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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林氏看着她这幅模样终归还是叹了口气,她取过桌上那杯早已凉了的茶喝了一口,而后才看着霍令德重新开了口:“今日那番话无论是谁都可以说,只有你不可以…令德,你终究还是忘了,不管如何,你终究还是霍家的女儿,还是和霍令仪同出一脉的亲姐妹。”

    “你这番话纵然讨好了安平公主,可那又有什么用?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即将要出嫁的公主,这事若真是要怪罪下来,她又岂会帮你说上半句话?”林氏说到这还是摇了摇头,连带着语调也多了几分叹息,她这个女儿还是太傻,一串手钏,几句好话,就能让她如此为周承棠说话。

    可她也不想想…

    今次之事皆由吕娇和她所起,与那周承棠又有多少关系?旁人询问起来,怪罪得自然还是她们两人…而真到那个时候,周承棠摘个一干二净,又岂会帮她们说上一字半句?

    霍令德听着林氏的一字一句,面色还是惨白了几分。她的确是忘了,那个时候她满心满眼就是想看霍令仪出丑,所以在吕娇说出那话的时候,她自然也未多想就帮衬了几句…可如今听母亲这般说道,她自然也明白了过来。

    她今日的确是讨好了周承棠,可寒得却是祖母的心。

    她纵然讨厌祖母,讨厌霍家这些人…可如今她却不得不依附霍家、依附祖母。

    霍令德想到这,心下惶恐万分,她抬步朝林氏走去,而后是伸出手握着林氏的袖子,带着掩不住的惊慌和害怕开了口:“母亲,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林氏闻言是又叹了一口气,她也不曾说话,只是握着霍令德的手轻轻拍了一拍,眼却是朝那烛火看去…只要那位不说话,只要令德还是太子侧妃,这霍家就会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可李家那位三爷——

    林氏想着先前打听到的那些事还有令德方才所言,那位李三爷可见是对霍令仪有意,只怕没个几日,李家就要来家中提亲了…若是有李家从中作梗,多说道什么,令德这个位置能不能保住还真有些不好说了。

    如今她也只能希望,那位念在她还尚有用的份上,替她们母女扶持一二。

    林氏想到这便又垂下了眼眸,她也是该抓紧些功夫了,若是让那位等急了,且不说霍家,只怕这燕京城中都不会再有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处。

    霍令德不曾听人说话,便又轻轻拉了拉林氏的袖子,等人回过神才又抬了一双带着泪痕的眼睛朝人看去,口中是紧跟着一句:“母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是真的怕了,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拥有这些,她实在不想再回西山那个鬼地方。

    林氏闻言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一拍,眼却是朝那外处的夜色看去:“不管怎么说,你做错了事该请得罪还是要去请的…走吧,我们去给你祖母赔罪。”她这话说完是又停顿了一瞬,跟着是又一句:“罢了,我们去锦瑟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最佳,未来婆婆和大人——

    第62章

    锦瑟斋。

    此时夜已有些深了。

    屋中丫鬟先前都被许氏赶了出去, 这会许氏握着一杯茶盏也不曾喝, 一双眼却是朝坐在边上的霍令仪瞧去…她想了想终归还是搁落了手中的茶盏,开口说了话:“晏晏,你和李三爷…你是当真喜欢他吗?”

    她说到这是一顿,跟着才又一句:“如今这屋中只有我们母女两人,你想说什么便尽管说, 母妃只想知道你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今儿个李三爷亲自送晏晏归家, 又有别庄那一回事, 想来明儿个这燕京城中就要传开了…何况看李三爷那副样子, 只怕没个几日就会来家中提亲。

    对于李家的人, 无论是程老夫人还是郑宜和,许氏心下都是有好感的。

    可对于这位李三爷…

    许氏心下却还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别扭。

    那位李三爷纵然样样皆好,可年岁终归还是大了些…何况又是那样一个冷清性子, 她心中委实是有几分担忧。

    许氏想到这便又伸手握着霍令仪的手, 她一双柳叶眉轻轻蹙起, 口中是跟着一句:“你若是不喜欢他, 即便当真要得罪李家的人, 母妃也绝对不会把你嫁过去的。”她左右就这一双儿女, 哪里能舍得他们受委屈?

    何况女儿家的婚事最是要紧不过…

    若是晏晏不喜欢,她说什么也不能让晏晏委屈了自己。

    霍令仪闻言是拧头朝许氏看去,眼瞧着她面上那一片遮掩不住的担忧, 心下却是又化开了几道热流。她知晓母妃心中的担忧,也知晓母妃是当真希望她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免得她余生后悔…

    她任由许氏握着她的手, 口中是柔声说道:“母妃,您别担心。”

    “李三爷是个好人,当日围场、今次别庄,若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女儿只怕不是已没了命就是丢了脸…”

    霍令仪说到这看着许氏眼中仍旧藏着的担忧,却是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继续说道:“您问我喜不喜欢他?这个我实在不知,可我至少不讨厌他…和他待在一道的时候,我觉得很放松很舒服,好似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这话说完,面上倒是也跟着化开了一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笑:“如果余生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渡过,想来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何况——

    她今日既然义无反顾跟了李怀瑾出来,哪里还有什么后悔的余地呢?

    霍令仪想起今日在马车的时候,李怀瑾微微掀起眼帘朝她看来,他问她“害怕吗?”那个时候她有一瞬得怔楞,可也不过须臾她便明白了。害怕什么呢?害怕这城中的蜚语流言?害怕自此之后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是摇头了,而后是说了一句“害怕也没用。”

    的确没用。

    李怀瑾素来行事沉稳,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他既然已明明确确放了话,她哪里还有丝毫逃避的可能?

    何况…

    她也的确不怕。

    不知道为什么,霍令仪就是这样肯定,李怀瑾是不会伤害她的,那个男人即便看起来再是冷情淡漠,可他对她却有着少见的温和。

    许氏看着烛火之下,霍令仪那眉梢眼角泛开的几许温和,她的心下总归还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晏晏喜欢,她倒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许氏刚想说话,帘外却传来了知夏的轻禀声:“王妃,林侧妃带着三姑娘过来请罪了,这会正跪在廊下。”

    她这话一落,屋中却是静谧了一瞬。

    许氏先前面上还挂着的几许温和跟着沉了下来,她仍旧端坐在软榻上,闻言也不过淡淡一句:“让她们在外头候着吧…”却是也没说见还是不见。

    知夏听到这话自是轻轻应了一声。

    等到那串脚步声渐渐远去,许氏才又握着霍令仪的手继续说起话来:“你既然心中有章法,母妃也就不再说道什么了。”她这话说完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跟着柔声说道:“想来没个几日,李家就要遣人来家中了。”

    霍令仪听得这一句,脸上却还是忍不住泛开几许红晕,李家遣人来家中,自然就是要定日子了…

    纵然她生性再是沉稳,可如今听得这么一句难免还是生出几分羞赫之情。

    许氏看着霍令仪这幅模样,面上的笑却是又多了几分,她知人心中羞赫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另择了话头又说道了几句旁话,约莫又过了一会功夫…她瞧了一遭外头的天色才又柔声开了口:“好了,如今夜色也深了,你也该回去歇息了。”

    霍令仪闻言便也不再说道什么,她知母妃这是还要处置林氏和霍令德的事,便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又朝许氏打了个礼才往外退去。

    …

    而此时的廊下。

    虽然如今已至春日,可这夜里却还是有几分凉意的,林氏和霍令德衣衫单薄跪在这廊下已有三刻的光景了…两人往日也是养尊处优,何曾跪过这么长的时间?何况还是在一群丫鬟的眼皮子底下,不仅身体不舒坦,就连心里也很是不舒服。

    霍令德跪了这么久,心下自是有气。

    她本就心气高,如今又被天家钦点为太子侧妃了,平日无论是出去还是在府中都是受人推崇恭维的。可如今这样没脸得跪在廊下,还任由那群低贱的丫鬟瞧着…若不是母亲先前早就警告过她,只怕如今她就要不管不顾起身了。

    可即便如此,霍令德还是忍不住拧头朝林氏看去,她那张因为受了寒风而显得有些苍白的面上,此时正挂着几许掩不住的埋怨和不忿。她的声音虽低,可声调却透着几分不高兴:“母亲,我们究竟还要跪多久?”

    都快三刻功夫了…

    难不成里头的人不说话,她们就要一直跪下去不成?这样一来,她们这些日子在府中才积累起来的名望不是又有消个一干二净?

    霍令德委实不明白,为何她们不去祖母那,反倒是来了这锦瑟斋?母亲往日不是最看不起锦瑟斋的这位吗?

    林氏闻言面色也有些不好,打先前请知夏进去传话已有三刻了,可里头却只是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让她们候着,旁的话语却是半句也无。她心中明白许氏这是在给她们立规矩,因此即便她心中再是不舒服再是生气却也不敢有半句说辞,只好拉着令德继续在这廊下、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跪着。

    这么多年——

    许氏从来不曾理会她行事,任由她里里外外张罗,久而久之,林氏也都快忘了她头顶还压着这么个人物。因此今日许氏在昆仑斋朝她发难的时候,林氏的确是怔住了,这么一个泥菩萨竟然也会有这样冷言令色的时候?

    而这怔楞之余,却是害怕,一份从未有过的害怕。

    许氏若是不理会她,那么她平日里怎么行事都可以,可许氏若是想要朝她发难…同样,她也丝毫办法也没有。

    说到底,在这王府之中…

    许氏才是王妃,而她不过是一个妾氏。

    林氏想到这,袖下的指根却是又忍不住攥紧了几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有这样丢脸的时候。即便当日被林老夫人赶出府中,她心中也只是觉得心下愤慨。可如今呢?如今她跪在许氏的屋前,跪在这群往日她最看不起的下人跟前。

    她是真得觉得丢脸。

    林氏往日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跪在许氏的跟前,跪在这个她一直都看不起的女人跟前…可她终归不是霍令德,即便心中再是生气再是不忿,她也不会外露于人前。晚风拂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等平了心下这一番紊乱,而后她才拧头朝霍令德看去,眉眼微沉,口中是压低了声跟着一句:“你做错了事还敢如此多言?好生给我跪着!”

    霍令德听得这句,还想开口,可眼瞧着林氏朝她看来的那双眼中藏着一片掩不住的冷色。

    她咬了咬唇终归还是埋下了头,不再说道什么了。

    两人依旧像先前那般跪在长廊下,夜色深沉,廊下悬着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这处谁也不曾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里头才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是帘子打起的声音,而后却是一道又一道恭敬的问安声:“郡主。”

    郡主?霍令仪?

    霍令德听到这一道声响,身子却是止不住一颤…她心中厌恶霍令仪,时时都想与她争个高下,自然不肯把此时这样一幅丢脸的模样露于人前。可脚步声越走越近,她即便想起身却也来不及了,何况母亲的警告还在耳边萦绕,她也的确不敢起身。

    她听着那越走越近的脚步声,撑在地上的手却是又多用了几分力道。霍令德想着今日出门前还满心得意,只等着在别庄的时候看霍令仪出丑,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霍令仪不仅半点丑不曾出,还有那李首辅替她撑腰…反观她自己呢?不仅什么好戏都没瞧见,如今还跪在这里、跪在霍令仪的跟前。

    她明明已是天家钦点的太子侧妃了,为什么还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霍令德听着那脚步声在身边停下,微垂的眼帘看着眼前这一双做工精美的绣花鞋…她甚至可以察觉到头顶霍令仪朝她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怎样的嘲讽,她一定是在嘲笑自己,一定是的…不知是因为夜色太过寒冷还是心中太过不忿,霍令德竟不自觉得轻轻打起颤来了。

    林氏却是先回过了神,她仍旧俯身跪着,端得是一副谦和恭敬的模样,口中也跟着恭声一句:“妾给郡主请安,郡主大安。”待这话说完,她是又紧跟着一句:“今日别庄的事,妾已知晓了。妾特地领着令德过来给您和王妃赔不是…”待这话说完,她是朝霍令德看去:“令德,你还不快与你长姐赔不是?”

    霍令德听到这一声,却是紧咬着红唇不肯说话,让她给霍令仪赔不是?

    她配吗!

    林氏见霍令德这般,眼中的寒沉却是又多了几分,这个不省心的!她也不看看如今是副什么模样?竟然还要较这样的一时之气…她伸手握住了霍令德的手腕,脸也朝人那处逼近了几分,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你先前在屋里是怎么与我说的?怎得到了你长姐跟前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还不快和你长姐道歉!”

    霍令德不想道歉,可林氏的力道实在太重了,若不是她强忍着只怕此时就要忍不住惊呼出声。她的面色惨白,红唇却还是紧咬着,不知过了多久,她终归还是埋下了头,口中是跟着轻声一句:“长姐,是我错了。”

    她即便道歉,可那话语之间却还是透着一股子怨怼,却是让这外头站着的一干人等都紧皱了一回眉心。

    霍令仪自然也听出了霍令德话中的愤慨,她手撑在杜若的胳膊上,面上的神色未有丝毫变化,眼瞧着她们这幅模样也不曾说些什么。廊下灯火摇曳,外头月色分明,而她低垂着一双眉眼,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跟前的林氏和霍令德,却是又过了好一会功夫,她才淡淡开了口:“你是错了。”

    她的声调虽然不曾有丝毫波澜起伏,可落在人的耳中却恍如有那千斤顶那般沉重。

    等前话说完,霍令仪是又跟着一句:“你要去讨好安平公主,这是你的事,我懒得管也不想管。”

    “可你要明白,再怎么说,我和你也是同出一脉的亲姐妹,我们的头上都顶着‘霍’这个姓…我纵然从来不曾期望你能在外处帮衬我一二,可也不想因为你这份小性而连累我霍家多年清名。”

    霍令仪说到这,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又朝林氏看去。她的语调仍旧很淡,一双桃花目却紧盯着人,未曾错漏林氏面上的情绪变化:“今次之事,侧妃也有错…我原以为侧妃是个聪明人,却不曾想会把三妹教成这幅模样。即使三妹如今已是内定的太子侧妃,可天家看重三妹是因为她的品性。”

    “若是让他们知晓三妹原是这样的性子,侧妃觉得这个福缘可还保得住?”

    林氏闻言,眉心是跟着轻拧了一回,不过也就这一瞬功夫,她便又重新缓和了面色。她仍旧跪在这廊下,恭声回道:“郡主教训的是,日后妾身定会好生管教令德,绝不会再让她犯今日的错。”

    霍令仪听得这句,又瞧了一遭林氏面上的神色,眉心却是轻折了一回…林氏先前那番话的确恭敬,可那话里话间却不曾带有半点害怕,仿佛确信天家不会对霍令德如何一般。

    她心下思绪微转,却是又想起今日在马车的时候,霍令德在听她提及周承宇时的那一副不对劲。究竟林氏母女和周承宇之间有着什么秘密?他们又到底想做什么呢?

    霍令仪折起的眉心仍旧未消,不过此时也不是探究这些事的时候,她终归也不曾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又朝两人那处看了一眼而后便由杜若扶着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