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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公交带着大部分人开走了,周围逐渐冷清下来,身上的寻妖尺突然开始不断颤动。

    面馆里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已经进去了,他生怕打草惊蛇,一指封住了寻妖尺,一副漫不经意的样子,不远不近跟在后面,重新向着面馆走去。

    他的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的,但是如果有人特意关注,就会发现洛映白的脚步几乎没有半点声音,整个人把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匆匆擦肩而过的人甚至都不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洛映白躲躲闪闪地跟在后面,到了巷子口的时候,果然正好看见两个老人和女孩就在自己的前方,眼看已经接近面馆门口了。

    这时天色昏暗,女孩也觉得有点不对,站在原地,洛映白听她隐约在说“那家面馆看上去不卫生,咱们换成对面的料理店吧。”

    这时两个老人却突然一左一右地抓住了她,几乎是半架着她要往前走,其中那个老太太是个大嗓门,反复说着:“这家好,这家便宜。”

    随着她说出这句话,女孩挣扎的动作忽然一下子诡异地停止了,身体非但不再抗拒,反而软软靠在了两个老人身上,就在那一瞬间,洛映白敏感地在她的蓝色校服身上发现了一抹白影。

    羽毛!

    羽衣人行动神出鬼没,难以捕捉,同时又喜欢群居在地形复杂的深山里,他们手中不知道已经抓走了多少无辜的妇女儿童,如果遇到围捕,随时可以当做人质……可以说这次的事件中,最大的难度就是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摸进他们的老巢。

    其实就目前来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那个女学生当诱饵,他继续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这样会大大降低查案的难度,但很有可能造成的后果就是,这孩子即使能侥幸活下来,也难免会遭受到其他伤害,半个人生就算是毁了。

    所以,救,还是不救?

    洛映白几乎来不及多想,手指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将编辑好的信息分别发送给洛钊和夏羡宁,自己向着三人冲了过去,像个愣头青一样,莽莽撞撞地喊道:“喂,你们要干什么!快、快放开她!”

    老头和老太太已经是惯犯了,作案之前明明看得清楚,旁边根本就没有人,眼看半个身子都进了面馆门口了,突然冒出来一个小伙子,两人都吓了一跳。

    只不过仔细一看,这个小伙子文文弱弱的,脸比姑娘还白,看上去没什么威慑力,而且还有点傻乎乎的,上来就拽住了女孩的手腕,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绑架啊!”

    洛映白的衬衣袖子有点长,说话的时候借着衣袖的遮挡,将自己手腕上用红线挂着的一颗黑曜石珠子推到了女孩腕上,然后丝毫不手软地狠狠掐了她一下。

    老头和老太太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二愣子吸引了,老太太满脸堆笑地说:“小伙子,你误会了,我孙女有病,我带她找家店歇一歇。”

    她好声好气,只盼着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但凡是个识趣的也应该走了,结果臭小子不知道是不是把情商点都加到脸蛋上去了,居然直接说道:“哼,不可能。这小姑娘漂漂亮亮的,怎么会有你这么脏这么丑的奶奶?你肯定是人贩子!”

    老太太:“……”

    洛映白趁她这一愣的功夫,慌慌张张地搡了她一把,把老太太推到了老头身上,自己一把抓住小姑娘往巷子外面跑去,女孩身上的羽毛悄悄落到了地上。

    这女孩刚刚恢复神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存在她的脑子里,只是消化这些花费了她一点时间,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之后,惊慌地跟着洛映白狂奔:“大哥,他们……”

    她回了下头,看见那对老态龙钟的夫妻正在以非人的速度追上来,一时间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只是凭着一股劲跌跌撞撞地被洛映白拖着跑。

    而这个刚才十分莽撞的青年好像换了一个人,小姑娘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有力地箍在自己胳膊上,将她整个人向前一推,低声命令道:“别回头,攥着你手上的珠子往前跑……照我说的做!”

    他的声音远远没有动作表现出来的那样惊慌,反倒带着股从容和笃定劲。

    小姑娘:“可是你……”

    洛映白把手机塞进她的校服口袋,低喝道:“别管我,走!”

    他转过身面对着追来的两个老人,脸上的坚毅沉稳就像是被一层面具遮去了一样,再也看不出来半分。

    洛映白张开手臂拦在道中间,像是要跟人玩老鹰捉小鸡一样,虚张声势地喝道:“告诉你们,我已经报警了啊,你们别过来!”

    佝偻着腰的老头子嘴里骂骂咧咧,一掌劈在他的颈侧,这个一腔热血的蠢货顿时倒在了地上。

    老太太则一眼都没看洛映白,她在地上迅速地助跑几步,肋后生出一双翅膀,竟然凌空飞了起来。

    巷子里面并无他人,她的身体明目张胆地掠过夜空,凌空扑下,向跌跌撞撞逃生的女孩抓了过去。

    小姑娘慌张到了极点反倒没法思考,甚至连害怕都忘了,脑子里只有洛映白让她“别回头,快跑”的指示,听到脑袋上方的声音,甚至连看都没看,只是一味地向前狂奔。

    眼看那双长着老年斑的手就要触及她的后背了,小姑娘手腕上的珠子忽然闪出一道炫目的白光,老太太惨叫一声,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身子一歪,砸在地面上。

    小姑娘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眼中含着眼泪,仍然拼命地跑着,终于成功地冲出了巷子,她哆哆嗦嗦地拿出洛映白的手机,颤抖着手拨打110,还没等跟那边的警员把话说清楚,已经有一双手扶住了她。

    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向后退了两步,抬头一看,面前却是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对方相貌英俊,满脸正气,旁边还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两人都直直盯着她的手机。

    “小妹妹,这手机是从哪里来的?”她听见那个人这样问。

    小姑娘一把拽住了那个人的警服,颤抖着说:“警察……你是警察吗?前面有人被、被抓走了,求求你跟我回去救他!”

    苟松泽刚下班到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接到了洛钊的紧急电话,他们顾不得等别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在半路上碰见了这个侥幸逃生的女孩。

    但当三个人到了巷子里面时,那家面馆已经空荡无人了。

    苟松泽知道洛映白是故意跟着他们走的,但心里也难免担忧,扭头道:“姑父,咱们现在怎么办?”

    洛钊一声不吭,在墙上找了一会,发现一张引路符,心中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他说道:“不用担心,他是故意跟过去的,吃不了亏。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能顺着路跟上。”

    洛钊这样说着,脸上表情却黑沉黑沉的,又补充道:“准备接应,现在人口拐卖居然已经猖獗到了这种地步,这次一定要一网打尽,不留半条落网之鱼!”

    当时事态紧急,人要救,但是老巢也要找,当时时间紧迫,洛映白冲出去救人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后招。

    他故意像个没经验的愣头青那样絮叨了一堆,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意识到目前已经不安全了,逼迫他们迅速撤离,回到根据地。

    而至于他自己,如果对方要杀人抛尸,仓促间很可能留下痕迹,并非好的选择,洛映白换位思考,如果想不让他走漏风声,这些人多半会把他一起带走。

    一切皆如所料。

    他被免费运到了他本来就要去的大山里,一路上大致摸清了状况,洛映白身边除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竟然还有个男大学生,由五个人押送,但他怀疑这五个人并非都是羽衣人。

    ——之前他还担心自己人老珠黄又是汉子会没人要,现在看来实在多虑,这帮牲口不光男女通吃,还老少皆宜呢!

    这几个倒霉孩子虽然被绑了,但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是,由于洛映白之前的搅和,人贩子们生怕被发现踪迹截留在外面,一路上紧赶慢赶回到山里,半路上没有功夫对他们几个人下手。

    直到过了两条河之后,这些人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开始分赃。

    当然,赃物就是洛映白四个人,最近他们的生意不太好,成果少的可怜。

    四个人被人从车上粗暴地扔到地上,四肢绑着,眼睛上倒是没有蒙布,洛映白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小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两个小姑娘脸色煞白,其中一个正咬着嘴唇默默流眼泪,但也没敢发出声音,另外一个男大学生在他的后面,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不过可以听见他浅浅的呼吸。

    一个人在洛映白身后狠狠地踹了好几脚,骂道:“都是这个死崽子坏事,要不是你们拦着,我非得杀了他不可!”

    洛映白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那个人就被另外一个女人拦住了:“费劲抓回来了,弄死了多不划算,咱村头的李大壮不是就喜欢小青年,你卖给他捞一笔,总比挖坑埋尸体强。”

    她说着,蹲下身捏着洛映白的下巴摸了摸他的脸,嘴里啧啧两声:“别说,我活这么大,还头一次看见这么俊的小子,你讲讲价,说不能能卖个一万块钱。”

    洛映白没空高兴自己还是个值钱货了,他的心里有点纳闷,听这两个人说话,完全就是普通的村民,羽衣人应该没有这么接地气,那么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普通人还是妖怪,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拐卖人口?

    好在紧接着他就听见了那个起初抓人的老太太的声音:“芬婶,这小子给谁不给谁,你们说了可不算吧?人是我们抓的,按老规矩也应该我们这头先挑。这个人我是要献给羽王的。”

    第42章 买卖

    芬婶好像有点怕她, 但又不愿意轻易放弃到手的巨款, 停顿了一下才说:“凫大姐,不是我硬要跟你们抢人, 是最近的生意实在不景气,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挑的,一个两个身上不是有坠子就是带着佛珠,今天连面摊的地方都被掀出去了,再找一个点又要耽误不少时间,我们村里面可是一帮汉子等着娶媳妇呢!”

    洛映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身体微蜷, 像是很害怕, 实际上听见两人这番对话的时候,他心中那个一直捕捉不到的隐约想法终于落到了实处。

    这村子里的村民, 果然是和羽衣人勾结在一起拐卖人口的!

    当时他从魏收传回来的照片上就发现了不对, 既然村子里的孩童能够把羽衣人虐待普通人类的画面画的那样清晰, 肯定是在平时就司空见惯, 甚至不觉得这种场景有任何的不正常。

    洛映白一眼看见,就觉得这种人妖相处和谐的场景有点诡异,他那个时候凭着直觉提醒了夏羡宁小心村民,但具体要怎么个小心法也说不上来。

    现在看来,原来他们之间竟然是合作关系——村民们帮着羽衣人一起戮害自己的同类。

    “羽王”是羽衣人对于自己首领的称呼,他们以羽为姓, 族中人的名字都带有“鸟”字边, 光听称呼就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几个人各自都是哪一边的。

    芬婶的话虽然委婉, 说白了就是在责怪因为羽衣人的失误导致了他们最近抓的人越来越少,羽凫听了很不高兴,淡淡地说:“既然你们村的人都娶媳妇生娃,那这次的两个丫头我都不要,给你们带回去吧,买二送一,那个男的你们也可以带走,至于这小子……莽莽撞撞的欠调教,与其你们费事,还不如让我们带回去玩玩。”

    芬婶急了,脱口道:“这种货色不多见,他一个可比三个还要值钱啊!”

    洛映白:“……”真是承蒙您看的起了喂!

    他突然很想把这些人的话录下来,拿回去给自己那个天天骂他败家子的老爹听一听,他儿子有多稀罕!

    羽凫也没耐心了,忽然一下子将背后的两扇翅膀张开,用力一拍,半空中立刻掀起一阵狂风,地上的尘土和砂石都被她扇了起来,溅的在场的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两边的人忙着吵架,却也没注意到那些尘沙虽然到了洛映白身前,但却在跟他距离几毫米的位置处纷纷落地,丝毫没有沾到他的身上。

    羽凫怒道:“你们人类真是不要脸,之前求着我们帮忙的时候明明说的好好的,就这两次跑了几个人,立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什么意思,骗着我们给你们卖苦力吗?胆子不小啊!”

    她越说越是气愤,翅膀狂扇,风力加大,竟然很有几分立刻动手的意思,另外三个村民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后退,倒霉的只有躺在地上的四个人,但接着,羽凫就被一开始抓人那个老头拽着胳膊扯住了。

    她道:“羽枭,你别拦我,我今天不让他们看看咱们的本事,这帮人还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呢。”

    羽枭压低嗓子道:“咱们每年的换毛期不好去外面买东西,还得靠他们帮忙,这么多年合作下来,为了个小子撕破脸可就没意思了。毕竟这几次都是咱们的迷魂术失效才连着跑了好几个,他们要就给他们吧,反正羽王也不缺这一个人玩。”

    洛映白听到这里,之前的疑问也有了答案。羽衣人的武力值要比普通人类高一大截,原本应该不屑于和人类合作,但是他们每年春天都有换毛期,在那个时候翅膀是不能收起来的,只能依靠人类采买物资,所以双方才能长久地维持着这种各取所需的状态。

    争吵一番之后,他们最终还是达成了和解,洛映白和一个女孩被卖到村子里面去,另外一男一女送去给他们的“羽王”享用。

    两个羽衣人力大无比,谈妥之后立刻扛着人就走,另外三个村民却累了,原地坐成一圈,一边吃干粮一边小声骂这帮长翅膀的破鸟不是个东西。被捆住的两个年轻人在他们眼中就好像牲口一样,随便被撇在地上,没人想着给他们东西吃。

    洛映白闭着眼睛,反绑在背后的右手在左掌掌心画了个符号,默念道:“五狱不安,冤鬼难宁,撼地力士听令,起!”

    就在他念完咒法的同时,整个大地突然晃动了一下,几个围坐在一起吃干粮的人迅速跳起来,然而周围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芬婶惊疑不定:“怎么回事,我还以为地震了!”

    另外一个壮汉一屁股又坐了下去,骂骂咧咧地道:“说不定就是那帮鸟人闹的妖,地震哪有震这么一下的。妈的!”

    他们重新坐下吃饭,谁也没看到这里突然多出了一道气势汹汹的人影。

    那个飘在半空的人影王袍莽服,头戴金冠,浑身上下华丽异常,他看见躺在地上的洛映白之后立刻破口大骂:“你疯了是不是?没事晃什么晃!我正仰头喝酒,那酒泼了本王一脸!”

    洛映白赔笑道:“哎呀,忤官王,别生气嘛,我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才逼不得已找你的。”

    这人身材瘦长,眼窝深陷,形如骷髅,正是十殿阎罗中掌管合大地狱的忤官王,洛映白刚才那一下直震地府,就属他最倒霉,气的一下子就蹦上来算账了。

    忤官王跟洛映白的关系不错,不然也不会这样一见面就毫无顾忌地大骂,他瞥一眼洛映白身上捆着的绳子,广袖一扫就要给解开:“是谁这么想不开,竟然敢把洛少君的尊贵之躯捆起来扔在,真是让小神敬佩不已,恨不得效仿之。”

    阴阳两世,相互对等,阴间虽然较为神秘,但事实上其地位并非凌驾于阳世之上。

    阳间的两个部门“国家特别侦查局”以及其下辖的“特别侦查处”,在地府对应的分别是谅事阴天殿和纣绝七非司,他们称呼洛钊为殿君,称呼夏羡宁为司主,所以洛映白跟着父亲的职位,被忤官王叫一句“少君”。

    洛映白微微侧身,不明显地躲开了他的手,笑道:“你效仿不了,因为这是我自愿的。我要请你帮忙的事是,刚刚有两个学生被一群羽衣人给带走了,劳你给我看看他们有没有危险。如果暂时不会受伤就先那么着,但羽衣人要是有动作的话,你就拖延拖延时间。”

    忤官王双手抱在胸前,两脚离地,金光闪闪的袍角在洛映白眼前晃啊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故意拿乔道:“你指使本王这么顺口,不太合适吧?”

    洛映白道:“你上次想在府邸门前开条河沟把忘川水引过来,跟我家羡宁借了八千万冥币,这事还记得吗?这么大的人情欠着,你帮帮我怎么了?”

    忤官王额角青筋直跳:“上次你让本王给你写检查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这件事到底还要提多少次,夏羡宁到底什么时候成了你家的!”

    洛映白道:“他打出生就是我家的,不信你去问他。”

    忤官王悻悻道:“借个屁的钱,冥币能值多少钱?你们阳间一帮傻瓜,逢年过节就印点纸钱烧着玩,现在我们这边通货膨胀的厉害,银票没有个一百两的面值,都不好意拿出来擦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