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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肖程见到王氏时,她身上穿着一件翠蓝色素面杭绸褙子,墨发只是用了素银簪子盘起,随意却很雅致,王氏本就生的好看,如此随性的妆扮也叫人眼前一亮,看着舒坦,没有脂粉味,也没有一头的油发,十年来肖程就没厌弃过她。

    肖程心思稍沉,王氏并没有为了他而刻意打扮,他都好些日子没有跟她亲近,她怎就不知讨好?大户人家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自己已经给了她平妻的位份,她怎就不知足?

    肖程走近了一步,他自己当初看中的女子,他还是颇为满意的,要说起王氏的好,他一日一夜都说不完,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执拗了。

    看着柔弱,实则软硬不吃。

    肖程道:“我马上要去国子监,晚些再来看你。”他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会来碧桂院。

    王氏以往那么依赖他,即便他一无所有的时候。

    但如今却排斥这个人的靠近,尤其是碧墨落水后,肖程的态度更让她心寒,他大约以为自己是那种耍心机争宠的妇人了吧?

    王氏欠了欠身,道:“二爷去忙吧,我身子不舒坦,今天晚上伺候不了。”她还是以‘我’自称,肖程能很快适应如今的日子,可是她暂时做不到。

    违心之事说着容易,办起来何其艰难。

    肖程又吃瘪,他是肖家二爷,总不能低声下气的哄着一个女人!这便拂袖而去了。

    王氏也谈不上伤神,他走了也好,省得她见了添堵。

    *

    肖程去了一趟碧桂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周氏耳中,她自是本性难掩饰,当场就摔碎了一只汝窑青瓷,“狐媚子!她都霸占了二爷十年了,如今还想跟我争!她一个商户女,给了平妻的位子算是看得起她了,她还想奢望什么!”

    周氏容色已逝,本身底子也欠佳,她知道自己肯定不能与王氏争艳,她靠的就是贤惠淑德,可这天底下的男子,谁会一直在意这个!

    周氏在屋中踱步,此时李嬷嬷领着玲珑过来了。

    玲珑是肖老太太屋里的一等大丫头,长相清丽,今年已经十七了。乔大爷肖想了几年,因着吴氏从中阻碍,他一直没有得手。

    肖程带着王氏回府后,肖老太太便暗中提醒过周氏,光靠着她一人,是没法让肖程分心的。

    她既然没有容色,那便找一个有容色的女子相助。

    一个丫鬟而已,就算是得宠了,她又能有多大的出息,但是王氏不一样,她与肖程拜过堂,还有一对女儿傍身,一旦王氏和肖程和好如初,周氏的地位就难堪了。

    玲珑已经开了脸,穿着一身豆绿色妆花褙子,身段发育的刚刚好,虽比不得王氏眉眼之间的媚.态,但她胜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玲珑低垂着脸,也不敢说话,能到肖程身边伺候,她自是心甘情愿的,肖程又长的一派风流,而且二房没有任何妾室,她保不成还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李嬷嬷道:“二夫人,人给您带过来了,您要是有什么话吩咐,就对玲珑说,这丫头机灵,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清楚着。”

    周氏看着玲珑姣好的面容,内心五味杂陈。但为了分散肖程在王氏身上的疼宠,她必须得这么做。

    李嬷嬷交待过后便离开了,肖老太太从不愿意当恶人,所以即便是给肖程房里送通房,这事也得周氏自己去办。

    “可会伺候男人?”周氏冷言道。

    玲珑点了带点头,依旧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回二夫人,李嬷嬷已经教过奴婢了。”

    看着年轻的女子面色微红,周氏心一横,打定了主意,却叮嘱了一句,“今晚你就去二爷房里,事后切记把药喝了!”

    玲珑再次点头。

    她自然知道那是避子药,虽然心有不甘,但眼下只能这么办,她还年轻,日后得了二爷宠爱,有的是机会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干得好!都是神助攻!

    第10章 定北侯府

    梆子刚敲过三更,定北侯府,赵家的大门外陆续停下一小队人马,为首之人体态健韧,神色刚毅,三十大几岁的光景,五官极为立挺,尤其是那双眼睛,在黑夜之中仿佛泛着寒光。他身后的无一人敢发出一点声响,皆是毕恭毕敬,如同铜人。

    赵凌跳下马背,当即有小厮上前恭迎,“侯爷,您回来了!三位公子已经在厅堂候着了。”

    定北侯府是百年世勋,祖上开始就为朝廷立过悍马功劳,定北侯为本朝一等爵,世袭罔替,荣耀难及。

    说起赵凌,也是京城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赵凌是赵家嫡系当中最出色的一人,十几岁就跟着皇帝围剿过蒙古残余部落,有勇有谋,且相貌秀美俊逸,曾经因着长相貌似潘安之故,还特意去北疆曝晒了半年。

    侯爷可能不甚喜欢当一个白玉郎君,可即便如今这般,五官依旧俊挺。

    赵凌娶过两任妻子,第一妻子是皇帝赐婚,乃翰林大学士之女,怎奈生下两子之后就撒手西去了。

    这第二任妻子也是命运不济,还是赵凌的远房表妹,生下嫡女赵淑婉,没多过久也病逝了。

    据说赵凌还在外面养过一个外室,但从未有人见过那女子,直到十几年前,赵凌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襁褓回来,对外宣称那是他的四子—赵慎。

    如此这般,赵凌已经当了十几年的鳏夫了。

    高门大户的千金不敢嫁他,普通人家的姑娘又高攀不起,加之赵凌常年镇守大同,军务繁忙,终生大事一直搁置着。

    他还正当血气方刚的时候,身边怎能没个解花语?!

    这些年,朝中不少权贵倒是陆陆续续给他送过女子,但多半都是放在了府上当作了下人使唤。

    如今,定北侯府最令人瞩目的除了赵凌之外,那就是三位公子了。

    其中,赵慎名义上算是私生子,但赵凌对他疼爱有加,原本府上还有人对赵慎不善,却被赵凌当众刺穿心肺而死,自此侯府再也无人对赵慎不佳,世子爷和二公子更是不必说了。

    有人传言,赵凌之所以对四公子爱护有加,是因着四公子的生母是赵凌平生最心悦的女子,但奇怪的是,赵凌从未带那女子回过府,甚至从未承认过她的存在,就连肖老太君对那女子也是一知半解。

    厅堂内,世子爷赵夔,二公子赵翼,还有赵慎三人正气定神闲的品着茶。

    赵夔身为家中嫡长子,是个极为优雅的人,他喜欢所有雅致的事物,从美人,字画,到茶品,无一不精细,倒不像个武将,但其实他精通兵法,武功了得,常年以笑脸待人,府上的大小丫鬟被他迷的七荤八素,但他至今洁身自好,也没有沾花惹草。这一点令赵凌稍许欣慰。

    因着三个儿子俱相貌秀美,他还想着有机会让他三人也去边陲晒个一年半载,男儿大丈夫岂能长的如白玉雕琢?!

    二公子赵翼不喜武,性子温和,是个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人物,府上的大小丫鬟对他也同样爱慕不已,不过这位二公子虽有一颗慈悲之心,却是天生不喜女子靠近,他身边从没有丫鬟伺候过,自幼开始便亲力亲为,为此赵凌还算欣慰。

    而四公子赵慎就稍微沉默寡言了一些,不但阴沉,而且下手极狠,两年前在大同时,赵凌亲眼看见他徒手杀过鞑子,手段甚是凶残,为此赵凌的父爱几乎都放在了他一人身上。

    至于唯一的女儿,赵凌暂时没有考虑到她,定北侯府的唯一嫡女,恐怕早就被皇帝钦定为了某位皇子的妻了。

    赵凌一踏足屋子,兄弟三人齐齐起身,道:“父亲!”

    赵凌嗯了一声,去了上首落座,茶水已经倒好,赵凌仰面灌了一杯下去,多日的快马加鞭,他身上的银甲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尘埃,在烛火下闪着不太醒目的银光。

    “都坐下吧。”赵凌道。

    对这三个儿子,赵凌怎么看怎么满意,唯一让他不喜的就是儿子们长的太好看了!他又不能在他们脸上黥字,于是乎只有晒黑这一个法子可行。

    赵凌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开始说起了正事。

    “皇上刚下了诏书,命我亲自押送官银入京,你们几人如何看待此事?”

    赵凌手握重兵,又兼大同总兵一职,押送官银这种事无需大费周章将他调入京城,这其中必有他意。

    兄弟三人颇有默契,每次父亲召见谈话,都是按着顺序答话。

    先是老大赵夔开口道:“据我所查,这次官银是江南税务所得,皇上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国库充盈,单是今年江南税银就达数百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

    赵夔侧目看了一眼二弟,赵翼顺着他的话道:“真要是勤政爱民,怎会收上这么多税银?上半年四川还闹了流民,父亲此番押运官银当真要小心,盯着这批银子的人不在少数。”

    老二就是老二,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与大哥赵夔一唱一和。

    而更直接的则是老四,赵慎道:“圣旨已下,父亲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与大哥二哥会暗中相护,父亲大可放心。”

    赵凌端坐笔直,听完三个儿子的话,他好像又无事商榷了。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定北侯府已经够惹眼了,故此赵凌让三个儿子待在家中,若无皇帝的旨意,谁也不准太过冒进。

    “嗯………”赵慎沉吟一番,又看了看三个儿子,还是无话可说,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儿子们纷纷起身,定北侯又叫住了他们,“站住!你们三人明日开始鸡鸣时起开始练剑,辰时方歇。”他还是喜欢阳刚一些的儿子,儿子们断不能是绣花枕头。

    三人毫无异议,应道:“是,父亲!”

    定北侯看着三人离开,身边又安静了下来,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一时间又想不来他到底缺了什么。

    *

    次日,王氏领着一对儿女去给肖老太太请安,她现下在肖府过日子,这种事情免不得。

    她到时,屋子里的人都在说笑,王氏请个安就坐在一侧,安静的听着。

    直至此刻,她才知道昨天晚上肖程又收了一个小妾,她抬眸看了一眼,就看玲珑今日穿着玫红色菱花纹绸缎衣裙的玲珑,她梳了妇人发髻,面容娇羞。王氏还留意了一下她的耳垂后方,果然也有明显的红痕。

    她突然一阵生理性恶心。

    原来肖程对所有的女子都一样,不管是周氏,玲珑,亦或是她。今日有一个玲珑,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十几岁的年纪,多好的姑娘啊,他应该很喜欢吧,他以前就告诉过她,他最喜欢的就是她白皙的身子,现在瞧瞧玲珑,也是白若凝脂的。

    王氏面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周氏原本是想看热闹的,却见王氏这个样子,又是一番失望。王氏不冷不热的对待这件事,周氏想发难都没有机会。

    玲珑先后给周氏与王氏敬茶,周氏给了红包,王氏来时没有准备,她想起了肖程送给她的耳坠子,便摘了下来给了玲珑,反正这东西她也不稀罕了。

    玲珑自是知道王氏的容貌胜过她,但昨个儿晚上二爷对她可谓疼宠如心上宝,还说了不少王氏的坏话,说她目中无人,不知悔改。

    玲珑正当欢喜时,被男人的三言两语冲昏了头脑,她接受了王氏的耳坠子。

    周氏和肖老太太倒也没有出手制止,她二人将玲珑送到肖程的榻上,无非就是为了牵制住王氏,很显然肖程对玲珑很满意,否则也不会折腾了半宿,为此肖老太太和周氏心里也有数了。

    大约,王氏在肖程心目中并没有太重的分量。

    肖宁安静的看着这一切,肖玉珠也不知因何被吴氏禁足了,她倒是一个人落得清静。

    从德沁堂回去的路上,王氏路经甬道时,肖程正从对面走了过来,王氏的目光正对前方,美眸之中再无这个男人。

    肖程眼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竟不无理取闹了,他心头一颤,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此逝去。

    他叫住了王氏,语气不佳,道:“你可是妒忌了?”所以才生气,对他不理不睬。

    王氏止了步,她转过脸来,淡然一笑,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二爷说笑了,善妒是七出之一,我可不敢。”

    王氏脸上无所谓的笑意实在是刺眼,肖程一愣,旋即又是拂袖而去,当他不甘心再次转过身时,王氏已经走远了。

    背影如此单薄,却倔强的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赶紧给父亲找个后妈,不然他一心想把我们三个晒黑。

    赵翼:大哥言之有理,只是该去哪里找后妈?

    赵慎:我倒是有个合适人选。

    侯爷:哦?老四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