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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节
    消息传入皇宫中,老皇帝正气的吹胡子瞪眼,手里头的青花瓷御用茶盏,扔在地上摔的粉碎。江秋意跪在一旁,低眉顺眼,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可孟常德却在她清亮的眸底看到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狡诈。

    “将那石碑抬进来,朕倒是要看看,所谓的天命在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巨大的石碑被八名壮汉抬着进了正德殿,将将放下,老皇帝便迫不及待的上前去查看。他可是见惯好东西的人,饶是上回江秋意家的池塘里挖出来的祥瑞吉兆,也被他一眼看穿是人为造假的,别说这样一块刻着大逆不道的谋反字样的石碑,老皇帝当场冷哼了一声!

    “好啊!看来真是刻石碑刻上瘾了是吧!上回弄一块祥瑞吉兆回来,朕不跟他计较真假,反倒是助战了他的嚣张气焰了是吧?当朕和外面那些愚昧百姓一样无知啊?这石碑一看就是假的,那上头的字刻上去顶多一两年,这石头也不是漯河出产,到像是北秦那边的产物。”

    说着,睨着眼睛转过去看江秋意:“谢夫人,朕怎么听说上回那块石碑是在你家池塘里挖出来的?”

    “回禀陛下,确实是的,当年我大哥的儿子回乡探亲,无意间在我家的池塘里发现了那块象征天降吉兆的石碑,便由他一路护送着到长安进献给陛下了。哦,我大哥的儿子当时是禹王府的从六品侍卫。”

    点到即止,江秋意很明白这位皇上的疑心病特别重,很多事情你不能直接的说出来,得说一半留一半,让他自己去慢慢查证,反正他想到的只会是最坏的结果。沉浸在权谋里见惯了人心丑恶的人,想事情往往是往最坏的方面去想的。

    果然江秋意说完皇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沉吟了片刻,他说:“今日养生要术便先讲到这儿吧,你们先退下,龟龄集要抓紧炮制出来。”

    “臣领旨。”

    “民妇领旨。”

    江秋意并着孟常德一道退下,才出正德殿往太医署的方向走,孟常德便忍不住说了一嘴:“长安城要变天咯,这几日孟家药堂里上等的伤药止血药,金疮药全都抢手的很,往年这个时候卖的最好的应该是风寒药啊,毕竟这早晚天气冷,最是容易伤风感冒了,怎么今年尽是卖一些伤药啊!”

    说完便摇摇头自顾自的往前走,好像刚刚什么也没说似的。

    经过这几日在太医署的相处,江秋意大约也摸清楚这个孟常德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明哲保身,一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当年毒害太子生母章后的事情,只怕还是受孟贵妃胁迫的多,并非他本愿。

    太子妃孟晴就是孟常德的嫡女,他让嫡女入东宫,多半也是为了赎罪,可是这龟板胶能诱发安王血脉里神农草毒性的事情,又是怎么被禹王的人知道的?这一点江秋意就想不明白了。

    还是说,除了禹王,想让安王死的其实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知道龟板胶秘史的,禹王其实从头到尾并不清楚神农草的事情?

    脑海中有什么事情一闪而过,江秋意却抓不住重点。

    第434章竟还是皇权(四更)

    孟常德不想卷入皇权争斗中,一直想置身事外,除非孟氏门阀有灭顶之灾,要不他是不会轻易插手三王夺嫡之事的。可他今天话里有话的提点,倒是让江秋意刮目相看了。这老狐狸莫不是看出来了?知道安王潜龙不久了,提前来卖好来了?

    有了孟常德的提点,江秋意便命人留意了下城中各大药铺前来买药的人,很快事情的眉目便漏了出来。她心急赶往安王府,却在门口撞到了一名急慌慌的士兵,看样子是前线有加急的军情快报送了回来,江秋意的心咯噔一声,隐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没事的,莫怕。”

    应走了之后,江秋意每次出门都是江墨跟着,此时看出她情绪不稳,尤其是在刚刚撞见那传讯小兵之后才惨白了一张脸,忙走近她的身边安慰她。江秋意喘了一口气,他们在等候安王的召见。

    偏厅里早有婢女奉上了热茶糕点,安王府的管家会做事,知道江秋意是安王看重的人,不敢怠慢她,偏厅里的火盆烧的都是皇室御用的兽金炭,热力十足却没有普通木炭呛人的浓烟。

    见她面色不佳,只恭敬的道了句:“请夫人稍等片刻,殿下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会第一时间接见夫人的,夫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奴。”

    说完便退了出去,不再打搅。

    江秋意正全神贯注的整理着这几日收回的情报,不管是她通过手底下的各个渠道收上来的信息,还是安王给她的那些情报,都有一个共同点。

    邺城!

    邺城太安静了!

    燕人抓了战俘和无辜百姓当挡箭牌,为什么没有趁机要挟更多?他们就龟缩在邺城不肯出来,免战牌高高的挂起,不管秦军怎么叫阵骂阵,就是不肯出战。

    这不正常!先不说燕士良那样的当世名将怎么肯让世人耻笑他胆小如鼠,龟缩城中不敢应战。就是梁王,梁王可是个暴脾气啊!他手底下的十万禁卫军虽然被六郎连打带招降的拆的七零八落了,可哪怕剩下一兵一卒,梁王也不是那坐得住的人啊!

    除非!他们有更大的阴谋,而那场阴谋的胜利值得他们安耐住性子去等待。

    江秋意忽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知道了!”

    说完便开始往安王的书房冲,王府的人想拦,手还没伸到江秋意面前呢,就叫她身边的黑炭头给扔出去了。谢夫人顶着个大肚子,又是安王殿下极其看重的人,谁也不敢真的对她动手,一路被她横冲直撞到了书房,里头的朝中大臣正跟安王商议着紧急军情呢!

    众人面面相觑,都为这突如其来的鲁莽打断感到气愤!纷纷看向安王,希望他能惩治惩治这个无法无天的妇人,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偏偏安王只是看了江秋意一眼,便摆摆手说:“今日便先到这里吧!本王与谢夫人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各位大人先退下吧!回去以后各司其职便可,长安城如今最需要的是安稳,还望各位大人多多费心。”

    安王如此说,众人便是谁也不敢胆肥的跳出来说惩治江秋意的话,自然麻利的退下,给人家腾地方,不过心中还是不爽的。有什么事情非得跟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商议?难不成他们这些食君之禄的朝堂重臣,还不如一介乡野村妇,不能为主分忧啊!

    江秋意自然知道自己鲁莽了,不过她可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她心里头想到的那种可能性太可怕,长安城要是乱了,六郎可就孤立无援了!

    “殿下,梁王在长安,他要逼宫谋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梁王和禹王已经勾结在一起了,他们这一招斧底抽薪若是成功了,那么邺城的危机便解了。”

    不管是梁王还是禹王,只要他们成功的把老皇帝拉下马,自己再坐上龙椅,那么在前线领军御敌的六郎,分分钟就有可能变成了逆贼叛臣!到时候君要臣死臣不死便是不忠!

    江秋意的脸色有些苍白,可她发现自己说完之后安王并不意外,甚至有些奇怪的沉默,于是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殿下早就知道梁王在长安是不是?也知道梁王意图逼宫?”

    安王沉默,目光深沉的看着江秋意。

    “嘶……”

    倒吸了几口凉气,江秋意仍是压抑不住胸膛中的起伏。

    梁王是在什么时候入长安的?安王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知道了梁王回来意图逼宫却没有任何动作,是在等梁王先动手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吗?那他有没有想过,万一棋差一招,真的让梁王和禹王反败为胜了呢?

    那么南线领兵御敌的谢六郎怎么办?他手底下的十万将士怎么办?

    安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衡量过这一切!可他到底还是秘而不发,甚至故意隐瞒自己,在给自己的情报中丝毫没有提及梁王入长安之事,还故意抹去了那些蛛丝马迹,要不是孟常德提醒,恐怕她要一直到梁王血洗皇宫才能反应过来!

    她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看着安王的眼神控制不住的失望。

    原以为这个人会不一样的,她和六郎一样期盼着他给大秦带来朗朗乾坤,可不曾想,事到临头了,他心中计较衡量的,竟然还是皇权。若是换了她或者六郎,肯定在梁王入长安时就将他抓捕起来,绝对不会给他任何逼宫造反的机会。

    可是这样一来南线的战事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也或许燕人不会顾及梁王的性命妥协。单单抓住一个梁王,并不足以改变如今的局势。安王,依然干着太子的活却拿不着太子的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