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是这样的词穷。”

    长莫笑了笑，充满了轻蔑。

    “我倒是希望你们可以有人能说服我，最起码给我一段思考的时间。你们也应该很清楚，不管时间打乱多少次，重来多少回，能打败我的只有我自己，因为只有我才能否定我自己。我追求的如果是错的，我就会停下来。但是目前来看，我做的事没有错处。”

    他站起来：“你们曾经是人类修行者反抗的领袖，我和你们交战了很久。现在的你们在人类修行者之中只怕还处于位卑人轻的地步。现在杀了你们的话，对我来说是好事，等到你们成长起来，你们还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你是不是人？”

    安争忽然问了一句。

    长莫长老向前走的脚步停下来，好像这是一个非常不好回答的问题。

    “我是。”

    他足足沉默了两三分钟才给出答案，似乎因为这样的答案感到很羞耻。

    “我是一个人。”

    安争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先除掉你自己？你做为如此强大的修行者，对于这个世界的掠夺之巨，几千几万几十万人乃至于几百万人加起来也不如你一个。”

    长莫笑了笑：“你的问题并不会让我纠结，我可以是的个人，我不会否认。我也可以不是人，万物归元，也包括我在内。人类灭绝之后，这个世界就得以恢复和保存，未来会有新的发展。而在于天外天，很多这样的世界，其实你们并不孤单。”

    他喃喃自语的说道：“我去了好多好多地方，看到了很多很多景象。千篇一律，毫无新意......所以，有人说最大的难过在于失望而不是心死，心死了就没有什么失望了。我还在失望的时候......所以，失望的人总是会做出一些力求改变的事。”

    他抬起手指向安争：“难道，你不是吗？问问你的内心，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安争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炸了一样。这个问题钻进了他的脑海深处不停的盘绕着，他开始思考答案，被逼着思考答案。自己追求的是什么？是一种新的秩序。可是坚持到最后可能就会发现，人是没办法改变的。人性，本就冷漠。不管自己将来如何强大，自己制定多么严苛的律法，并且持之以恒的坚守......人类都不会真正的改变。只要一有机会，他们的本性就会释放出来。压制住的，永远只是压制住的。

    等到那个时候，安争会做什么？

    他会怀疑自己做的是否正确，会觉得人类是无法改变的，会认为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当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守护，安争的选择可能也只剩下那一个了。

    万物归元！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你们的我都会

    面对长莫长老这样一个人，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行。说，你说都没有他说的对。打，你的实力远不如他。情况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所以已经没有更坏了。

    安争问长莫，你是不是人。长莫回答说是，这也算是解开了安争心里一直纠缠着的谜团。当初那个强大的对手也是一个修行者，算是一个对人性彻底失望的修行者。

    会是一个经历过什么，感悟到了什么的人，才会对人如此的失望？安争心里想着，这个人看到的，走过的，经历的，感悟的，一定已经就是人类修行者所能到达的巅峰。所以他才会问安争，你到了最后会怎么选择？

    安争无言以对。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自己也到了这个人的高度，当他发现自己努力过争取过追求过的一切都是不可能实现的，也许心里只剩下毁灭这个想法了。

    将一切不能改变的都毁灭，剩下的就是美好了吧。

    长莫长老似乎并不急于杀了安争他们，这个大魔之戒里已经只剩下安争他们了，如果说他们有什么特别的那就只是因为他们都是人间界的修行者。

    “你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长莫重新坐下来，看着安争的眼睛：“你是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认可的一个修行者，我甚至曾经想到过，将自己的一身修为都传给你。因为你对人类还没有失望，而我已经失望。曾经有那么一刻我动摇了，因为你我眼睛里的东西不一样。你眼神里依然还有希望，而我没有。”

    他语气很沉重，似乎并不敌视安争他们。也许从一开始这场战争就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他也不是因为某种处于自己的目的或者说欲望要毁灭世界。

    他是一个失望之极的人，对自己人失望之极。

    “那个时候我真的思考过，我已经彻底放弃了人类，而你还没有。你坚定的认为，只要你能到达那个高度，只要你初心不变，你就能改变世界改变人类。最不济，你还能约束人类。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做到，所以我想让你做我的传人......你知道那个时候，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安争回答：“拒绝。”

    “是啊......你拒绝了我。因为你很清楚，你从我这里得到的除了强大的实力之外，只剩下失望了。就算我散掉了一声的实力，将一切交给你，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改变。你会走上我的路，你最终能确定的就是人类才是世界的毒瘤。”

    安争无法辩驳，因为安争也有这种感觉。

    长莫长老问安争：“现在呢？你还坚持吗？”

    安争点了点头：“坚持，因为你要灭绝的人类之中，有我，有我的兄弟，有我的挚爱，有我在乎的一切。”

    长莫沉默了很久，然后站起来：“那就继续吧......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但是暴力是解决问题的终极办法。我给你们机会反抗，你们出手吧。”

    “出就出！”

    猴子凌空而起，那条铁棒上燃烧起来赤红色的火焰。他从天而降，一棒朝着长莫长老的头顶砸落。长莫只是抬起头看着那巨大的铁棒落下来，没有任何举动。在那一刻，安争竟然有一种错觉......他似乎看到了长莫眼睛里的绝望，也许在那一刻长莫真的想到了死？安争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境。

    我是人，可我却要毁灭人类。我本充满希望，觉得人类才是改变世界的唯一，可是后来才发现，人类是破坏这个世界的唯一。我追求的是什么？人类追求的又是什么？

    人活着，就是做恶。

    那铁棒已经到了长莫的额头，长莫的眼神忽然变了。之前那种等死甚至盼死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

    “我，用自己的办法改变。”

    他抬起手，看起来很慢，比猴子那快若流星的速度要慢很多。然而却恰到好处的挡住了那一棒，猴子的铁棒是擎天之柱，坚固无比，可是长莫抬起手的那一刻，五根手指却深深的抓紧了铁棒之中。他的手指上仿佛有无比炽烈的温度，直接将铁棒上烧出来五个洞。他手抓着铁棒往下一甩，另一端的猴子被重重的砸在地上。

    长莫长老抓着铁棒，面无表情的砸下去：“无人懂我，何必懂我。”

    砰地一声！

    铁棒重重的砸在猴子的后背上，刚刚摔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的猴子被砸的趴了下去。这一下无比沉重，能感觉的出来猴子承受着多大的伤痛。这一棒下去，猴子直接被砸进了大地之中。两排土浪滔天而起，铁棒落下之地，竟是被砸出来一条深深的沟壑，深不见底。

    “猴子哥！”

    杜瘦瘦和安争同时冲了过去，海皇三叉戟直奔长莫长老的咽喉，而安争的八倍黑重尺横扫直奔长莫长老的小腹。两个人几乎同时出手，配合默契，完全不需要说什么。在两个人即将冲到长莫身前的那一刻，长莫抬起手抓着铁棒横扫了一下......就在这一刻，杜瘦瘦忽然凌空而起，安争向下猛的一压身子，两个人一上一下同时出手将铁棒卡住。

    陈少白在两个人身后冲了出来，三个人心有灵犀一样的配合毫无罅隙。陈少白手里的死神之镰横扫直奔长莫长老的咽喉，而此时距离长莫已经近在咫尺。

    砰！

    死神之镰砍在了长莫的脖子上，可是却好像寻常的菜刀砍在一块精钢上一样。反震之力从死神之镰上传回来，陈少白啊的叫了一声后向后倒飞了出去，半空之中那条胳膊上爆开一团血雾，骨骼寸断。

    至强法器之一的死神之镰上崩出来一个缺口，就卡在脖子那，难以寸进。长莫长老面无表情的将铁棒扔在一边，又抬起手将死神之镰抓起来看了看，摇头：“再强大的法器，在现在的你们手里都是废物。这些东西，我曾经亲眼见到它们被创造出来，当时我就在想，这样强大的法器会在什么样的人手里才能发挥真正应该发挥的作用？”

    “很幸运的是，它们为自己选择的主人都是对的。”

    他将死神之镰扔在地上：“死神之镰选择了吞天魔主，擎天铁棒选择了那个猴子，都不会成为做恶的工具。这是让我欣慰之处，奈何，你们也仅仅是不用它们做恶罢了。”

    就在这时候，一团金色的光芒从长莫长老头顶出现，一只巨大的佛手悄无声息的落下，朝着长莫按下来。远处，玄庭和尚盘膝坐在那，脸色有些微微发红。

    他从不曾有过杀念，但此时此刻，却因为猴子被砸在那而杀念起，起处风起云涌，大浪滔天！

    【除魔金刚手！】

    轰！

    金色的巨大佛手按了下来，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至少有百米长的巨大手印。这佛手有万山之重，暗下来的那一刻大地震动风云变色。和尚慈悲，但和尚也有逆鳞。和尚的慈悲是慈悲天下，和尚也不会对灭天下的人心存善念。

    巨大的气浪从佛手落地的那一刻向外激荡出去，犹如爆开了灭世的威力。飓风席卷而出，方圆几百米范围内所有的建筑物都被震碎，轰然倒塌。而更恐怖的是，这些建筑物还没有等落地就从碎块变成了沙尘，又从沙尘变成了粉末。

    “和尚动了杀念，果然还有些可怕。”

    尘烟散去，长莫长老就站在原来的位置从没有移动过，那似乎可将一座城一片山摧毁的金刚手，他丝毫也不在意。站在他，静静的等待着金刚手落下。他似乎是故意的，给每个人出手的机会。

    “为了活下去而反抗，是合理的。”

    他看着和尚淡淡的说道：“所以我给你们每个人反抗的机会，你们每个人都有出手的机会，在这之前我不会主动杀了你们。你们为了活下去而拼了命，对得起自己。我为了这合理而让你们，对得起自己。”

    他一摆手，尘烟消散。

    “可是，和尚动了杀念之后，还能回去做和尚吗？”

    他身子忽然动了，大家都看到动了，但就是没办法避开，没办法抵抗。他瞬间出现在和尚面前，也在盘膝而坐的和尚面前盘膝而坐。

    “你说，平常的时候抬着头在那一动不动，看起来还很安静庄严。但遇到事情就会把头缩回去假装什么都看不到，就骗自己说外面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东西是什么？你一定以为那是乌龟，但其实是你们那个当家的。”

    长莫长老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和尚的脖子，和尚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你还算是个有情义的人，所以你给你一个有情义的死法。”

    他一甩手将和尚扔了出去，和尚落地之处正好是猴子之前被砸进大地的地方。和尚落下下去，紧跟着天空之中一道紫色的电流如怒龙一般冲了进去，轰的一声......几百米之内都被掀翻。猴子和和尚所在之地，被紫电轰成了一个巨大的坑。

    安争看着那紫电，却无能为力。

    “你的力量。”

    长莫长老站起来看向安争：“你觉得那是你自己独有的力量？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力量我都熟悉，所有的力量我都能掌控，而且一定比你用的还要好。”

    他打了个响指，安争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洞，紧跟着一个神雷天征从安争背后出现，直接将安争炸飞了出去。那黑洞和之前古荡然用的空间力量一模一样，防不胜防。而那神雷天征和安争的神雷天征一模一样，防无可防。

    安争身子被炸飞了出去，带着烟气，那场面充满了悲凉和无助。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我就是地狱魔界

    安争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悄无声息，比古荡然的空间力量还要恐怖。黑洞里飞出来的不是一条手臂一个拳头，而是一个神雷天征。那是安争的超禁术，可此时此刻却被长莫长老用了出来，似乎威力比安争的神雷天征还要大些。

    安争的身子好像断了线的疯子似的从爆炸中心飞出去，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当所有的尘烟都消散，满目疮痍的大地看起来令人心疼。

    倒在地上的猴子，倒在猴子身边的玄庭和尚，他们的血已经染红了周围的泥土，看起来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灰褐色。猴子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和尚的嘴角微微颤抖。

    安争挣扎着坐起来，看到了长莫长老的左手抓着杜瘦瘦，右手抓着陈少白。然后就看到长莫长老的手心里分别有一团光芒炸起来，直接在两个人身上炸开一团血雾，两个人的身子一左一右飞出去，落在很远的地方。

    现在剩下的还能打的，还有小金龙，束手安然，还有浑身是伤的大天烈。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天烈哭的那么惨，眼泪顺着脸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还是魔界吗？”

    他颤抖着走过去，将安争陈少白抱回来，然后将安争抱回来，他像是一个收尸人一样，步伐艰难的将每一个重伤的人全都捡了回来。他解开自己的衣服，身上是触目惊心的伤口。那些都是古家人的折磨留下的，看着让人觉得心疼。

    “这是我要守护的魔界吗？”

    他跪在那，痛哭失声。

    长莫长老就那么冷漠的看着他将一个一个的伤者抱回来，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因为在长莫看来，这些事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是属于人的一种在最无助的情况下才有的举动，他觉得大天烈很可怜，安争他们也很可怜。

    “你们看看你们要守护的世界。”

    长莫指了指四周：“这个魔界里的人，谁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要相亲相爱的话？你说过，魔界之人不可相杀不可相辱，然而你看到的是你希望看到的吗？古家的人为了成为新的魔界之主，编造了一个又一个谎言，然后利用这些谎言假装正义的去杀死他们的反对者。而你呢？”

    他看向安争：“你要守护的那个人间界，值得你拼了命去守护吗？看看那些人都在做些什么，不说大奸大恶之徒，就说那些寻常的百姓......贩夫走卒。买菜的小商贩，把烂了的菜夹在中间往外卖，卖肉的把肉里面注进去大量的水，卖衣服的以次充好价钱虚高，这种交易，代表着什么？正是人性里的丑恶。”

    “还有那个所谓的仙宫。”

    长莫长老哼了一声：“更是一群最虚伪之人聚集之地，他们自以为高高在上，杀戮着和他们同根同源的人类。并且认为这种杀戮是合理的，认为人间界的人还不如猪牛马羊......这就是你们要守护的？”

    他逐渐愤怒起来，不再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就这个垃圾的世界，你们守着有什么用！”

    小金龙嗷的叫了一声：“守着是因为我们有感情，感情你懂吗！”

    他身子腾空而起，或许是因为愤怒，或许是因为安争重伤刺激到了他，在那一瞬间他的身躯竟然变大了起来，而且速度极为恐怖。只片刻而已，他的身体就达到了几百米长，一条真真正正的神龙出现在半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