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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苏宓沾了床,舒服地喟了一口,然后向外斜对着床沿侧躺,一张床被她歪歪扭扭地斜分了两半。

    秦衍无声地笑了笑,垂下眼帘,退回到最初坐的软塌,手半搭在红锦鸳鸯枕上,斜支着头阖上眼。

    ...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突然传来低语,好似是苏宓在讲着梦话。

    秦衍双眸蓦的睁开,往窗棂看去,屋外正是半夜,酒席大概是早已散了,寂静一片。

    是以苏宓的梦呓便尤为明显。

    秦衍有些好奇,她说的是什么,便走上前去,弯下腰身,将耳朵覆在了她唇畔。

    “想再飞....”苏宓迷迷糊糊道,这是她头一次饮酒,才知道饮醉了便是像飞一般的,她想再飞一次,其实,或者说她是贪了酒,想着再饮几杯。

    可惜秦衍猜不透她的想法,他只觉得好笑,难不成她梦里还能变成了一只鸟么。

    “想飞?”

    “嗯...想飞。”

    苏宓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她真的好想再喝一杯,再体味一下飞来飞去的感受。

    秦衍的眼神扫过她嘴唇上被他留下的印记,又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浓重如墨,应该是不会教人发现。

    他替她取掉了头上繁重的钗饰,语气带着他自己不曾发现的宠溺,“苏宓,只这一次。”

    苏宓唔了一声,便觉得自己在梦里,被人包裹了起来,缠在了那人身上。

    嗯,苏宓往里头蹭了蹭,那人是秦衍,她闻的出来,似真似假的,她都不想挣扎了。

    外面天地广大,月色极美,星河璀璨。

    秦衍将苏宓搂在怀里,外袍替她挡住了秋夜的瑟瑟晚风,他腾身飞上了屋檐,脚下轻点,错身于亭阙楼宇之间,一直到攀上了城池边最高的城墙之上。

    青灰色的墙凹雉堞,两抹红色身影交叠,衣袂翩翩。

    向下俯瞰,虽已至半夜,但整个江陵城依旧还有好几处烛火亮光,光晕相衔起来,倒是有种灯火辉煌的错觉。

    “睁开眼睛。”

    苏宓半醉半醒之间,听到秦衍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地遵从,她迷迷糊糊地从秦衍的披风里探出了头,一阵冷意袭来,她霎时精神了一下。

    她好像是贴着秦衍的胸膛,一抬头,便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颚弧线,可是...怎么脚上似乎是凌空的没有着力,那她现在是在哪?

    朦胧的月光下,天宇寥廓,往下看,是江陵城的万家灯火,往上看,是夜幕上的繁星灿烂,美好的仿佛置身虚幻,这也是第一次,她见到这么迷人的夜色。

    苏宓讷讷道:“督主,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头顶传来秦衍的轻笑一声,“是啊。”

    “既是在梦里,不如我带你飞遍这江陵城。”

    ***

    翌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苏宓才慢慢悠悠地醒来,喉咙口有些干涩,似是被火烧过一样。

    四肢酸疼,全身上下都仿佛被谁揉了一遍,抬手看了看两只手腕,内侧皆是乌青一片,好像被人紧紧箍过。

    最为奇怪的是,她连嘴唇都痛。

    昨晚的事她能记忆清楚的,便只到了问秦衍衣衫一事,秦衍好似还问她想的是什么,然后那酒便好似上了头,天旋地转了起来。

    再然后,她好像被秦衍抱着去了江陵城的城墙?还踩着树看了好些地方.....

    苏宓狠狠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这些就算是做梦,说出来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苏宓微微支起身子往四周望了望,秦衍不在房里,她身上穿着的也还是昨日未褪下的喜服,看起来,好像只是她醉了,睡着了一般,那她为什么会这么疲累呢。

    屋外传来一些声响,门被轻轻推开,正是捧着铜洗的春梅。

    虽说是陪嫁丫鬟,但虞青娘连苏宓都没有嘱咐男女之事,又怎么会教春梅,因此两人皆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是以此时她看到苏宓嘴上的伤,也没往其他处想,只忍不住说道:“小姐,您以后还是莫要吃酒了,姑爷说你昨晚饮醉了,发了酒疯,你看,这就磕到嘴巴了吧。”

    春梅小心地用布帕拭过苏宓的嘴唇。

    嘶——,苏宓呻.吟了一声。脑袋还是昏昏沉沉一团浆糊,她昨晚到底是做了什么,难道又在秦衍面前出了什么丑了。

    梳洗完,嘴边上好了药,苏宓换上了一件乌金的云秀衫,下罩暗花细丝褶缎裙,这些还都是虞氏替她准备的,说是成了婚,便要穿的庄肃些,不然夫家可是会不高兴的。

    春梅正在替她束发髻时,苏宓低声问道:“春梅,督主可还说了些其他的?”

    春梅手上手势未停,边想了想,“没有了,姑爷就与我说小姐醉了,要我守着门口,等你醒了,再将水盆子端进来。”

    “哦....”

    苏宓在房内休息了一会儿,闲着也是无事,便带着春梅准备在别苑里走走逛逛。

    昨日进门的时候,她是戴着盖头的,因此现在该是第一次见这院子,但不知为何,似乎与昨晚做的梦相叠,她竟对这些小路隐隐有些印象。

    “小姐,你怎么知道后院是这么走的,像是来过一般。”秋风起,春梅帮苏宓拢了拢披风,一边说道。

    苏宓摇了摇头,“我昨晚似是来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

    春梅乍听之下,根本听不懂苏宓在讲什么,其实苏宓是觉得当真发生过的,但毕竟饮了酒,她也有些记不太清,秦衍又不在,她想问也问不了谁。

    冯宝便是这个时候一路小跑着到了苏宓的面前,“夫人好。”

    他的一声夫人,让苏宓心里甜了一丝,也就不去想昨晚梦不梦的事了,她笑道:

    “冯宝,是督主有事找我么?”

    “夫人,督主今天一早便出了门,最快也要到明日夜深才能回来呢,奴婢是得了督主的吩咐,替您备了午飨,方才去房里,却是没见到夫人。”

    冯宝腼腆地笑笑,说实在话,他伺候惯了秦衍,还甚少围着女主子转,一时有些不习惯。

    “谢谢冯宝,那你现下就带我们去膳厅吧。”

    “是,夫人。”

    秦衍这个别苑买在江陵城,只是作落脚用,确实是不大,稍走了一阵,她们便跟着冯宝到了膳厅。

    苏宓看了看桌上的菜品样式,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她心忖,这下还真是奇怪了,怎么现在不止这院子熟悉,连这菜,她都觉得都有些熟悉的了。

    冯宝看出了苏宓的想法,他笑嘻嘻道,“夫人,说起来,这个厨子你也认识。”

    “我认识?”

    “是啊,”

    冯宝在醉霄楼时,苏宓下楼的时候见过她一眼,是以算是知晓秦衍与苏宓的渊源。

    “这个厨子,原本就是在醉霄楼做的,督主那次吃了一趟,觉得尚可,便唤了过来。”

    “可督主也不怎么在江陵城,那还得带着厨子上京府么。”

    冯宝摇了摇头,“回了京府,府上就更不缺厨子了,醉霄楼的这个,就是专放在江陵城备着的,平日里工钱照付,顺道叫他守着别苑。”

    苏宓一时无言,秦衍来江陵城怕是一年也没个几次,他果真是想法与常人不同的。

    冯宝笑了笑,“督主便是这样的,无论什么,凡是他的,别人就万万不能再碰了。”

    冯宝说的无心,苏宓听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其实她一直都想知道,秦衍为何想娶她,那照着冯宝这么说的话,她现在是不是也算是他的呀。

    想到这个,苏宓埋头夹了一口菜,一旁的冯宝心里又开始腹诽,他也没说什么啊,夫人怎么又红了脸了。

    ***

    与交州相临的并州墨城,城西一地。

    一栋间宽三间的破旧老房子,青灰色的墙瓦,屋顶已经因年久失修破开了几个天窗,墙根生出了一些青苔,凋敝残垣,看起来没有一丝烟火气。

    屋房旁的枯树下,有一座无字碑,正值秋日,连棵青草都没有,看起来萧索孤寂。

    秦衍站在墓碑前,他洒了第一杯酒,接着又洒了第二杯。

    “这杯是我的,第二杯,是代他敬的。”

    “昨日,是我成婚之日,”秦衍笑了笑,“不过,我娶的,可不是你替我备下的人。”

    ...

    第三十章

    秦衍从并州回来的时候, 比预计的时间要稍早了些, 是第二日的入夜。

    冯宝在袖管里搓着手, 等在门口处, 看着秦衍从青骢马上翻身而下,赶紧向前牵过, 将缰绳递给身侧小苑内的马夫。

    “督主。”冯宝小心地递上一条巾帕。

    秦衍接过擦了擦手, “嗯。”

    “督主, 奴婢已经和夫人说了明早回门的事了。”

    秦衍听到‘夫人’二字微微愣了楞, “知道了。”

    他只待继续向前走, 余光却瞥见冯宝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 皱眉道:“什么事。”

    冯宝原本有些犹豫,不过秦衍开口了, 他当然不敢不答。

    “督主,今日奴婢带着夫人,去看了苏家送的嫁妆, 还有督主的聘礼。”

    “她是嫌聘礼不够?”那再加便是了。

    冯宝忖了忖道:“不是的, 夫人一开始是挺高兴的,可是后来,翻了几个妆奁箱子之后,脸色就有些不怎么好看了。”

    “奴婢就上前一瞧, 除了几箱放绸布的红笼箱是满的, 其他的, 竟然都只放了一半。”

    冯宝的话意味浅显, 一般普通人家要么嫁妆规格不够, 索性嫁妆的箱台数就不多,但也少有只放一半这么糊弄人的,外人看了道一句艳羡,但只有新娘自己知道,不过是摆些台面罢了。

    苏家也算是交州的富户,嫡女出嫁,这般做法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地契商铺呢。”

    “督主,铺子地契倒是不少的,但奴婢瞧见,都是些小县城的铺子和一些偏瘠的田地....”若不仔细看,大概还真的以为有多大方了。

    “呵。”秦衍垂下眼睑,冷笑一声。

    再往前几步便是婚房,烛火映照出了一个人影,似是趴伏在桌案,看不真切。

    冯宝见秦衍快到了门口,立马加了一句,“督主,此事夫人是说,要奴婢不要同您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