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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节
    贺兰叶忍不住细细打量眼前的这个青年。

    郑狄月的相貌清秀,只是过于阴郁,又常年处于一种不见天日的环境中,接触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凶犯,造就了比起清秀的相貌,他更突出的是刻薄阴毒气质。

    “……不是吧。”贺兰叶忍不住喃喃低语。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当初父亲救的那个半大少年,很懂礼貌,乖巧温顺又腼腆,对年纪比他大的都是尊称,对比他小的贺兰叶也是极尽耐心,温柔得很。当年贺兰叶还和父亲说笑过,救的那个小郎君,就像是她养的小兔子一样无害可爱。

    这个人和记忆中的那个害羞结巴的小小少年根本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难道是她弄错了,父亲曾还救过别的孩子?

    贺兰叶坚定了这个信念,完全不肯相信眼前的这个阴沉可怕的青年就是当初在镖队里十分受欢迎的腼腆少年。

    如果真是那样……

    那个小小腼腆少年与眼前消瘦阴郁青年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不亚于对人心头的一记重击。

    贺兰叶简直不敢想象时间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太可怕了。

    郑狄月好似听见了她说的话,嘲弄地看着她:“是不是没有想到,我与真正的贺兰局主相识,能轻而易举揭穿你的谎言?”

    贺兰叶嘴角一抽,她心中的惧怕已经消失,转而是一种啼笑皆非的无奈。

    “草民甚是欣喜,郑督捕居然是旧识故人。”贺兰叶对郑狄月拱了拱手,已经坦荡了许多。

    郑狄月却拧起了眉毛:“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贺兰叶淡定道:“不过是多了一个旧相识,这个处境不算坏。”

    郑狄月被贺兰叶差点气笑了。

    旁边策名听得没头没脑的,插话问:“所以郑督捕与贺兰远局主认识,他家没有第二个儿子……那贺兰叶,你是谁家的?过继来的么?”

    贺兰叶对策名笑了笑:“不是,我是贺兰本家的。”

    “贺兰本家根本没有贺兰叶这个人!”郑狄月厉声道,“我早早就查过了,贺兰家上一辈只有三姊妹,贺兰远叔叔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妹妹远嫁兹州,那个弟弟与他同年去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策名闻言,看贺兰叶的眼神不好了:“你……是冒名顶替的?怎么哄过贺兰家的人和万仓镖局的人的?”

    贺兰叶有些无奈:“我真的是贺兰家的人,不需要哄。”

    郑狄月面对她的话只是冷笑:“贺兰家的人,佑胥十七年之前,贺兰家还是只有一个儿郎三个女娘,贺兰寒失踪之后,贺兰玥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所谓的双生子贺兰叶。然后你作为贺兰叶,就轻而易举把没有首领的万仓镖局接手了过来,是也不是!”

    贺兰叶想了想,这话说的没有错,随即点了头:“是。”

    郑狄月得了她的话,深深一呼吸,而后压抑着怒意问道:“你取代了贺兰玥的位置,抢走了贺兰家的镖局,这些也就罢了。我只问你,贺兰玥呢,你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还是说……你把她……杀了?”

    贺兰叶一愣,连忙反驳:“当然不是!”

    顿了顿,她觉着眼下有些不太妙,总觉着郑狄月有一种微妙的复仇感觉,她怕这场无妄之火烧到她头上来,再加上眼下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谢内监在侧,与其用一个个谎言去堆砌,倒不如干脆点。

    贺兰叶想了想,正大光明道:“郑督捕所说的取代也好,抢走也好,策小将军说的哄骗什么的都不存在。因为草民不是冒名顶替,也不是过继。”

    “草民姓贺兰,原名玥。”

    贺兰叶还怕他们听不懂,对着他们和气的笑了笑:“贺兰叶是我,贺兰玥——也是我。”

    策名感觉不对,连忙道:“可是郑督捕不是说,那个贺兰玥是……长女?”

    比起策名,更受震惊的是郑狄月。他细长的眼睛猛然瞪大,脸上还维持着刚刚的怒意,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贺兰叶扭头看了看紧绷的门,知道柳倾和守在门口,心里头挺踏实的,转过来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呃,草民的确是女子……郑督捕,女扮男装应该不犯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柳倾和: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小郑同学不是反派咩哈哈哈

    红包包继续么么哒

    第118章 第 118 章

    “你说什么!”郑狄月吃惊之下猛地站起身来, 手边的砚台直接被他袖子打翻, 浓稠的墨汁倾倒一地。

    眼前消瘦的青年就像是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之中, 说话都有些磕巴:“贺兰叶……你,你戏耍审讯官,可是可以论罪的!”

    比起郑狄月,策名反应要慢一步,他一脸茫然:“贺兰叶你在瞎说什么,女扮男装……”

    策名居然直接笑起来了,指着贺兰叶摇头晃脑:“我看你是想要逃罪,脑袋都变浆糊了吧,这种谎话你都说得出,真不愧是胆大包天的贺兰叶啊!哈哈哈哈……”

    刑讯房中只闻策名一个人的笑声,在这沉寂的房间中回响。

    那坐在交椅上的谢内监起初也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甚至有些坐不住扶着椅子差点站了起来, 却随着策名的话脸上渐渐有了深意, 重新坐了回去。

    贺兰叶静静看着笑得欢快的策名,一言不发。

    片刻,策名的笑声像是突然被掐断似的猛然断掉,他揶揄的笑还定格在脸上, 却沉默了片刻, 虚弱地盯着贺兰叶, 眼睛里盛满了无辜:“不是吧?你说真的?”

    贺兰叶知道他们定然有些不敢置信,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隐瞒也无济于事, 故此点了点头:“是真的。”

    “……不会吧。”策名从贺兰叶口中得到确定后,脸上表情变来变去,最终定格在一个羞耻的表情,羞愤地瞪了贺兰叶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满面通红站起身转身就跑。

    一身铠甲的青年将军连门都忘了开,‘哐当’一声响亮的撞到木板门上,疼得他当场抱着额头蹲地呻|吟。

    “啊啊啊要疯了!!!”

    策名抱着头‘哐当’‘哐当’去撞门,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癫狂的边缘,嘴里头不断哀嚎:“怎么能这样!怎么可能!骗子!啊啊啊丢死个人了!!!”

    大家一时不察就让好端端的策名小将军行如发疯,谢内监也好郑狄月也好都猝不及防,却没有人去扶一把还在哐当撞门的策名。

    贺兰叶有些心虚,她弱弱道:“策小将军……”

    “啊你闭嘴!你不要和我说话!”策名一听见贺兰叶的声音几乎要崩溃了,自暴自弃大喊,“别让我想起来!!!”

    贺兰叶一听这话,顿时明白策名发疯的点,赶紧闭嘴一个字都不敢开腔。

    与此同时,被撞的摇摇欲坠的门从外头被推开,再次撞在策名的脑门上,从门缝间露出了柳倾和那张修饰过后显得格外无害的面容。他面带茫然,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贺兰叶身上,再看看蹲在地上抱着头眼泪花花的策名,斟酌着小心问道:“发生了什么?”

    贺兰叶一看见柳倾和,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心虚着朝他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却不料谢内监插话道:“风使者来的正好。郑督捕刚刚提到贺兰家没有次子贺兰叶,只有失踪的长女贺兰玥。而贺兰叶局主则说,她就是失踪的长女贺兰玥。风使者,这件事不知道您心中可有数?”

    谢内监的问话让其他几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柳倾和的身上。

    是了,这个人是风刃的暗探,那么许多秘密在他眼中都不是秘密,只要他能作证,贺兰叶的身份就清晰可知了。

    郑狄月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也顾不得柳倾和不是刑部之人,连忙问道:“敢问风使者,眼前此人,当真……当真可是……”

    他话都说不下去了,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眼下被他一个劲逼到刑部问罪的贺兰叶就是贺兰玥的话,那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柳倾和见状,大概清楚了他在外面时,房间内发生的事情。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郑狄月居然知道远在漠北的贺兰氏的辛密。

    他绕开还蹲在地上的策名,自然而然走过去与贺兰叶并肩而站,见他家的小姑娘干笑着,却没有对这个场面的抵触,大概知道,她的秘密是保不住了。

    略一思忖,柳倾和对着谢内监微微点头:“的确如此,贺兰局主的身份我一清二楚。”

    谢内监闻言,顿时心放回了肚子,笑眯眯道:“既然风使者知道,那就该是如此了。”

    作为内监的谢内监想得更多,柳倾和知道,那就代表着陛下也该是知道的。大约就是在那天召见贺兰叶入宫之后,匆匆而来的柳倾和改变了局面的缘由?

    柳倾和知道这里头做主的是郑狄月,故此对郑狄月客气点了点头:“贺兰局主的真实身份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查明,官家也知道。”

    贺兰叶垂着眸,知道了当初官家会放她一马,大抵是柳倾和从中调和以及这个真实身份的原因。

    奇华公主和一个男人私奔的谣言,最终以她是女子来收尾,如此丑闻不攻自破。

    郑狄月彻底呆滞了,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了颤,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时候,那身后齐沼与宋书皓意外得知了贺兰叶的真实身份,都大吃一惊,那宋书皓猛地一拧眉,而后抬高了声音:“罪人有话要说!罪人也早就知道贺兰叶的真实身份!”

    “放屁!”郑狄月忽地就怒了,出口成脏,“你早就知道?怎么这几天审你审了个遍,早不知道晚不知道,这会儿才来说知道?!”

    宋书皓不慌不忙道:“罪人本以为能以此为把柄,说不定能有周旋的余地,不料郑督捕明察秋毫,凡事都躲不过您的眼睛,把她真实身份搜罗了出来。既然如此,罪人自然不敢再有所隐瞒。”

    紧跟着宋书皓其后的齐沼也是一副愧疚的模样,低着头道:“罪人也早就知晓。”

    贺兰叶看得摇头。

    知道?用郑狄月刚刚的话来说,他们知道个屁!

    她女扮男装行走多年,早就知道哪里是该遮掩的,哪里要小心留意,与宋书皓和齐沼有所交集之间,也是从来谨慎,根本不曾让人近身过,他们连一点抓住疏漏的机会都没有,谈何知道。

    谁知齐沼随后的话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罪人在幽鹿苑时,就曾受其诱惑,一时犯下错误,故此才被拿下把柄,不得已为其差遣。”齐沼一副悔过,口中却说着让贺兰叶恨不得扇他大嘴巴子的谎话。

    贺兰叶气笑了,简直对这两个滚刀肉佩服。

    这种时候了,还非要不管不顾拉她下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执着。

    柳倾和的目光落在齐沼身上时,有两分微妙,他忍不住出声道:“罪人齐沼,你在幽鹿苑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有贺兰局主的地方,我都在。不知道你是在哪里受到的诱惑,可敢说来?”

    齐沼这会子才有些错愕的看着柳倾和,他的五官虽有两份熟悉,却与他记忆中的任何人都不相同。

    当初在幽鹿苑时,的确有个人一直跟着贺兰叶,他没有记错的话,就算在归途中,他试图与贺兰叶再拉进一些关系,都受到了一些阻碍,特别是那隐藏在暗中的暗探们。

    眼前的这个高挑青年,某非就是当初那个一直蒙着面前来营救他的人?

    齐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是没有想到贺兰叶与被不该有任何牵扯的暗探竟然是相识。

    随着柳倾和的话,还蹲在门口背对着他们却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策名忍不住站起来愤愤不平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她诱惑你?有毛病啊!”

    “贺兰叶,虽然你这个人有毛病,但是我相信你眼光没有那么差。”策名绷着脸视线落在地上,口中却是对贺兰叶说着。

    贺兰叶假装没有听见那个有毛病,也生怕策名脑子一抽说又说什么脱裤子的事情,赶紧对后半句附和道:“策小将军所言没错!”

    “策将军,你怕是高估贺兰叶了。”宋书皓见齐沼败下阵来,立即说道,“贺兰叶为了获得更多的利益,想要边境那二十车的兵器运输,故此亦曾诱惑与我。”

    “呸!”策名无不鄙视唾弃着宋书皓,“那二十车兵器到底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

    “只是分赃不妥,她临时反水罢了。”宋书皓咬死了这一点,“不管郑督捕爱不爱听,罪人还是那句话,早在十年前贺兰远时,万仓镖局就一直为我父所用,她贺兰叶别无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从罪人手中拿走更大的利益罢了。”

    柳倾和听到这里,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宋书皓大抵知道眼前的柳倾和身份,不敢胡乱攀扯,谨慎道:“贺兰叶心机颇深,极为狡诈,至今没有留下过容易给人发现的痕迹。”

    柳倾和慢悠悠看了贺兰叶一眼,嘴角依稀带笑:“哦,贺兰局主怎么说。”

    贺兰叶极其无辜道:“这话说的,找不到在下的证据,就是属于狡诈,那在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证据肯定是有的。”宋书皓依旧咬死了这一点,“只是被她毁了去罢了。只可惜时日长了,难以找到痕迹,到叫她能避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