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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2节
    陆修远的真正身份,苏晏没跟云初微说过,但云初微此时也听明白了几分,能让陆修远憔悴成这样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其中最可能的一件,大概是他那双腿。

    难不成是陆修远私底下请了神医,然后神医告诉他他的腿没救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残忍了,对一个男人来说,没了双腿便等同于没了所有,因为他没办法娶妻生子,除非真的有姑娘不在乎那些,只为了能与他这个人在一起。这要换在她那个时代,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可当下这种以子息繁衍为重的封建社会,谁敢把女儿交到陆修远这样的人手里?纵然他腰缠万贯,乃一国首富,可他没有子嗣,百年后他名下的财产便注定要落入族亲手里,岳家顶多能在女儿活着的时候跟着捞点油水,等没有子嗣的女儿一死,就什么盼头都没了。

    天子脚下,不管是世家还是小门小户,多得是算盘拨得响亮的人精,想来早就把这些都给考虑进去了,否则上陆家说媒的人怕是早就踏破了门槛,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无人问津。不过也不排除陆修远根本不想议亲的可能。

    “我也不敢向你保证什么。”云初微实话道:“毕竟我没亲眼见到陆少爷呢,更何况,能不能去见他我还另说,所以,实在是对不住。”

    “无妨的。”陆川笑了笑,“本就是请夫人帮忙,没道理你帮不成我还得怪罪你不是。”

    “好了,那你下去忙吧!”

    遣走陆川,云初微重新返回燕归阁苏晏的房间。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久,虽然去见陆修远是为了探望探望他的境况,却也需要向九爷说分明,毕竟九爷才是她的夫君,没道理自己丈夫伤重,她还跑去看另外一个男人让他吃醋误会吧?

    “九爷,我跟你商量件事儿。”

    “怎么了?”苏晏刚想闭上眼睛睡觉,见到她神色凝重地进来,又起了起身。

    “就是…那个陆川来找我,说陆修远出了点状况,已经几天吃不下饭了,让我帮忙去劝劝,你…同意我去吗?”

    陆修远?苏晏微微地眯了眯眼,他不是要去北燕吗?怎么这时候还没出发,难道中途又发生了意外?“你的意思是,陆川请你去劝劝陆修远?”

    “……嗯。”

    “这样吧,你不必去了,我让人给陆府递帖子,请陆修远过门一叙。”

    这次不是吃醋,而是隐约觉得陆修远真的遇到事儿了,虽然在某些方面苏晏挺不待见陆修远的,但毕竟是合作过的人,况且陆修远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今人家遇到难题,他就算不能帮忙,先了解了解情况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准还能出出主意。

    云初微看了看苏晏,见他脸色不大好,不像是平素醋性大发的样子,不过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让人给陆府递帖子。

    ——

    陆府。

    收到帖子的时候,陆修远躺在床上。

    这几日,他基本都是这么渡过的,商会的事情也懒得去管了,全推到陆嘉平身上。

    接这点活儿对于陆嘉平来说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他心疼远儿这孩子,自从晓得身世以后,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每顿送来的饭食,他也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随便应付着吃几口,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这次是陆嘉平亲自来给陆修远送饭食。

    “远儿,不管如何,你先吃几口填饱肚子吧,你这样,让舅舅很是担心。”

    除却在外人面前必须有的主人做派,陆修远从来不在舅舅们跟前摆谱,他心底里也没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所以舅舅们说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披上衣袍挣扎着坐上轮椅,陆修远将轮椅转到桌边拿起筷子端起小碗,同样没吃多少就搁下了。

    陆嘉平心里直叹气,不把真相说出来吧,这孩子已经腿脚不利索了还坚持要去北燕查生母下落,说出来吧,可把这孩子给伤得透透的了,看见陆修远的样子,陆嘉平心里跟刀割一样疼。

    “舅舅不必担心,我没事,缓过这几日就好了。”陆修远道:“一会儿我出去散散心。”

    陆嘉平放心不下,“要不,我多安排几个人跟着你。”

    “不必了,有宛童一个人就好。”陆修远摇摇头。

    陆嘉平不好强求,这孩子从小就心思重,他们又都是大老爷们儿,不懂得如何安抚他,让陆二太太来吧,也没多大成效,远儿纵然会笑脸相迎,但那笑容里面有多少勉强的成分,他们这些近身的人一看便知。

    除了叹气,便只剩心酸。

    叶承那个王八蛋,当初骗了他们三兄弟那么多银子顺利助他回国,也花钱帮他买了不少势力,结果他登上大宝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这些人的恩惠甚至是把清绾忘到了九霄云外而迎娶第一世族嫡女为皇后。

    后来劫持清绾的那些人,十有八九就是那王八蛋派来的,为的,是想秘密解决了清绾永绝后患,毕竟那个人已经是九五之尊,他怎么能允许与自己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将来带着儿子找上门来打脸。

    一想到这些,陆嘉平就悔不当初。

    早知道叶承如此狼心狗肺,他那时候就不该放任清绾胡闹,该把清绾拽回来重新许个好人家,那么如今清绾必定活得好好的,哪里还会人先走,留下这么个可怜孩子。

    陆修远轻轻靠在轮椅后背上,心里头一直是堵着的。

    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线索也激动得心潮澎湃,就想了解更多关于母亲的事,不论她是生是死,可知道了,又觉得累。

    他是南凉人,仇人却在北燕,不仅如此,对方还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更可恨的是已经入土了,让他想报仇都找不到人。

    灭顶的恨意最后只能化为深深的无力感。

    要怎么做,才能为生母讨回公道,要如何做,自己这心里才能好受些?

    私生子的身份,他认了,但他不能忍受母亲被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给负了。

    难怪那些年在鹿鸣山,他常常从母亲眼中看到泪花,原来母亲不是没提前察觉到什么,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那个人还会回来接她罢了。

    他想,母亲之所以还能坚持在鹿鸣山待那么多年,大概是因为他的存在让母亲空虚的心找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慰藉。

    可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最年幼最没本事保护母亲的时候?若是,若是换了现在,他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叶承项上人头取下来给母亲做祭品。

    好恨好恨,可是找不到报仇的人,找不到可以让他把心中怒火都发泄出去的对象。

    陆嘉平叹了口气走出去,让人去二房把陆二太太给请了来。

    “远哥儿。”陆二太太一来就笑盈盈地望着陆修远。

    这孩子的现况,陆嘉平派去的人已经跟她说了,既然是来安抚人的,自然不能绷着个脸,却也不是装出来的,陆二太太打心眼里喜欢陆修远这孩子,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伤神难过,但该劝的还是得劝。

    “婶娘。”陆修远淡淡地看了陆二太太一眼,打了个招呼就没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