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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镇北王意气洋洋,翻身上马,众人正欲起轿,突然前方人群两边让开,有一道着黄的身影策马而出,看服色竟是宫内的太监。

    赵宗冕浓眉微敛,一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刹那间沸反盈天的热闹戛然而止,鼓乐声吵嚷声尽数归于沉寂。

    那太监远远地看见赵宗冕,早就先行翻身下马,脚步匆匆往前,手中将圣旨高擎出来,叫道:“有旨意。”

    第24章

    旁边文安王赵宗栩跟礼部尚书阮籍正欲上马, 见状, 赵宗栩先快步上前迎了传旨太监:“公公这会儿前来, 不知何事?”

    那太监笑道:“王爷莫惊, 是好事,请林家众人来接旨吧?”

    文安王回头看一眼赵宗冕,对方挑了挑眉,也跳下马来。

    这会儿里头林御史跟夫人, 东来等早奔了出来,跪地接旨, 连西闲也给搀扶着下轿。

    赵宗冕瞅她蒙着盖头行动不便, 便迈步过去, 自握住了她的手引着。

    太监展开圣旨,念叨:“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林氏女西闲,贤良懿德, 堪为王室内助,今选为镇北王侧妃,朕甚嘉慰, 特赐御用命妇朝服一套, 常服一套,红珊瑚两尊, 玉如意一对, 明珠四斛, 锦缎十匹, 宫女、内侍各十人。再赐林家城南庄园一座,黄金百两,以资给养。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西闲跪拜,领旨谢恩,林家众人也都战战兢兢谢恩。

    皇帝所赏赐的林家城南的庄子,说来也巧,那庄园原本是户部倒台的曹郎中所有,庄子里四五十人,养着日用家畜无数,管辖着良田百余亩,是一个极肥的地方。

    早在曹郎中归案之后,这庄子就被好多人觊觎,只是因给太子罚没了,众人才不敢动手,如今却都归了林家。

    那太监宣旨过后,林牧野兀自有些无法回神,赵宗栩笑吟吟地招呼道:“公公且入内吃杯喜酒。”

    太监笑道:“王爷客气,这会子要赶紧回去复命呢,以后定然叨扰。”团团行了礼,飞马又去了。

    镇北王见事情已了,早扶了西闲上轿,锣鼓手们反应过来,忙又开始敲敲打打,东来催促着小厮们赶紧再放鞭炮,瞬间重又热闹起来。

    且说与此同时,在赵宗冕下榻的旧宅之中,外有太子殿下跟朝中众位大臣,内有太子妃,数位皇亲贵眷以及京城的几位诰命,这些都是位高权重,呼风唤雨的人物,内外相持,顿时把个原本简朴的宅子衬得熠熠生辉。

    因等了良久,眼见吉时将至却不见回来,太子正问情形,突然有内侍来报,说宫内宣旨等等。

    赵启笑道:“可见父皇对镇北王之偏爱器重,也是王叔劳苦功高,理当如此。”众人纷纷称是。

    又等片刻,远远地见队伍来到,府门口也放起鞭炮来,刹那间锣鼓喧天,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热闹。

    等众人簇拥镇北王下马,接了新娘入内,个中繁琐的礼数暂且不提,只说礼罢后,大家举杯畅饮,觥筹交错。

    太子赵启以及朝臣们倒也罢了,毕竟都是心里有数的,不至于过分,然而今日来赴宴的除了这些权贵要人外,却还有赵宗冕自雁北带来的许多武将,这些人从来粗犷惯了的,且个个都是海量,待赵宗冕来敬酒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尽兴地喝了有三分醉,见了镇北王,越发意兴高昂,纷纷举杯祝贺王爷又当新郎。

    赵宗冕应付那些文官之类的自然不在话下,也只有二分酒罢了,但面对这些部下,一圈灌下来,不知不觉有了四五分。

    此刻文安王在前面陪同太子等,因听隔院呼呼喝喝,闹得不大像话,赵宗栩对赵启道:“只怕他们那些粗人不知体统,当真把镇北王灌醉了,待会儿入不了洞房可如何是好,我去瞧瞧。”

    赵启笑道:“今儿是王叔的好日子,他心里高兴,索性不要扰他的雅兴,何况他自己就是海量,难道还怕那些底下人?”

    周围众人也都起哄说无妨。

    渐渐地日影西斜,忽然有人来说:“镇北王喝醉了。”

    太子跟文安王等闻听,忙起身入内去看,却见这隔院之中,杯盘狼藉,在座多半将领都醉倒在地,赵宗冕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握着一个酒杯,睥睨左右:“还有谁?”

    突然见太子等众人进来,他便招手:“你们?来来来,不醉无归。”

    赵启见状忍笑,不便靠前,文安王走到他跟前儿:“太子还说你是海量,这海如今也是酒海了。”

    赵宗冕斜睨着他,嗤嗤地笑道:“你若瞧不起本王,把酒满上,我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文安王回头:“这可是真的醉了。”

    赵启摇头笑道:“王叔,你多照料些,时候不早,我跟众人就先散了。”

    赵宗栩领命,先送了太子出门。赵启道:“不料镇北王竟醉的如此,就多劳王叔了。”

    文安王目送太子上轿而去,才回来院中,却不见了赵宗冕的身影,忙问底下人,回答说道:“王爷方才自己进洞房去了。”

    赵宗栩吃了一惊,想到他醉得那个样子,总是有些不安的,于是就叫下人们把在座的众将官,那醉的厉害的就搀扶起来找地方醒酒,那醉得轻微的就护送回下处,等等善后不必赘述。

    赵宗栩吩咐妥当,心里惦记着镇北王,思来想去,终究往他洞房的方向而去,谁知才进院子,就见几个半醉不醉的将士凑在廊下,有的趴在窗户上笑嘻嘻地,有的挤在一块儿,嘀嘀咕咕,鬼鬼祟祟。

    赵宗栩见状,知道他们是来偷听人洞房花烛的,真是什么人教出了什么兵,他正不知要斥退众人,还是装作不知道走开,就听得屋子里有人大喝一声:“崽子们还没看够,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那东西割了,送进宫里当太监!”

    这五六个人听见,又惊又笑,一个个嘻嘻哈哈、脚步趔趄地逃走了。

    赵宗栩见他们豕突狼奔往门口而来,忙靠墙站住,把身形在那丛竹枝后掩了掩,众人正说笑,且又半醉,自然是没留意他。纷纷去了。

    只等众人都走了,赵宗栩才现身,想了想,缓步进门,自抄手游廊往里,还未到卧房处,就听里头说道:“他们都走了,这下你放心了吧。”

    另一人并不回答,赵宗冕又道:“西闲,打从看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好容易今儿抱得美人归……你怎么总是沉着脸,来,给本王笑一个。”

    大概是西闲并未如他所愿,镇北王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只这一副表情。”

    赵宗栩听到这里,略有些不好意思,便转过身要走。

    里头却窸窸窣窣地一阵响动,然后是谁含糊呜咽似的。

    赵宗栩皱皱眉,只听赵宗冕道:“混账东西,你……怎么咬人。”

    依稀是西闲低语了句什么,赵宗冕道:“你当我是姓苏的那种绵软书生,洞房花烛还要跟你打躬作揖三拜九叩的不成?过来,好好让本王香一个,再咬人我就不答应了。”

    赵宗栩又是震惊,又有些无奈想笑,只忙加快脚步走开。

    且说文安王快步走出院子,正要往前头去,就见一个侍卫疾步而来,迎面见了他,便止步行礼。

    文安王道:“有事,这么匆忙?”

    侍卫道:“雁北来了一封急信,要快些交给王爷。”

    “哦……”文安王沉吟,“去吧。”

    一摆手,那侍卫以后后退一步,转身去了。

    文安王复又回身慢慢往前,才走几步,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惊而回头:“等……”

    本是要喝止那人,可回头看时,那侍卫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文安王拧眉静看片刻,仍是转身走了。

    镇北王赵宗冕虽然喝的有五六分醉,但倒是没忘了自己今晚的任务。

    等太子众人都去后,他自己起身,居然给他毫无差错地摸到了洞房之中。

    赵宗冕进门后,不由分说把屋子里的侍女、喜娘、嬷嬷们都赶了出去,一眼看到床边的西闲。

    西闲因为折腾了这大半天,神思倦怠,不知不觉地靠在床边睡着了。

    赵宗冕俯身,本是要将盖头扯下来,目光一转,看到半边给西闲压在肩头,硬扯的话一定会吓到她,于是嘿然一笑,双手把盖头搭起来。

    底下,西闲并没有醒,合着双眸,睡得极为恬静。

    赵宗冕目不转瞬地看着这张脸,方才外间那无限的喧嚣也仿佛都迅速地尘埃落定,他凑上前去,想要在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唇上香一香,眼见要印在上面,西闲忽然睁开了双眼。

    堂堂镇北王就像是个要恶作剧却给捉了现行的孩童,两个人四只眼睛,对在一块儿,赵宗冕正不知说什么,突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嗝。

    浓重的酒气冲了出来,赵宗冕忙站直身子,挥手乱舞,想要快些将酒气挥散。

    “王爷,”西闲微微侧脸避开,缓缓起身行礼:“是几时了,客人们都走了么?”

    赵宗冕略觉窘然:“嗯,都走了。”

    西闲举手在床柱上一撑,因为方才坐姿不对,扭得肩颈有些疼,双腿酸麻站立不稳。

    赵宗冕在旁望着她一举一动,在心里翻腾的酒突然有被点燃的势头。

    等终于喝退了听墙角的属下,外间也恢复了一片清静,他早就难以按捺,张手紧紧地将西闲抱住。

    除了起初受惊的一颤,西闲并未挣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尝到了樱唇上的味道,只觉着娇软甘美,令人无法自拔,连方才被咬的疼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正气息转沉,神思飘荡,就听到屋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旋即,有人说道:“王爷、王爷……”

    西闲听见了,忙试着推他一把,赵宗冕无法理会别的,只管肆意尽情而为。

    那声音却大煞风景地又响起:“王爷,雁北有急报。”

    赵宗冕忍无可忍,稍微一停,中气十足地喝道:“滚!”

    窗外静默了会儿,片刻,却又说道:“王爷,是雁北王府里……是王妃的信。”

    第25章

    听到说“王妃”, 赵宗冕的动作停了停。

    西闲正给他缠的喘不过气来, 当即忙定了定神, 说:“既然是府里王妃的信, 又这样着急,一定是有大事。请王爷速速去瞧瞧吧,不要耽搁了正经事。”

    赵宗冕低头瞧着她,虽急不可待, 但毕竟人已经在自个儿手心里,倒也不必抢在这一时。

    于是说道:“我听爱妃的, 去去就来。”俯首在西闲的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这才跳下地。

    他信手将衣裳整理了一下, 开门到了外间。

    西闲的心仍跳的很快,嘴唇发麻, 口中干涸,瞧见桌上并没有茶, 只有一壶合卺酒没有吃,西闲也不顾一切,举手自己斟了一杯。

    谁知手也抖的厉害, 洒了好些酒水在桌子上, 西闲深深呼吸,一仰脖, 饮鸩止渴似的灌了下去。

    她吃了一杯酒后, 魂魄才好像归了位, 腹内却有一股热气缓缓升腾起来, 手上的抖略好了些。

    西闲索性又倒了一杯。

    此时,只听到外间依稀有说话声,然后是镇北王问道:“来人呢?”

    侍卫说道:“来人正在外头厅内等候,王爷可要见他?”

    镇北王踌躇了会儿,终于说道:“稍等。”

    西闲听到他仿佛又回来了,不知为何心里越发慌张,忙把那残酒喝了,逃也似地回到床榻上,倒身假装睡着了的。

    赵宗冕果然是进来了,本要跟西闲知会一声,见她和衣卧倒,静静地仿佛睡着了,不免诧异,待要摇醒她,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转身仍是出去了。

    西闲倒身装睡,实则心跳如擂,只听脚步声远去,紧接着是外间的房门响动,知道是赵宗冕出去问那来送信的雁北王府之人了。

    不管怎么样,一时半会儿他该是不会回来的。西闲总算松了口气,慢慢地从榻上爬起来。

    此刻卧房里并无他人,只有她茕茕一个。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西闲突然觉着无限的惶恐跟委屈,连日来的镇定自若跟今日的波澜不惊都在瞬间分崩离析,她捂着脸想要哭,又不敢大声,只哽咽着落泪。

    且说赵宗冕到了前厅,那王府里的来人果然在那等候多时,见他来到,忙上前跪地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