干脆利索的撕了一块白布下来,就在当赌桌的方凳上开写——哪来的墨?他昨天不是把桌子掀了吗?纸笔还能用,其余的都摔坏了,今天又买了新的。

    姿势挺帅的,字很丑……不过也没人在意这个。写完了之后,用墨汁,两人按下了手印。赵三以为这便是完了,谁知道卢斯拎着他那半片下摆站了起来:“各位老少爷们,不知道哪位愿给我二人做个见证,如今一起按下手印,稍后再眼看我的赌具。”

    “怎的让他人验看?”

    “那不是废话,我自己验看你自然是信不过我的,你来验看我也是信不过你的。自然是要旁人来做。”

    “这与说好的不一样!我不赌!”赵三眼珠子一转,这就要走。

    “走?那你可是认输了吗?”

    赵三不搭理卢斯,只转身要走,卢斯去拉他,他一把将卢斯甩开。却没想到,不过再走出去两步,便觉得先后背再后腰接连一疼,疼得他半个身子都麻了,莫说继续走了,便是喘气都喘不下去了。后膝盖让人一踢,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了。

    卢斯刚是两拳头打在赵三后心与肾脏上了,他力气不大,可赵三也不是什么肉厚禁打的好汉。一穷二白的痞子,瘦得如麻杆一般,穿在外头的衣衫也是破破烂烂的都露棉花了,同样没有什么保护作用。果然,卢斯两击得手,赵三跪在地上后,让卢斯一脚踹翻,又被卢斯踩住了锁骨咽喉的位置。

    静……

    兔起鹘落,有人眨了一下眼睛,场面上就变成一个躺下一个站着了。刚起哄得热闹的,现在有的后退,有的缩头,没人敢多发出一点声音。

    “李叔,还请帮个忙,把我那三个茶碗递过来。”刚写字的时候,三个茶碗就在地上摞着,最上头还放着黑色的小球

    “啊?哎!”李琦有心相劝,想说这事情闹到现在也狗了,可是一对上卢斯那笑嘻嘻看过来的眼睛,他不知道怎么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把东西递过去了。

    赵三被踩得说不出话,要推开卢斯的脚也推不开。无比后悔自己没事找事,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煞星,“啪!”一声脆响!赵三面颊一疼,又是“啪!啪!”两声,赵三面颊接连疼了几次,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是卢斯把茶碗在直接扔在他脑袋边上了,飞溅起来的碎瓷片划伤了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