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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
    韩五拥着葛馨宁站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会尽快找个由头回去看一下,咱们的孩子也算是死里逃生过的了,应当不至于……”

    葛馨宁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他的嘴,叹道:“我只是放心不下……我总该自己出去看看才行。你走不开便罢了,我是闲着无事做的,在这里坐立不安,如何是好?”

    韩五略一思忖,摇头道:“不成。那人想害的是我,我却平安无事,他们不会那样轻易地放弃,定然还会伺机下手。你若出宫,只怕正中他们下怀。”

    葛馨宁想了一想,觉得他说得甚是有理,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外面的小宫女们忽然又乱了起来,葛馨宁正不解,却见韩五微微皱了眉头,神情似乎有些恼。

    刚刚回房没多久的雪姑娘又跑了出来,老远便骄叫道:“二公子可来了,刚刚太后还在念叨您呢!”

    葛馨宁心中一冷,果见齐思贤挂着招牌式的笑容,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韩五脸色微冷,向雪姑娘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挽着葛馨宁打算离开。

    谁知经过齐思贤身旁的时候,他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让开。”韩五冷声斥道。

    齐思贤依旧笑眯眯的,极是温和可亲:“韩总管似乎对在下有些成见?不管怎么说,我今日都是过来拜望姑母的,你是姑母的奴才,难道便不该带我进门,侍奉茶水么?”

    “你这种货色,只怕还不配喝我侍奉的茶水。”韩五冷笑道。

    齐思贤用袖子遮住半边脸,笑意加深:“是么?我不配,什么人配?韩五,你一个奴才,是不是太嚣张了点?而且——你这会儿装清高装清白,似乎有些晚了!你韩五是什么货色,真当旁人不知道么?”

    葛馨宁恨得牙痒,却不敢放肆,一时气得脸色通红。

    这时身后有人轻咳了一声,随后一个甜得仿佛十四五岁少女的声音传了过来:“贤儿来了?好极,你们年轻人,正该多亲近亲近。”

    齐思贤忙迎了上来,笑嘻嘻地跪地行礼:“姑母,侄儿前来问安!”

    太后微笑着扶他起身,又向葛馨宁这边看了过来。

    葛馨宁知道躲不过,只得上前行礼。

    太后拍拍她的手,笑道:“昨日我便听见人说你来了,总盼着你能过来跟我说说话,可是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至……看来我果然是老了、惹人厌了……”

    葛馨宁忙陪笑道:“奴婢心里也是极愿意过来拜望太后的,只是昨日刚进来,尚未来得及歇足,便被皇上吩咐了到皇后那里劝和……故而只得耽搁了下来,望太后恕罪。”

    太后牵着她的手,微笑道:“我如何舍得怪你?皇后的性子有几分倔强,皇帝正拿她没法子,你肯劝和,自然是再好不过。”

    葛馨宁忙陪笑称“是”,太后便牵了她,要往殿中走。

    葛馨宁被太后拉着走,已是极为不自在,却见她的另一只手中牵的是齐思贤,越发觉得满心满眼的别扭,就连手指似乎都要抽筋了。

    太后浑然不觉,到底还是坚持着笑吟吟地将二人牵进了殿中,韩五自然也只能跟着。

    进了殿中,太后在主位坐下,齐思贤便再自然不过地坐在了她的左手边。

    葛馨宁想往后退一下,太后却握着她的手始终不放,到底强她在自己右手边坐下才算罢休。

    葛馨宁浑身不自在,齐思贤却抬头向她笑了笑,温文尔雅地道:“多年不见,韩夫人风采更胜往昔。”

    葛馨宁听到“多年不见”四个字,心中打了个突,几乎要跳了起来。

    分明是昨日才见过,哪里来的“多年不见”?他这句话,是否意有所指,是否意味着他已经认出了她?

    第134章.送给我养好了

    见葛馨宁不答,太后便在一旁笑问:“多年不见?原来你二人从前是认识的?”

    葛馨宁紧咬住下唇,脸色苍白。

    的齐思贤却从容地笑道:“确实曾有幸与韩夫人相识。昨日上书房边一见,侄儿便对韩夫人魂牵梦萦,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此算来,莫不是‘多年不见’?”

    “你这滑头,从小旁的手段没有,就是说话的花样儿多!”太后拍拍齐思贤的脑门,笑了起来。

    葛馨宁听得直犯恶心,只苦于不敢开口告辞,实在苦不堪言。

    却见齐思贤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侄儿的花样儿一向不少,可不只是说话这一项如此!”

    “滑头!”太后依然笑得宠溺。

    葛馨宁气得脸色都白了。

    这时小宫女送上茶来,齐思贤没有伸手接,只随手指了指桌角,冷笑道:“如今姑母宫里,端茶倒水是小宫女的差事么?既如此,韩总管在此处的差事是什么?总不至于便是在姑母说话的时候杵在一旁听着吧?”

    韩五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齐思贤的话。

    倒是太后的笑容淡了一些。她也不抬头看韩五,只是冷淡地道:“他久已不做这些差事。这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是他带出来的,如今服他的人可比服我的人还多呢!”

    “姑母,奴才便是奴才,主子便是主子,您对一个奴才纵容太过,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齐思贤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拿指甲尖敲了敲杯沿。

    太后的神情有些窘,许久才平淡地道:“我原不肯给他们立规矩,随他们的心意就好了。宫里的日子已经沉闷难堪,何苦再自己找不自在。”

    对这个答案,齐思贤显然有些不满,但居然无言以对。

    葛馨宁正打算找个借口起身告辞,却见韩五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不过片时,便捧着一个茶盘,上面搁着三只茶碗,稳稳地端了进来。

    第一碗自然是放在太后手边,太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韩五没有回应,双手捧着茶碗,将第二碗茶奉到了齐思贤的手边。

    齐思贤没有接,装着没看见的样子,别过脸去看墙上的字画。

    葛馨宁如坐针毡,却碍于太后在场,一声都不敢言语。

    僵了许久,太后轻轻咳嗽,唤了声“贤儿”,语气已有些愠怒。

    齐思贤只得伸手接过,装着刚刚看到的样子,连声道:“有劳,有劳韩总管,我刚刚竟没看见!”

    韩五低眉垂首,不曾多言。

    最后一碗茶送到葛馨宁的手边,葛馨宁慌忙站起,双手接过,眼眶酸涩,几乎不敢眨眼。

    韩五抽回手的时候,借着袍袖的掩护,用指尖在她的手背上点了两下。

    葛馨宁缓缓坐下,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太后全程微笑着,见韩五手持茶盘,依旧在旁站定,不禁感叹一声:“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你泡的茶了。今儿算是沾了贤儿和你媳妇的光!”

    韩五微微低头,不咸不淡地道:“有机会给齐二公子奉茶,是天大的福分。”

    太后微微一愕,忽然笑了起来:“这是怎么了?你今日是忽然转性了么?若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也能这样乖,我真该去烧香拜佛了!”

    韩五垂下头,没有再答话。

    太后微微有些尴尬,只得转头向葛馨宁笑问:“你们家的规矩,一向这样大么?”

    葛馨宁忙笑道:“不好说。在家里我可没这么大的福分。”

    太后“哈哈”一笑,拍拍她的手背:“韩五泡茶的手艺很好,下次回家记得叫他泡给你喝。他若不肯,你便来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葛馨宁跟着笑了一声,随即低头道“我可不敢。我还要多活两年呢,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茶里放点鹤顶红什么的?”

    太后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了:“这宫里,可许久没有人这样痛痛快快地说过话了。”

    葛馨宁先时不解,细细一想,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许是因为心里太乱的缘故,她似乎是有些忘形了。

    这宫里,下药下蛊下诅咒这样的肮脏事必定不少,太后亲历其事的只怕也不是没有,她冒冒失失地提起下毒的事,焉知不会触动太后的伤疤呢!

    幸而太后似乎并没有计较,一瞬间之后便恢复了笑容:“小姑娘家的,总有奇思妙想!韩五恨不得成日将你捧在手心里,哪里舍得给你下毒!他若是真有那个狠心,倒不如先一碗毒茶害死了我这个老婆子,免得在宫里碍手碍脚呢!”

    葛馨宁慌忙赔笑,心里却是警钟大响。

    却听韩五在一旁冷冷地道:“我若想下毒,太后恐怕至少喝过上千碗毒茶了!”

    太后闻言,不怒反笑:“一碗就足够了,你当是喝糖水么?”

    齐思贤一直在旁插不上话,脸上得意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便散了。

    太后握着葛馨宁的手,笑着叹道:“上次晚宴之后见到你的,我便看着你还是瘦得厉害,今日细看,果然如此。记得去年你二人刚刚成亲的时候,你便是这个样子,怎的这多半年依然不给你吃饱么?”

    葛馨宁听出她在玩笑,忙也跟着笑道:“岂止是不给吃饱,简直是不给吃,跟养猫差不多……许是韩宅之中食粮短缺吧!”

    太后闻言果然笑了起来。

    齐思贤却忽然在旁插言道:“听夫人所言,只怕还赶不上养猫。猫儿都是会偷腥的,喂不饱,自然会到别处去寻食,断断没有饿着自己的道理。”

    这话似乎只是就事论事,葛馨宁却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

    齐思贤极是得意,大声笑了一笑,又转过去向韩五点了点头:“韩总管,您说是不是啊?”

    韩五冷哼一声,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