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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太后脚底的碎渣黏进肉里,周围血渍干涸,□□费劲,用清水清洗后容易些呢太后又不肯,说与其疼两回不如一口气拔了呢,死活不让人动手,看嬷嬷抱着她换下的衣衫拿出去烧毁,她蹙了蹙眉,“把衣服拿过来我看看。”

    嬷嬷不明所以,“怎么了?”

    太后指着衣衫上的脚印,若有所思的问嬷嬷,“这脚印,像不像去年皇上衣服上留下的那脚印?”

    嬷嬷展开衣衫,脚印除了大小看上去没什么差别,且她可是知道,这脚印是侯夫人为了救太后情急之下踹上去的,若和去年皇帝衣服上的一样,岂不是说去年踹皇上的是侯夫人?

    嬷嬷在后宫多年,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哪儿敢回答是,便道,“脚印都差不多,改明日太后踹老奴一脚试试就知道了。”

    太后也不是想计较,毕竟夏姜芙救了她的命,她不至于过河拆桥落井下石。

    “对了,侯夫人醒了没?”心道夏姜芙身子骨特柔弱了些,她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夏姜芙昏迷一宿还未清醒,莫不是人不好了,那可不行,“你把太医叫来......”

    夏姜芙真要死了,先皇不得高兴坏?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嬷嬷以为太后身体不适,俯首称是,抱着衣衫下去了。

    不一会儿嬷嬷就带了消息回来,让太后稍等,太医们给夏姜芙把脉去了,过些时候再过来。

    太后心突突跳了几跳,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看个究竟,忘记脚底未拔出的碎渣,扎得她直直跌坐回去,“嬷嬷,快拿镊子把碎渣拔了,哀家要去看看夏氏。”夏氏不能死,死了就成全先皇了。

    嬷嬷大喜过望,这碎渣昨个儿就该处理了,太医说了,再等两日,新肉长起来,拔碎渣会更痛。她找出镊子纱布,叮嘱丫鬟打盆清水,先替太后清洗干净伤口,然后挨个挨个将碎渣拔出。

    昨日碰都不让碰的太后现在声都没吭一下,嬷嬷将碎渣拔出,又清洗了遍伤口,完了抹上药膏裹上纱布才算万事。

    太后满腹心思皆是夏姜芙,哪儿注意其他,见双脚被裹得密不透风,她晃了晃,“快扶我去见夏氏。”

    中药味弥漫的西屋,太医们个个噤若寒蝉,守了一宿,实在禁不住皇上与顾侯爷越来越阴寒的脸色,你抵抵我,我推推你,想找个胆大的人出头说说病情,夏姜芙身上的伤都处理过,并无任何不妥,除了有中毒症状,并无其他异样。

    而那中毒不伤人性命,太后也中了毒,不生龙活虎的,照理说,夏姜芙不该昏睡不醒才是。

    倾斜的光渐渐爬上窗户,透过窗户洒落少许金色,窗边两位太医被衬得满脸通红,随着日头升高,脸上的红润愈发厚重,其中位年纪稍大的太医走了出来,朝沉默不言的顾泊远道,“侯夫人体内毒素不深,久未清醒,约莫和以前中毒的事儿有关。”

    说到这,太医说不下去了,朝里侧角落走去,站定后,心底默默松了口气,抬头看顾泊远双目发直的望着他,他抿了抿唇,老老实实回到床边位置......继续晒太阳。

    就在太医思考自己会不会中暑的时候,床上的人终于动了,她一动,太医们恨不得跪下磕头,皇上阴着脸就够吓人了,再多个杀气逼人的顾泊远,他们仿佛走在刀尖上似的,稍不留神就一命呜呼了。

    总算菩萨怜悯,侯夫人醒来他们就能回去补个觉了。

    只是当侯夫人开口说话,他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因为侯夫人朝龙姿凤章的皇上喊,“大儿,怎么就你一人,你媳妇呢?”

    太医们未有反应,侯夫人以坐了起来,抬脚踹向高高在上的帝王,“大儿,把你媳妇叫来啊......”

    太医们仰头望天,不对,望向房梁,觉得风中凌乱了。

    皇上倒老实,竟听话的吩咐人将皇后请过来,可皇后才一只脚踏进屋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侯夫人又说话了,“你媳妇不是塞婉公主吗?什么时候换了人,塞婉呢,我要塞婉......”

    太医们继续仰头,心道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097

    不明所以的皇后愣在门口:“......”

    宫人慌慌张张来禀说夏姜芙醒了要见她, 她心头正纳闷,夏姜芙与她非亲非故, 睁开眼怎么说不该想起她才是, 听了夏姜芙的话才醒悟过来:夏姜芙想见的不是她,是皇上媳妇......塞婉......?

    皇后错愕的抬起头, 夏姜芙面露不满, 又重重踹了皇帝一脚,“你媳妇不是塞婉吗,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皇后震惊的咽了咽口水, 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眼瞅着她脚又要落在皇帝身上, 急色道,“侯夫人,你认错人了, 皇上乃太后所出,非你长子。”

    包裹严实的脚僵在了半空, 夏姜芙似乎听进去了,认真盯着皇帝端详片刻,又瞅瞅屋里其他人, 皇后没来得及松口气,夏姜芙的脚又踹皇帝身上去了,漂亮的眼眸笑眯眯望着她,“别想糊弄我, 这屋里属他眉眼最好看,他不是我大儿谁是我大儿,赶紧的,把塞婉叫来,我想她了。”

    太医们听着前半句,嘴角不住抽搐:刚醒来就拍马屁,牛!

    等等,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夏姜芙的意思他们长相丑陋不配当她儿子,太瞧不起人了,想年轻那会,谁不是清俊秀美招人喜欢的少年,还不是进太医院给磋磨成这样了?等等,不对,难道他们想当她儿子不成?我呸,为老不尊,连他们的便宜都占!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夏姜芙为什么会把皇上认成她儿子......太医们总算找着问题关键了,哆哆哆退到角落,脑袋凑堆的窃窃私语,再看夏姜芙那埋怨的眼神,愤怒的表情,他们双腿直发抖:侯夫人貌似傻了。

    自始至终顾泊远没吭声,如鹰阜的眸子死死盯着夏姜芙,在夏姜芙抱怨的下地穿鞋时,他才动了动,两步走到床边,按住她肩头将她按住躺下,手背傅上她额头,凉凉的触感传来,他拧紧了眉心,朝后唤道,“刘太医......”

    “在~~在~~~”刘太医举起手,抑扬顿挫的回了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太医院,也不是和好友们切磋医术,瞬时塌下背来,面如死灰的走向顾泊远,支支吾吾道,“侯爷,夫人看上去像是失忆了,下官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再等会儿?”

    夏姜芙和太后中的毒他们研究过了,就是一种绝育的药,女子中毒后会怀不上孩子,夏姜芙和太后早过了生育年纪,照理说此毒对她们没什么伤害,夏姜芙的反应,刘太医真说不上来。

    顾泊远没做声,太医估摸着他性子,恭恭敬敬退了回去。

    太后到的时候屋里正安静着,她一头雾水,“怎么了,夏氏呢,夏氏哪儿去了?”

    皇后指了指里边罗汉床,太后吩咐嬷嬷快扶她过去坐下,她脚上有伤,一路抬着腿不敢松懈,这会儿快筋疲力竭了,一坐下就趴着床头帘帐,伸长脖子往床上凑,“夏氏,夏氏,你没事吧?”

    夏姜芙被顾泊远按着动弹不得,认出唤她的人是太后,眼眸一弯,犹如遇见了救星,“唐姐姐,你怎么来了,顾泊远,快把我松开,我和唐姐姐说说话。”压在她肩头的手紧了紧,夏姜芙忍不住抬脚踢他,顾泊远皮肉紧实,怕伤着她,快速松开手闪了开。

    几十年未听到人叫她姐姐了,太后有片刻的恍惚,见夏姜芙容貌清纯与年轻时没什么两样,心中不由得一软,正想安慰她两句,夏姜芙曲起手指,以手背托起她的下巴,左右瞧了瞧,撇嘴道,“唐姐姐,你怎么老成这副丑样子了,幸亏我眼力好,否则都不敢认。”

    语气认真,模样却是无辜。

    气得太后有心发作而不得。

    罢了罢了,和一个伤病之人计较什么,太后拂开夏姜芙的手,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屋里的太医们不太明白发生了何事,二人素来不对盘,见面没吵已算稀罕,竟还破天荒上演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太医们怀疑自己耳目是不是失灵了。

    夏姜芙抬起笨重的四肢,呲牙道,“好像受了伤,你也伤着手脚了?”

    太后手掌的伤不算什么,她握了握拳,“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太医们在,好给你看看。”

    “我能有什么,唐姐姐太小题大做了......”说完,她注意到旁边不吭声的人,忍不住向太后抱怨,“唐姐姐,你来得正好,你看看成什么样子了,皎皎不认我就算了,竟背着我把媳妇给换了,塞婉多招人疼的姑娘啊,怎么能遭他抛弃啊。”

    太医们暗搓搓想,夏姜芙的情形应该还有救,至少她认识自己相公,知道自己长子的名字。

    太后笑着转头,视线正对上一身墨色长袍的皇上,再看夏姜芙手指着的方向,脸色就有些挂不住了,“他是我儿子,当今圣上,和你没关系。”

    “胡说,他明明是我生的,怎么成你儿子了,唐姐姐糊涂了不成?”

    太后嘴歪,“是我生的。”

    夏姜芙坚持,“明明是我生的。”

    气氛剑拔弩张,两人互不相让,你叉腰瞪着我,我抱胸瞪着你,察觉对方双唇微动,几乎同时大吼道,“他是我生的。”

    太医们:“......”

    皇后脑子清明,轻轻扯了扯太后衣衫,提醒她别和夏姜芙争,争不赢,赢了也没用,夏姜芙这会儿不正常。

    认识夏姜芙多年,太后隐隐觉察到夏姜芙的反常,她顺了顺气,尽量心平气和地与夏姜芙沟通,“阿芙,你记得你和长宁侯是什么关系吗?”

    “唐姐姐为何问起这个,皎皎难不成是我与别的男人生的不成?”夏姜芙或许失忆了,但该有的逻辑还是在的,她和顾泊远是夫妻,成亲没多久就怀上了孩子,她以为是闺女,高兴得不得了,整日修身养性,钻研美容,就是想生个白白净净浓眉大眼的女儿,但事与愿违,皎皎是男孩,继承了她一半美色的男孩。

    顾泊远的脸黑了黑,太后悻悻,指着身姿笔挺的皇帝道,“你看他像谁?”

    皇帝眉眼间有先皇年轻时的影儿,夏姜芙不可能看不出来。

    夏姜芙顿了顿,“像我和顾泊远哪,我两的孩子还能像别人?”

    太后想暴走,叫皇帝蹲下,指着皇帝瘦削的额头,“你再看看,像谁?”

    夏姜芙眨了眨眼,有些不高兴了,太后以为她认出和先皇一模一样的额头,心头松了口气,却听夏姜芙对顾泊远道,“我两的孩子怎么像你娘,瞧瞧那尖酸刻薄的样儿就是不讨人喜欢的。”

    太后:“......”竟敢骂先皇尖酸刻薄,简直以下犯上,论罪当诛。

    皇帝眉心抽了抽,起身离二人远远的。

    和夏姜芙说不通,太后看向顾泊远,“你和她说说皇帝到底是谁的孩子。”

    夏姜芙斩钉截铁,“我生的。”

    站在窗下吹风的皇帝:“......”你们高兴就好。

    收到顾泊远眼色的小厮跑出去找当事人去了,顾越皎在柴房审讯刺客,那些人来自东瀛,只会说少量安宁话,他从礼部找了个精通东瀛方言的侍郎,严刑逼供,查到不少事,顾越白他们也在,头回见识顾越皎的手段,三人恶心得呕吐了好几回,活生生将指甲剥离皮肉,想想刺客们求赐死的眼神,顾越流哆嗦了好几回,他发誓,以后顾越皎说东他绝不往西,绝不和顾越皎顶嘴,绝不!

    听闻夏姜芙情况不对,顾越流拔腿就要离开柴房,顾越皎挥了挥手里锃亮的剑,“回来。”

    刹,顾越流停下脚步,没有任何迟疑的退了回来。

    “你和四弟五弟守着,别让他们自杀,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话完,递出手里的剑,顾越流躬身,双手接过,态度温顺得不像话,“大哥尽管去,我和四哥五哥保证完成任务。”

    唯一咬舌自尽的方法都让顾越皎给断了,他想不出刺客们还会怎样寻死。

    进屋前,顾越皎已知道夏姜芙认不得人的事儿了,他在屋檐下站了会,沉淀好自己情绪才轻手轻脚走了进去,他一出现,心身疲惫的太后又来了精神,“皎皎,快过来给你娘瞧瞧,你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怎么就不记得了。”

    太后话里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意思,夏姜芙弄成这样子,都是为了救她,尤其听到夏姜芙唐姐姐前唐姐姐后的,更生不出一丝一毫怒气来。

    顾越皎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件月白色衣衫,通身雅气,面如冠玉,清俊雅致,色若春山,俊美无俦,眸似星辰,浩瀚深邃,尤其那额头,饱满圆润,活脱脱的富贵喜庆之相,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张嘴就喊了声,“皎皎,娘的大儿哦,你可来了。”

    太后:“......”谁说夏姜芙脑子不正常的,这不好好的吗?

    听夏姜芙这副语调,顾越皎忍不住鼻头发酸,夏姜芙的话,饱满了多少期待,身为人子,不能在生母遇难时及时赶到,他该多不孝顺,低头掩饰眼底湿润,他低低唤了声,“娘。”

    “娘在呢,快过来娘瞧瞧......娘就说嘛,娘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儿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丑了,原来是顶替的。” 说这话时,她眼神略带嫌弃的扫过皇帝,太后怒不可止,“什么顶替,明明是你自己认错人。”

    “他不守在我床前我会认错人?”

    “皇上关心你还有错了?”太后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夏姜芙没准就是故意捉弄她们的,她继续留下做什么?

    夏姜芙手上有伤,不敢抱顾越皎,望着顾越皎,怎么都看不够,就在太后气呼呼吆喝着走的时候,她又回过神来,“不对啊,他不是我儿子,那塞婉怎么成我儿媳妇了,他明明是我儿子啊。”夏姜芙看着脸色青白交接的皇帝,放软了语气,“你过来......”

    ☆、098

    皇帝这次没有配合, 他临窗而立,面露凝重之色, 目光平时着前方, 好似被枝头打架的鸟儿吸引住了目光。

    许久,夏姜芙眉梢隐有不耐之色, 又唤了声, “次子,你过来, 娘不嫌弃你长得像老夫人了。”

    皇帝:“......”

    顾越皎不忍夏姜芙失望,求助的目光投向脊背笔直的帝王, “皇上......”

    屋里, 不知谁低叹了声, 皇帝转过身来,顺从的蹲到夏姜芙跟前,“院正外出寻药未归, 朕已快马加鞭派人找他去了,不日就会有消息......”

    说到这, 他眸光暗了暗,失忆之证最为难治,院正大人并不擅长医治此病, 夏姜芙能不能痊愈不好说。

    想着夏姜芙的病,屋里陷入了沉默,夏姜芙反思下自己方才的行径,母不嫌子丑, 她竟嫌弃自己儿子,双手夹着皇帝手臂搭在自己膝盖上,愧疚道,“娘想好了,皎皎媳妇怀了孕,肚子里十之八.九是女孩,你啊,不给娘生孙女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