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争笑起来：“世上事，哪有那么多的称心如意。”

    战车穿过了一片丛林，要想一头洪荒猛兽一样留下来一条残酷的痕迹。终于又上了一条大道，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的样子。路基依然坚实，但是生命里顽强的野草却已经试图将这条路淹没。偶尔有一两只野兔从草丛里跳出来，惊慌失措的逃走，还不时回头看看，被那几头拉车的妖兽吓的腿软脚软。

    “这条路看起来很久远了。”

    陈少白打开战车的门出去伸了个懒腰，看着这条路有些唏嘘：“有点像是传说之中的那条直道。”

    “传说中的那条直道？”

    听到这句话，几个人都从战车里出来，战车足够宽敞，站在车厢外面就好像站在一个移动的平台上似的。

    这条路虽然野草很多了，但并不怎么颠簸。

    “真没准就是那条直道.......当年中原的铁骑，可以顺着这条直道一路向北直达边关。那个时期，也是修行者强盛的一个时期。我们所直道的那些活在传说之中的恐怖的家伙，大部分都是在那个时期崛起的。”

    “对啊。”

    “说不定能有什么机遇呢。”

    “你想的真多。”

    看到这条直道，就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那个时候，是修行者群星璀璨的时期。各种大能涌现出来，随便一个放在后来的修行者世界都是霸主级别。传闻之中，那些真正的强者，足以让现在的三仙帝跪拜。

    有人说，那位佩剑亲征的始皇帝，手可摘星辰，剑出风云动。有人说，那位圣者带弟子出巡，龙凤见到了也要行跪拜之礼。还有人说，那位骑青牛出函谷关的道祖，就在这条直道上走了很久。

    想到那样的一个时期，再看看现在的时代，再回想大羲时代，好像人在每个时间段穿梭了一遍似的。

    “真想看看当初那位战神的风采。”

    陈少白叹道。

    他说的是那位一件灭杀四十万修行者的战神，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依然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当年四海混战，九州不平，王朝崛起于乱世之中。这位战神带着王朝的军队横扫六合八荒，风头无两。

    “如果是在那个时期，怕是想灭世的那个王八蛋也没有底气。”

    “我在想，那些大人物们真的已经挂掉了吗？”

    猴子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以他们的实力，早已经到了永生的地步了吧？既然永生，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深意，他只是一种对那个时期修行界大能辈出后来又集体消失的事有些怀疑。可是安争听了之后忽然觉得有些怪异......猴子这话，让他脑海里出现了一种极为恐怖的推测。

    但是这个推测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胡思乱想而已。可一旦这种推测是对的，那么未来的路将会比预想之中还要艰难。

    “你在想什么？”

    陈少白看到安争脸色有些异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如果......”

    安争越是去想，心里的震撼和恐惧就越大。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恐惧的人，现在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如果，当初那些大能前贤真的没有死，他们会在哪儿？”

    “在世界之外，天外天？”

    猴子回答的时候几乎不假思索，因为这是唯一合理的答案。那样级别的强者，实力还在现在三仙帝之上，随随便便一个人揪出来，实力就能碾压青莲轩辕。不管是那位佩剑亲征的始皇帝，还是那位一剑斩杀四十万修行者的战神，又或者是那位带弟子出巡的圣者，都比现在三仙帝的实力恐怖的多了。

    最起码，在传说之中是这样的。

    “天外天。”

    安争重复了一遍，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陈少白忽然反应过来，瞬间脸色也变得不好了：“你是说......要灭世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安争点了点头：“只是胡思乱想而已，如果这种级别的修行者已经可以长生，不在这个世界之中，唯一可能的就是在天外天，浩瀚的宇宙之中。若如此，那个无脸怪人若是要灭掉世界，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知道，怎么可能不阻止？现在我们都推测，灭世的无脸怪人可能就是那个时期的一位至圣之人......他们是互相了解的。这个世界对他们来说是家，纵然已经离去很久，断然也不会放任其中一人将家毁灭。”

    “那么唯一合理的推测就是，他们不是一个人。而且，他们在一起行动。这些人联合起来了，他们组成了一个联盟或者说组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有的人去了别的世界，有的人来这个世界，他们要做的就是灭绝修行者，甚至灭绝人类。”

    杜瘦瘦愣在那：“一个已经很恐怖了，很多个？那怎么打。”

    就在这时候，前面出现了一座看起来已经残缺不全的城门。孤零零的城门，本应该存在的城墙都坍塌了，荒草丛生将坍塌的城墙掩埋。看起来，像是一条蛰伏的巨龙露出了龙脊背。

    城门上的城楼也已经塌了一多半，上面的野草能有一人多高。被战车的声音惊扰，一群野鸟在草丛之中飞起来消失在远空。拉着战车的妖兽忽然之间停下来，战车的轮子在坚硬的官道上划开几道深深的痕迹。

    那几头妖兽像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竟是不敢穿过那座城门。

    似乎是听到战车骤停的声音，一个看起来很稚嫩的士兵从城门另一边过来。他扛着一杆铁枪，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嘴周围刚刚长出来一层容貌。

    他把长枪举起来对准战车，颤抖着手喊了一句：“停下！何人要进函谷关！”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个稚嫩的士兵，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刚刚从军不久。可是这里还属于安争天启宗的势力范围，距离和红云谷势力范围的边界还有至少两万里，在这个地方，看到这样一个士兵，怎么都有些让人疑惑。

    “函谷关？”

    安争感觉自己脑子里炸了一下。

    “你是谁？”

    安争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年轻的士兵虽然看起来有些害怕，但是眉宇之间有一种难以理解的骄傲。他一只手握着长矛一只手在自己的胸甲上拍了拍：“我！大秦勇士！”

    “大秦？”

    四个人全都愣在那了，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有一种莫不是大家在做梦的错觉。

    “你......你怎么来的？”

    安争又问了一句。

    “什么叫我怎么来的！”

    那士兵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害怕，使劲儿的挺起胸膛：“我是......我是奉命留守此地的。将军带着大秦铁骑顺着直道一路向北讨伐流寇，让我在这里留守！”

    “你一个人？”

    “本来还有其他的人，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只不过是去撒了泡尿，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不见了。”

    安争愣在那，望四周看了很久：“函谷关不应该在这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若真是先秦之人，岂不是已经有十万岁了？我告诉你小孩子不许骗人，你从哪儿找来的这身衣服。”

    “你敢侮辱我！”

    少年士兵举起长矛：“蔑视大秦勇士者，死！”

    他冲过来就要动手，安争担心若他真是先秦之人已经有差不多十万年的积累修为必然恐怖，所以挡在其他人身前，将八倍黑重尺横在自己前边。当的一声，那杆白蜡杆的长矛戳在八倍黑重尺上，少年士兵嗷的叫了一声后背反弹了出去，飞出去差不多能有七八米远摔倒在那，竟是哼哼唧唧的站不起来了。

    “反弹了八倍的力量，也就是说他其实......只是个普通人。”

    安争过去想把那少年士兵扶起来，那士兵往后退着爬看起来像是吓坏了。其实之前看到妖兽拉着巨大的战车就已经把他吓得够呛，只是因为骨子里那种我大秦士兵天下无敌的迷信一般的骄傲感支撑着。

    “你真的是先秦之人？”

    “什么叫先秦，大秦！”

    安争眼睛看着那少年，那少年立刻被定住。他抬起手在少年士兵的额头上摸了摸：“没有发烧啊......如果这个家伙是真的先秦之人，那么时间的转动可能开始往回绕了。”

    “什么意思。”

    “假设我们当初制造的时间轮回是一个圆，这个圆是让所有发生过的事和未来的事以一个圆形转动。那么未来的事自然会到过去，过去的事也会到未来。当这个圆旋转一周，时间回到正轨，未来就是未来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出现了先秦之人......而我们从未来来......”

    看着看向其他三个人，杜瘦瘦摇了摇头脑袋表示自己根本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猴子和陈少白大概理解了，其实只要脑子里有一个旋转的圆形，这也不难理解。

    “我们是你见过的第一批人吗？”

    “不是。”

    那士兵只能回答，不能动。

    “之前遇到了一个骑着青牛的老头儿过去了.......就在你们来之前。”

    陈少白脸色猛的一变：“这代表什么？”

    “代表那个圆被破坏了。”

    安争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刚才我说，当初咱们创造的时间桎梏是一个圆，完美的圆。可是随着无脸怪人不断的突破，这个圆形大的模样不至于改变，可在很多细微的地方已经被突破的时候攻击的面目全非。他是一个时间片段，只是一个片段。”

    安争解释道：“他可能会永远活在这样一个时间段里，找地方撒了泡尿，回来之后身边的同袍都消失不见了。然后遇到了一个骑青牛的老头，周而复始......他的余生，可能都会在这个时间片段里生活。对他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因为时间碎片是在大的时间环境之外的，就算是灭世了，这个时间碎片里的东西可能也不会受到影响。”

    陈少白点了点头：“懂了，他这会出现在咱们面前，也许几秒钟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将会去什么时间段，什么时代。也许将来会残存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永久轮回。”

    “永久轮回？”

    安争听到这四个字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现在对于当初那场大战的一切都还停留在推测阶段。安争他们都知道创造了一个轮回阵，将那个灭世的无脸怪人困在轮回阵里出不来。但这个轮回阵到底是什么样子，也只是一个概念而已。

    “永久轮回.......”

    安争来来回回的重复着这四个字，脑袋里有个朦胧的想法逐渐清晰起来。如果所谓的时间轮回阵，就是一个和这个时间碎片一样的东西呢？他们是联手都没有实力打败无脸怪人的，无脸怪人又怎么会给他们时间布置一个这样精妙的阵法？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利用了那个无脸怪人。

    “可能当初困住无脸怪人的，不是我们，而是他自己。”

    安争看向陈少白：“那我们做了些什么？”

    陈少白被安争这句话打击了：“我们什么都没做？”

    在陈少白心里，自己最起码曾经是个盖世英雄。为了保护这个世界和最大的魔头决战，可当安争说出之前这些话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懦夫了。什么都没做，只是利用了对方的强大实力设了一个局，把那个家伙困住之后大家就集体跑路了。

    “有点沮丧啊。”

    “我们得做点什么。”

    安争取出来很多壶酒放在那个少年士兵面前，然后和陈少白他们商议了一下，取了一个酒壶模样的空间法器，将四个人最强的力量之种放了进去。

    “这壶酒最后再喝，酒壶也不要扔了，希望你能留下来。你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都是无比孤独的，这些酒就是陪伴你的唯一的东西了。你可能会无聊到连城门上有多少颗草都数的清清楚楚，省着点喝。”

    安争将一套自己写的天启宗入门功法递给那个少年：“我现在帮你洗髓，这样你就可以修行了。如果真的如我们预料的那样，你生活在一个时间碎片里，那么你将接近永生。我希望你能修行，认真的修行，没有人比你的时间更久远。”

    那士兵满脸惊惧的看着安争：“你有病啊。”

    安争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几十次的轮回，你是不相信我的话的。你是不是只遇到过一次那个骑青牛的老道人？可能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次。”

    陈少白忍不住问：“为什么你确定我们进不去时间碎片？”

    安争看向陈少白：“因为我们可能都死在那场大战里了.......紫萝在寻找的不是我们的觉醒，而是我们的开始。”

    他把所有能解闷的东西都留给了那个少年士兵，然后和陈少白他们登上战车离去。那少年士兵站起来看着战车远行，又看了看那些酒，不屑的哼了一声：“将军说过，从军之际不得饮酒，你以为我会被你诱惑了？”

    他的话才说完，忽然之间城门和他都消失不见了。那条直道上还是原来的模样，荒草丛生。就连看起来如伏龙脊背般的残缺城墙都消失不见，战车上的几个人回头看着那一幕发生，每个人心里都难以平静。

    “刚才我真想试试，如果我们不走，会不会进入时间碎片和他一起离开。”

    “不会。”

    安争坐下来，连续的深呼吸后突然笑了：“我忽然又想到一个有意思的事......如果刚才我说的，紫萝在寻找的根本不是我们的觉醒，而是我们的开始。那么这个时间轮回可能和我们之前预想的不一样，万一......我是说万一。大羲时代不是末法时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