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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宋氏缩了下脖子,悄悄朝柳芙吐了吐舌头。

    瞬间,整个堂屋安静下来。

    *

    柳芙这几日来小日子,窝窝囊囊在床上躺了几日。小夫妻两个分床睡,顾晏在窗下的榻上铺了褥子。

    白天顾晏出门办事,只晚上才回来。柳芙来小日子精神不怎么好,暂时也没心情去讨好他,这几日,两人倒是处得挺和睦的。

    所谓的和睦,就是不说话。

    等到柳芙月事走干净后,让金雀儿去厨房喊了胡妈妈来。

    胡妈妈丢下手上的活,去了柳芙屋里。

    “大小姐,您找我什么事?”

    胡妈妈本来以为大小姐带着自己来,是知道了什么事情,要刁难自己呢。但这几日,不过就是要她好好做饭伺候老夫人,也并没有别的苛刻要求,胡妈妈才一时放下心来。

    柳芙让金雀儿拿了一粒碎银子给胡妈妈,笑道:“我都知道了,妈妈做的菜,祖母非常喜欢。”

    胡妈妈接过银子,忙收了起来,喜笑颜开说:“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大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不敢怠慢。”

    柳芙说:“你也放心,知道你想回去,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你留到年底吧,帮着做一顿年夜饭,再回柳家去。”

    “好。”胡妈妈觉得没问题。

    “对了。”柳芙又说,“十六是麦哥儿满周,到时候,你随我去一趟乡下。”

    胡妈妈却有些犹豫起来:“大小姐,不是说让奴婢伺候老夫人的吗?怎么……小少爷满周岁,也得奴婢跟着。”

    柳芙道:“二叔一家留在乡下务农,虽说日子过得也十分不错,但到底不比城里。我爹给三叔买了宅院,二叔却坚持不肯要,我总觉得得更加对二叔一家好才行。麦哥儿是大哥的儿子,也是二叔的长孙,合该热闹热闹。胡妈妈你烧菜好,回头跟着去,也能露两手。”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柳芙说,“哦对了,听说妈妈的小儿子最近也在说亲,家里房子得换个大些的吧?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点。”

    这正是胡妈妈的一块心病,大儿子娶媳妇彩礼钱花了不少。小儿子娶媳妇,女方家不求多少彩礼,只求房子要大些的,能让女儿住着舒坦。

    若是大小姐能帮忙,那真是……

    胡妈妈忙说:“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厚爱。”

    “没什么谢不谢的,你先下去忙自己的吧。”

    “那奴婢去忙了。”胡妈妈扭着腰开开心心走了。

    金雀儿却十分不解:“小姐,这胡妈妈可是苏太太的人。您这样对她好,她不会领情的。”

    “不需要她领情。”柳芙坐在床边,玩着自己的一双美手,“我只想挑拨挑拨。”

    其实前世的时候,柳芙就怀疑自己那次落水不是意外。后来,董绣春在她跟前说漏了嘴。

    而这个胡妈妈,就是害得她“投湖自杀”的执行者。可怜苏氏做事干净,她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那么,就只能离间,从而使他们主仆生出嫌隙了。

    只要苏氏对胡妈妈的忠心产生了一点点怀疑,她就有机可乘。

    第8章

    柳芙一直让金雀儿跟着胡妈妈,说是怕她老人家辛苦,让金雀儿帮着干活。实则,是柳芙让金雀儿监视胡妈妈。

    至少这段日子里,得确保苏氏的人不能跟胡妈妈碰头。

    另外,柳芙给了胡妈妈五十两纹银,让金雀儿陪着她一起去了趟胡家。这个胡妈妈,倒是柳芙从前高看她了,其实她也并不是很忠心苏氏。

    若真的一心一意跟着苏氏,坚决不事二主的话,便不会那般轻易收下她的好处。

    活到她老人家这把岁数的,必然懂些人情世故。不可能真的觉得,她出手这么大方,一拿就是五十两,真的是因为她做菜符合老夫人的口味。

    难道,是她搞错了?其实她落水,并不是这胡妈妈动的手脚?

    可若是这个胡妈妈手脚真的干净的话,那日她坚决要带胡妈妈来顾家,苏氏也不会那般着急了。再说,她清楚记得,前世的时候,董绣春一时着急,的确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该就是她,没错的。

    可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胡妈妈动的手脚,而是别人,那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柳芙越想越焦躁,喊了金雀儿来,让她去请胡妈妈来问话。

    胡妈妈得了柳芙五十两银子,不但家里小儿子的亲事搞定了,而且还能余下一点散碎银子来。马上要过年了,多些钱买些年货,总是好的。

    “大小姐,我从家里带了些刚刚腌制好的香肠来。煮上了,晚上吃。家里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这香肠,是我家老大媳妇娘家带来的,说是很香。”胡妈妈搓着手,笑得有几分讨好的意思,“大小姐,真该好好谢谢您,您说您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可怎么报答您好……”

    柳芙抿唇笑:“妈妈也是府上老人了,几乎半辈子都卖给了柳家。你的好,我是看在眼中的。”

    “再说,五十两于我来说,不算什么。”柳芙最擅收买人心,她拉起胡妈妈手来,“瞧您手冻的,都红了。若是生了冻疮,可不好。金雀儿,拿一盒我的雪梨膏来,送给妈妈。”

    胡妈妈忙说:“大小姐,这可使不得。”

    雪梨膏出自香雪坊,是柳家名下的产业。香雪坊是胭脂水粉铺子,别说在富阳,就是周边的县,也是有名的。

    而这雪梨膏,更是抢手。

    一盒,得二两银子。她这皮糙肉厚的,怎么用得起?

    “没什么舍不得的,知道妈妈你最近辛苦了。”柳芙接过金雀儿手里的盒子来,塞进胡妈妈手里,握住她手,“你要是舍不得用,便带回去给你媳妇用吧。总之,我也知道你想回柳府去。”

    目光转了一转,柳芙笑得精明。

    “姨娘心善,最是知道疼你们这些妈妈了。若是你呆在柳家,平时烧菜做饭,得好些小丫头给你打下手吧?”柳芙状似不在意地道,“瞧那日,我说要带你走的时候,姨娘可舍不得你呢。”

    “大小姐。”胡妈妈忽然哭了出来,老泪纵横,“奴婢……奴婢实在对不住您啊。”

    柳芙一听这话,便紧紧攥住了手。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现在做的这些,至少不是白费功夫。

    柳芙道:“我知道,你起初不愿跟我来,是怕吃苦,但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柳芙知道,她必须循序渐进,不能走得太着急。若是太着急,就显得别有用心一般。

    虽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用心。

    “不是的,大小姐,不是因为那事儿。”胡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出来,但却及时闭嘴了。

    兹事体大,若真说了,大小姐能不怪她?

    柳芙望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个老东西怕是还不敢得罪苏氏。她肯定也知道,如今苏氏在府里府外的地位都不低,得罪苏氏,将其扳倒了还好说。

    扳不倒,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爹爹信任苏氏,加上苏氏又生了儿子,所以,苏氏在柳家的地位,竟渐渐超过她母亲这个正经太太了。

    想到这儿,柳芙心中也挺难过的。

    苏氏后来野心那么大,谁惯的?还不是她那个好爹爹。

    她跟爹爹说什么,爹爹都说她是在闹脾气。直到最后爹爹被冤进了京兆尹的大狱,爹爹都不信,其实苏氏早就将柳家掏空了。

    柳芙心寒,有时候觉得爹爹好,有时候又觉得他愚蠢至极。

    可是爹爹真的蠢吗?若是真的蠢,他怎么可能白手起家,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

    想必,他后来也是知道苏氏的那些小伎俩的,不过只是因为相处久了生出了感情来,自己欺骗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柳芙知道爹爹是爱娘的,但是在他心里,苏氏肯定也是有一块只属于她的位置。尤其后来娘亲去世后,他身边只有一个苏氏。日久了,生不出感情来,才怪呢。

    再说,功业有成的男人,心总是那么大。他们会喜欢娇娇软软的美娇娘,也会欣赏聪明的女人。

    “小姐。”金雀儿见主子愣神不说话,小声提醒了一句。

    胡妈妈情绪渐渐控制住了,手背胡乱擦了下脸,说:“大小姐,锅上还煮着菜,我得去盯着。”

    “去吧。”柳芙也没心情再与她周旋,吩咐金雀儿,“你也去帮忙。”

    “是,小姐。”金雀儿应了一声,跟着胡妈妈走了。

    没一会儿,顾晏推门进来。

    柳芙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听到声音,立即朝门边望去。

    见是自己夫君回来了,她脸上立马换上笑容。穿了鞋子迎过去,亲切地问:“你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外面事情都忙完了?”

    顾晏绕过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多理会。柳芙咬了咬唇,朝天翻了个白眼,还是厚着脸皮贴过去。

    “累了吧?我去打盆热水来,你洗洗手。”说罢,也不等顾晏说话,立即跑了出去。

    很快,捧着盆温度适宜的热水来,将面盆挂在架子上。

    屋里暖和,顾晏脱了外衣,只着黑色中衣中裤。柳芙朝他看去,恰好顾晏也看过来。

    柳芙讪讪的,摸了摸下巴。有些怕,但还是走着猫步过去,挽住他手,仰着头说:“你都去干什么了?天天早出晚归的,累不累啊。”

    “马上过年了,你也该歇一歇的。”柳芙尽量做一个贤妻,挽着他手走到面盆前,她一双细白的小手抱住他那双微凉的大手来,一起放进热水里,她亲自帮他洗。

    此时此刻的她,倒也温柔体贴。

    顾晏垂眸看着她,任着她帮自己洗手,半饷才说:“今天请刘县令喝酒了。”

    “啊?”柳芙无端吓了一跳。

    她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刘县令”跟“衙门”这两个词。

    “为什么啊?你缠上官司了?”柳芙故意这样问。

    “外面的官司倒是没有,不过,家里的官司恰好有一桩。”顾晏侧头,目光微垂,睇着柳芙,似笑非笑的,“这两天能下床了?身上也好了?”

    柳芙忙说:“好是好了,可不能受刺激。你要是刺激到了我,我……我还会病下的。”

    她是真的不想和离啊,她不想离开他。上辈子的苦,吃得够够的,这辈子,她就想跟着他荣华富贵。

    “是吗?刺激?”顾晏抽回自己的手,够了挂在面盆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才道,“我倒是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本事,能刺激到柳大小姐。之前在家里大吵大闹的人是你,现在诽谤我刺激到你的人也是你。柳大小姐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哄得你高兴?”

    顾晏在榻上坐下,身子微侧,腰背却是笔直的。长腿抻着,中裤包裹着圆润紧实的一双腿,柳芙的目光从他脚踝处一直望到大腿根,然后脸一热,便不敢看了。

    顾晏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别看他外面一副清心寡欲又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的疯狂,他的粗鲁,他的贪得无厌,她都一一见识过。

    因为见识过,所以才更怕。

    此番想到这里,柳芙便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为了攀附于他,她才不要跟他靠得那么近呢。

    柳芙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丝毫不差全部落进顾晏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