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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裴澜之开车送荆雨回家,本来荆雨执意自己坐地铁,不过裴澜之坚持,他也就没有拒绝,紫色的跑车最后停在小区外的一条路口,因为修路这几天路口禁止左转,荆雨下了车后需要过红绿灯,自己走到小区门口,他和裴澜之挥了挥手。

    直到走到小区侧门前,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在门前花坛下意外地发现了一根白得瘆人的蜡烛,蜡烛的幽幽火光令他眼前一暗,自身如同穿过了一层透明的膜,他在即将跨入地缚灵领地的前一秒,被拉入了虚空之中。

    他呆住了,恢复视觉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不知是哪儿的清寂山谷,此刻正值夜晚,圆月被乌云遮挡,一间破败的茅舍搭在溪水边,看到茅舍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竟然有一丝酸楚的感觉,可是他不敢挪步,脚下触感黏腻得很,他生怕迷失在幻境中,只将自己的本体招出——剑身平平无奇,剑锋驽钝,剑尖圆滑,根本没开刃的一柄古剑。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网络释义。

    第14章 养狗狗

    他举剑凌空一划,剑刃白光大盛,正好将脚边泥泞的草地照亮,原来他不偏不倚,正踩在一滩黏腻的黑血上。

    破开幻境的那一刻,天色由黑转白,他伸手遮住眼帘适应了一秒,再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地了,他站在了刚才经过的道路中央,几米外正对着行道树,一辆私家车向他飞驰而来,

    裴澜之快速跑来,在他的几步远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面色苍白,甚至连瞳孔都瑟缩了起来,他疾跑一个纵身飞跃,揽住荆雨的腰杆,将他重新扑上人行道,紧接着刹车私家车司机简直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急转在路上扭了个弯,伸出头狂骂道:“操你妈,你们不要命啦——”

    司机心有余悸,嘴里骂了许久才慢吞吞重新发起车离开,幸好这时小区门前路况好,车流较少。

    荆雨被裴澜之紧紧抱在怀中,一时无法动弹,他怔愣住了,闻见男人身上古龙水的香味,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有多危险,如果不是裴澜之扑了他一把,他已经被车当街撞倒了!

    可话又说回来,他和裴澜之都不是人类,就是撞上顶多疼个一两天,总归死不了,更何况他的体质特殊,恢复能力好到惊人。

    他的头紧紧贴着裴澜之的胸口,发现男人抱着他的手臂竟然在微微地发抖,甚至丝毫没有将他放开的打算,或许裴澜之是吓到了,他赶忙安慰道:“没事没事,被撞倒也不会受伤的!”

    他一时没曾想,裴澜之活了多少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哪里是能够轻易被吓着的,还被吓得如此手忙脚乱,除非是磕碰到了他放在心尖上煨着的心肝儿!

    他想到荆雨的上一世,明明身体已经到了大限,却还要骗他说:“你忘了我是剑灵呀,我很快会好哒。”

    而现在,荆雨同样在说:“你忘了我是剑灵啊!”

    闻言,他眼中怒气更甚,瞳孔中混沌黑暗,犹如深渊一般,脸上瞬间涌出的黑色花纹疯狂地攀爬增生,他的魔气控制不住地暴涨,连卡在喉咙上的项圈都咔咔作响,细小的雕刻在针锁上的禁咒若隐似浮。

    荆雨被他的反应吓得瞪圆了眼,裴澜之咬了咬牙,直到手心攥出了血,这才拽紧项圈,将自己沸腾的魔气强压下去。他放开荆雨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将小区门口几根蜡烛摆成的矩形阵法踢倒,狠狠在脚底碾压,大有要将施法者生吞活剥之意。

    荆雨在他滔天的恶念下颤了颤,不敢说话,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时他也不敢想是谁要害他了。

    半晌……

    “抱歉,我失态了。”裴澜之深深叹出一口气,低声道:“没有谁不会受伤……希望以后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说。”

    此刻,男人眼眸中的黑暗被雾霾重重遮盖。

    荆雨赶忙应下。

    这次,裴澜之执意要将荆雨送到家门口了,本来荆雨一直仗着自己是梧吹剑的剑灵,虽然杀不了人,但天生抗揍,不大在意安全问题,就连以前被人跟踪,他也未放在心上过,反正有所依仗,可是裴澜之的反应吓到了他,好像这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一件事!

    他小心翼翼地回了家,原本还想要邀请裴澜之到家里来坐坐的。

    结果,裴澜之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身上的黑暗气息几乎就要浓烈地流淌出来,在走道上形成如黑洞一般的阴影,扭曲着,十足恐怖。

    他刚一走,地缚灵就现了形,吹了声口哨对荆雨道:“哇,酷,我第一次见魔修身上力量场浓缩成这样,他这是修炼了多少年?五百?一千?”

    “不……不知道啊。”荆雨小小地舒了一口气,反正完虐他这种刚出世的剑灵就对了,真可怕。

    荆雨把自己在小区门口的遭遇和地缚灵说了,“我在幻境里看见了一处山谷和茅屋,我告诉了裴先生,结果他听我说完后更加生气了。”

    地缚灵蹙起眉,因为幻境触发的地点已经不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他先前是丝毫没有察觉的,布置陷阱的那人肯定也知道不能在小区里动手,所以就在门前一步开外点了烛阵,刚好魔修裴澜之只是隔了一个路口目送荆雨进入小区,打了个微妙的位差。

    地缚灵脑子活络,因着这几天连连发生的事件,从被人跟踪到火灾现场出现萧柳,他敏感地察觉到了荆雨身份的特殊之处,只怕荆雨本人都没有他心细,他往小区的四个方位派了一只孤魂野鬼去驻守,一旦有陌生人在小区周围游荡,将会立即向他禀报。

    当天晚上,荆雨睡熟以后,地缚灵发觉到有人进入了他的领地范围,便现身在荆雨的窗前一拦,只见来人兜帽下乌黑的发丝柔柔地垂落着,昏暗的月光打在男人的半张脸上,显得他容颜似妖,眉目锋利,鼻梁高挺,线条轮廓如女子般姣好动人。

    “你来做什么?”地缚灵以第六感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对荆雨存着不正常的心思。

    这次裴澜之不再像上次那般被地缚灵撞见便转身离开,他没有跨入荆雨的卧室,而是站在窗外一块不足半平米宽的平台上,整个人的动作轻如蝉翼,没有一丝响动。

    裴澜之看了地缚灵一眼,冷冷的眉峰微蹙,似乎是在为地缚灵理所当然的登堂入室而感到不满,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在平台上坐下了。

    地缚灵见男人大有守在窗外一夜到亮的趋势,心里大呼神奇,他也跟随到了窗外,漂浮在半空中,一眼就瞧见了男人脖颈上带着的皮质项圈。

    他带着戏谑之意道:“看门狗?”

    裴澜之掀了掀眼皮,魔气上涌至眼眸,使他的眼珠呈现了血一般的殷红,“杂碎,滚。”

    这个男人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地缚灵心里一惊,非常识时务地滚了,往后几天,只要入夜,他都能看见男人像一只看门的忠犬守在荆雨的窗外,一夜一夜地睁着猩红的眼,寸步不离,吓得周围小鬼们都不敢往三栋403的房门前靠。

    只有荆雨还以为自己朝九晚五地工作,白天才需要去特殊刑侦司登记裴澜之的去向,晚上裴澜之呆在司里,而他得家中一息好眠,却不知窗外的男人正把他像肉骨头一般看顾着,谁碰咬谁。

    地缚灵几次想要提醒荆雨,可是每每话到一半,却见荆雨一脸天真,他考虑到荆雨和裴澜之之间或许有常人难以理解的关系也不一定,他就咽了下去。荆雨每天吃吃睡睡,无忧无虑就很好,大概窗外的那个男人也是这样想,所以从未暴露过自己的存在。

    这般静如深水的日子持续得不久,特殊刑侦求助的挖骨专家终于在百忙之中赶到首都市。

    特殊刑侦人手匮乏也不是一两天了,先前进度搁置,就是为了等一个人。

    当天,一个怀抱布熊玩偶的女孩怯生生地被一个男人牵着走出首都t2国内机场,有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他们身侧。

    “请上车。”林芷亲自前来,十分重视这次的外援。

    穿着精致的女孩轻轻颌首,小声地晃了晃男人的手腕道:“我……我饿。”

    男人的额角顿时滴了冷汗,他似乎有些紧张,“小姐,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

    黑色宾利由林芷驾驶,一路开往香山脚下的别墅办公区,早早准备好甜品招待的荆雨翘首以盼,听说女孩年纪不过十岁,口味偏淡,食量却很大,因此他炖了一大锅水果银耳甜汤,他可喜欢人类小孩儿了,以前在剑谷那会儿就经常有村落里的孩子来和他玩耍,那些孩子还教他制作布沙包,他拿到猫族山上,能和小猫们疯玩一晚上。

    这一个小时的行车时间已让女孩饿到两眼发红,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从手提包里抽出了一只特制的烟枪,小火微微热了,将烟嘴递到女孩唇边,女孩赌气地看了男人一眼,这才小小地吸了一口,白烟缭缭。

    林芷紧接着便闻见一股尸油被烤焦的味道,她到底行走江湖多年,老练得没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荆雨后来才知道,原来女孩姓陈,出自江南陈家的嫡系,天生通灵,能视阴阳,只是幼时被饿死鬼偷走过,昏睡七天醒来后便患了严重的异食癖,吃死人肉,人油,喝人血,每天如果只吃人类的食物,根本不会有果腹感,所以她常年都保持在饥饿的状态,她很想美美饱餐一顿,只是她喜欢的东西吸多了对身体有碍,而传出去也对家族影响不好,所以她的家族一直都在严格地控制她的饮食,毕竟只有魔修才这般口食无忌。

    在她来到特殊刑侦后,邵然落落大方地出来迎接,“陈小姐好久不见。”

    女孩腼腆地笑了笑,在目光扫过荆雨几人后,却轻轻抽动鼻尖,“什么味道?”

    跟随他的男人差点又要滴汗,只见女孩径直走到荆雨的身边,茫茫然道:“你身上好甜啊!”

    荆雨闻了闻自己衣袖上淡淡的水果味,温和道:“我刚煮了甜汤,要不要来喝一碗?”

    女孩盯着他的目光瞬间变得贪婪起来,“我想……唔……我可不可以……”她话还未说完,裴澜之就从厨房中端着一大碗甜汤,边喝边走了出来,邵然察觉苗头不对立即打断道:“陈小姐,我们特殊刑侦遇到了点麻烦,有事请您帮忙。”

    女孩锲而不舍地看着荆雨,“可是他很香,我可以咬你一口吗?”

    荆雨:“???”

    裴澜之顿住了脚步,手上的汤匙轻轻发出咔的一声,边缘隐隐出现裂痕。

    邵然十分坚决,“不行,陈小姐,他是我的员工。”

    “那……那好吧。”女孩很乖,知道不经主人的允许不能随意吸食人肉,这才失望地低下头,就连后来吃饭时,邵然特别招待她的人油烟草吸起来都不香了。

    不过荆雨做的饭菜她倒是狠狠吃了三碗,“唔,好吃,你做的饭有你的味道。”待肚子鼓起来后,便同小尾巴一般胆大包天地撞开了杵在厨房门口的裴澜之,跟在荆雨屁股后面。

    荆雨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食物,他见女孩喜欢他,很高兴,拿出了小鱼干招待,女孩啃着小鱼干,软绵绵道:“我看到了你的本体,很漂亮,是一把长长的宝剑!”她说着,白皙的小手比划来比划去,“那么长,红色哒。”

    荆雨眨眼,“因为我是剑灵啊,不过我的本体不是红色,是青色。”

    女孩随后刚要说话,就被邵然叫住了,他们还有正事需要她的协助。

    第15章 不开心

    当天傍晚,平安里幸福小区,特殊刑侦一行人再次前来寻找地缚灵的骸骨,地缚灵也现身陪同,凭心说,谁也不愿意被永远困死在一块方寸大的世界里,他自己其实比谁都着急。

    在两方接头时,年轻的地缚灵和女孩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会儿,地缚灵忽然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小矮子有些眼熟?”

    女孩听他把自己叫做小矮子,先是一愣,随后就要扑上去咬他,地缚灵眼见女孩那樱桃小嘴竟然能吸食他的力量,顿时吓得闪身躲到邵然身后,“我靠,什么鬼,你还想吃我?”

    邵然:“……”

    女孩冲他呲牙,小步跑回了荆雨身边,牵住了荆雨的手道:“我们一起去找。”

    小区总共四个出入口,东南西北皆封了四道符门,往内生者可入,死者留步。

    说来也怪,陈家女孩也没有能够感受到小区里有地缚灵的怨气,或许那气息飘渺得好似一缕微风,凝聚和消散时皆无形。

    荆雨牵着女孩儿在小区内走了两圈,把各个角落都走遍了,包括楼后的花坛和地下停车场,女孩儿皱着鼻尖,回忆先前吸食来的地缚灵的味道,最终顿住了脚步道:“奇怪,真的没有尸骨。”

    她是专业的,嗅觉和味觉何其敏锐,她说没有,那和先前邵然他们探查的结果一样。

    小区的结界自动散了,此时是上班时间,小区里零星走着几个相伴买菜归家的老人。

    “他的死亡地点不是这里,尸体也不在这儿。”女孩儿指着重新现身的地缚灵。

    年轻男人从未怀疑过自己地缚灵的身份,这会儿整个鬼都懵逼了,“whaaaaaaaat——?”

    荆雨和他一起大眼瞪小眼。

    女孩儿接着道:“你想想,你最初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为什么不愿离开?”

    年轻男人失忆了啊,非常崩溃地抱着头道:“你问我我问谁?”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好吗!

    荆雨以为女孩这次怕是白来一趟,不过女孩儿却绷着小脸,对他招招手,一本正经地回避着其他人,说悄悄话去了。

    女孩道:“你就是红色的宝剑,我要是骗人,我把我自己脑袋摘下来当球踢,就和那二傻子一样。”她说完往外一指。

    荆雨只见年轻男人正摘了自己的脑袋,很是不敢置信地当皮球拍了起来,口中还念叨着:“要你何用?何用?”

    荆雨:“……”他差点就信了。

    年轻男人愁眉苦脸,惨淡得很,总觉得鬼生无望了,他自己也想不通呢,为什么死前自己的魂魄会来到这里,尽管他的鬼魂醒来已然失忆,却依然生出一股力量阻挠他离开,像是肩负着某种使命。

    陈家女孩儿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走之前不舍地把头埋在荆雨的颈间,狠狠嗅着,“你好香啊,但我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直到她身边的保镖不停地催促,她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小嫩手挥挥和荆雨再见。

    她的到来就像春夏的一场雨,清澈利落,去后无痕,直接斩断了特殊刑侦好不容易得来的关于萧柳的线索,曾经发生的几起自焚案,因为苦主和死者皆已入轮回,再查不出个所以然,空有怀疑对象萧柳,然而找不到人,也没有什么卵用。

    邵然只留下了一个指令,“等。”

    于其他人而已,等是最寻常的,荆雨懵懂地跟着他们行动,半路出家,没有丝毫办案经验,理不清头绪,私下里把几起自焚案的材料看了无数次,他想要在工作上有所斩获,毕竟他的业务能力在特殊刑侦垫底,他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邵然他们好像并不在意,交代给他的工作每次都最轻松最简单,只让他和裴澜之呆一块儿就好,裴澜之宅得很,如无任务,他可以陪着他在客厅的电视前坐一整天。

    时间一长,荆雨自己再迟钝也发现了,他和裴澜之的行动有时候是与特殊刑侦完全剥离的,这一晚他再次回到幸福小区,情绪说不出地低落,他翻出了书架上的几本专业书籍,有考研的,也有公务员考试教材,他拿出来,擦掉上面的薄灰,也许他不适合这份工作,在特殊刑侦,他只有做饭还拿得出手了吧,可哪怕是去小饭馆当一个厨师呢?至少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能力被需要。

    年轻男人的鬼魂在房间里现形,他见荆雨在台灯下尝试着做一道逻辑题,站在一旁疑惑道:“你想要考公务员?”

    荆雨抬起自己的蚊香眼,“怎么办?看不懂。”

    “你不会想跳槽吧?”年轻男人吃惊极了,“公务员的待遇可没有你现在好。”

    荆雨闷闷地趴在桌上,“我感觉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