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了一个人睡,而且他也习惯了木木在他旁边陪着他一起睡。
宫里他的寝宫虽然是个守卫深严的地方,但是整个寝室当中去透着几分阴森寒冷,所以他已经习惯了木木跟他一起睡,如果没了木木,他会整夜都睡不着。
躺在床上的李牧坐起身来,直接便把人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睡不着就当自己是大饼,多翻翻就睡着了。”
允儿看了看缩在地上的木木,又看了看身旁的李牧,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的掀开被子躺在了被子下。
翻饼,烙大饼,允儿是大饼……
李牧吹灭了灯,躺回了床上,他一时之间还有些没睡意,便琢磨着这病还有仲修远的事情。
他不希望会是那最坏的结果,这人他到底是喜欢着,若真的是那病……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让这人去插手这样的事。本来,他们也不是多善良的人,手里头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就算再冷漠些也无所谓。
结果这事情他还没来得及理顺一遍,旁边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听着那微弱的声音,李牧有些好笑。
他侧过身去摸了摸身旁的人,替他把被角捻好,还说什么睡不着,这才头一靠到枕头就睡着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李牧看着旁边睡着的允儿。
允儿走的时候才五岁,还太小了,有些事情他还记不住。
如今允儿虽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对于允儿来说,大概已经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颇有些无奈的想着,李牧又伸手捏了捏这人的脸颊,这才盖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李牧彻夜无眠。
次日,一夜未睡的李牧迎着冰凉的晨曦还有雾水起床时,身旁的小家伙正抱着他一只手睡得正香。
李牧小心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又替他盖上了被子,这才起身。
洗漱完,李牧正准备去山下看一看那些鸭子,却发现对面的屋子当中竟然亮着灯。
循着亮光找了过去,李牧才发现仲修远昨夜似乎也是一夜未睡,这会儿天才亮,他竟然已经坐在桌前看了许久的书。
“怎么不睡?”李牧走进鸿叔家的堂屋,看着坐在屋内眼下带着一片青紫的仲修远。
仲修远看了一夜的书,这会儿已经有些疲了,听了李牧的声音,他才猛然间回过神来回头看向李牧,“你来了……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这里不要随便来。”
说话间,仲修远站了起来赶忙就想要把李牧推出门去,但靠近之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似地退开。
“情况很糟糕?”李牧看他这个模样,便知道情况肯定不对。
仲修远苦笑着点了点头,岂止是糟糕,他们这是碰上最糟糕的状况了。
“那孩子父母的情况昨夜也恶化了,现在都还昏迷不醒。”仲修远道。
他昨夜熬夜看了一夜的书,找了一夜的解决方法,如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连他身上都开始有些发烫了。
李牧看着如此的仲修远,眼中有焦急一闪而过,他昨夜还一直以为不至于他们这么倒霉,抱着几分侥幸。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李牧实在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我这边已经有了些眉目,晚些时候我会开一份药单出来,可能要麻烦你下山去帮我买一下药,我这里的备货有些不足。”仲修远深吸一口气后,稳定住心神。
遇上这种事情,他其实比李牧还要着急。
他们两个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的地步,怎么可以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再次分开?
所以自从发现自己不对劲之后,他便比任何人都要着急,这一夜的时间他根本无法入眠,所以便看了一夜的书,寻了一夜的方法。
“我知道了。”李牧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虽然他并不像仲修远那般会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出来,但他的想法其实与仲修远是一样的。
这人,也是他惦记着喜欢着的。
天刚亮朝阳升起的那会儿,仲修远总算从屋子里出来,他给了李牧一张药单,然后便自己背了竹篓进了山。
仲修远要去山里采药。左义的那一堆医书当中,翻找出来的药方,大部分的药草都挺常见,但也有几味不常见。
好在他们住的这地方,这山里头有着不少。
左义之前曾经跟他提过,他之所以选择在这山下的镇子里落脚,一方面是因为曾打听到老黑与这边有所关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看中了这绵延的群山。
目送仲修远进了山之后,李牧亲自拿着药方下了山,跑遍了整个镇子把仲修远要的药全部都买齐了。
晌午再回到山上的时候,仲修远已经回来。
一上午的时间,仲修远明显的比之前要虚弱了些,脸色明显有些惨白,身上也是一层薄薄的冷汗。
药材回来之后,仲修远按照药方上的单子煎了药,夜里众人药吃了,便又是难熬的一夜。
兴许是他们运气好,兴许是左义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这一服药下去,住在鸿叔家里的几个大人第二天情况明显都有所好转。
虽说身上还是高烧不断,也依旧有些乏力,但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浑浑噩噩,不清醒。
唯一让人头痛的,便是那孩子的情况,他依旧没有任何的进展。
反倒是随着这两天的不吃不喝,他越发的虚弱,若不是因为还有淡淡的鼻息,他都如同一具已经死去的尸体。
仲修远这边还一筹莫展,山下的镇子里头却已经又乱了。
山下有人犯病了。
病状具体的还不清楚,不过大概听来倒是和这孩子一家很相似。
一开始都是突然的风寒,然后便是高烧不断,紧接着便是虚弱无力,然后是昏迷不醒,最终便就这样睡去。
听着家里的长工议论着山下的情况,众人的心都随之沉入谷底。
让众人下山去照顾鸭子之后,李牧与仲修远隔着一条小道,各自站在两个篱笆院子间说话。
“晚些时候我下山去看看情况。”仲修远脸上已经围着一块布,如果不是这样的打扮,他都不愿意出来与李牧说话。
乖巧地坐在院子当中的允儿闻言小嘴张了张,他想让李牧去告诉县太爷隔离的事情,可又怕李牧生气。
仲修远看出众人的沉重心情,他挑眉让李牧回头看一旁一脸严肃的允儿,“觉不觉得他此刻有些像一个人?”
李牧凝目望向允儿,想了片刻,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允儿的长相和鸿叔相似,两人到底是爷孙俩这也正常。允儿和他爹也有几分相似,不过更多的可能还是像他那个李牧从未见过的娘亲。
“喏,你去那边水井旁打一盆水,照照镜子。”仲修远笑着与李牧说道。
李牧明白过来仲修远不过是在和他开玩笑,连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依旧和允儿一样板着一张脸,严肃得紧。
难得的,李牧这一次并没有因为仲修远的戏弄而生气,只是沉默。他不明白为何这时候了,这人还能开玩笑。
仲修远见状,眼中却是有心疼一闪而过,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便是让李牧为这些事情所累。
002.
“你放心好了,这药现在效果还可以,我再继续吃两幅,如果能稳定下来那就好办。”仲修远道。
李牧点了点头,他也明白,如今他也做不上什么,“我待会儿和你一起下山,我去找县太爷。”
仲修远点头,既然已经确定这确实是疫病,那确实需要尽早做准备和防御。
现下已经有了打算,两人便各自分头去准备。
李牧这边倒是可以说走就走,仲修远下山是要去看那些病人的情况是否和他们一样,还需要带上一些工具。
趁着仲修远去准备东西的这会儿功夫,李牧走到了允儿的面前。
见李牧向着自己走来,允儿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看着李牧向着自己伸出手来,允儿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之前他被李牧打了额头昨夜又被捏了脸,这会儿还不知道李牧要怎么欺负他。
这一次,李牧却并没有在欺负他,而是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把他规规矩矩梳起来的头发全部揉乱了。
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允儿抬起手捂住自己被揉乱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害怕又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李牧忍不住轻笑出声。
“虽然世界上遭心的不如意的事情是有很多,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不用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那么糟糕,坏事是有,但总会有好事发生。”李牧轻声说道。
允儿捂住自己的脑袋,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李牧,若有所思。
其实李牧很想告诉他,他可以不用想那么多,他现在还小。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天真无邪好好玩耍,直到他真的长大,但允儿的身份显然让他无法做到这些……
看着允儿,李牧不禁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是他失态了,若是平时他怎么的也不会动手打人,这才虽然没想打痛但到底还是该吓到允儿了。事情牵扯到仲修远,他到底还是急了。
下了山之后两人兵分两路,各自去忙着各自的。
傍晚的时候,仲修远找到在县衙中的李牧时,他脸上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笑容。
“怎么,他们不是这病吗?”李牧起身与仲修远说话,一旁的县太爷也跟着站起身来。
事情出现在他所负责的管辖范围之内,如果情况严重,那最先倒霉的人也是他。
而且他万一要是染上了疫病,那他这有几条命都不够搭进去。
“那真是太好了!”猴精瘦的县太爷一拍手,面露喜色。
仲修远摇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那药有用,我现在基本已经退烧,只是还有些低热。”
至于坏消息,不用说,李牧和那县太爷两人也猜到了。
李牧看着基本已经恢复过来的仲修远无声地舒了口气,如释重负。还好,老天眷恋,并不是那最坏的结果。
李牧神情融合了些,那县太爷却是又高兴又头痛,一张脸扭曲得不行。
“我之前问了这些得病的人,得知他们大概是从码头那一带回来的。”仲修远没有理会那整张脸都扭曲起来的县太爷,而是拉了李牧到旁边说话。
码头那边人来人往,各个方向来的人都有,如果这病源真的是从那边传来,那估摸着这事情就大了。
更让仲修远挂心的是,李牧如今也算是担着皇商的名头,这附近的几个救灾点都是他在负责,如果真的是闹了疫病,那这几个救灾点估摸着就要惨了。
“这件事情我得跟秦老爷那边说说。”李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虽说他的职责并不包含治病,但这些灾民到底也算是归他管,如今情况还不算严重,他又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也已经知道有药方可医……
“事不宜迟,你把那方子抄写一份下来,我马上去一趟秦老爷那边。”李牧道。
仲修远也早有此意,因此李牧一开口,他立刻就把自己早已经抄写好的方子拿了出来,递给了李牧。
“路途之上要小心,切记要和难民避开,不要过于亲近。”仲修远忍不住叮嘱道,“虽说难民不一定都生了病,但若是万一遇上,这路上十天半个月的遇不上一家药店……”
“我知晓。”李牧打断了仲修远的喋喋不休。
回过神来的仲修远无声的叹息一声,关心则乱,他知晓自己话多了些,只是忍不住罢了。
这人独自去,路上就要经过码头那边,虽说他知道这人心思缜密,但到底还是忍不住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