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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晏翰林:冉新小时候也是跟您一起生活吗?

    罗舅舅:嗯。

    晏翰林:姥姥身体怎么样?

    罗舅舅:挺好的。

    晏翰林不知道该咋说了,一般人听到问家里几口人的时候,不都是应该热情的介绍一下说三口,还有个不争气的儿子然后自己就接怎么不争气啊或者是孩子还小,再大大会很有做为,然后巴拉巴拉。

    再来,冉新小时候一起生活,那肯定会有些趣事之类的吧,这又能聊一下。

    最后姥姥身体好,老太太为啥身体好啊那不就是天天锻炼,天天心情好么,肯定是家里人伺候的好了身体才好的啊,可罗舅舅的回答直接让他把下边的话给吞回去了。

    晏翰林意识到,罗舅舅并不是很欢迎自己,也或许真的只是他紧张?

    罗舅舅也挺冤枉,他五六十岁的人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跟上过京都电视台的人面对面而作呢,光是对方那张好看的脸都让他不敢直视,更别说是正常聊天了。

    罗冉新把水杯递给晏翰林,坐到他旁边后,罗舅舅看到外甥明显放松不少,便问道:“前阵子你拍的那个电视剧挺好看的,没再去拍戏啊?”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外甥是明星,可羡慕呢。

    “过完十五的,舅,我妈能说话了,也不糊涂了。”罗冉新这次回来就是想把他妈妈的情况跟家里人说声。

    罗舅舅一愣,然后就见他好像是见了鬼似得猛然瞪圆了眼睛,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说,说话了?”

    罗冉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吓成这样,点点头,“说了,说的不太清楚。”

    罗舅舅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追问,“那那那,那跟你说什么了?”

    “嗯?”罗冉新觉得他舅话里有话,“倒是说了一些。”

    “跟你说你爸的事了没!”罗舅舅语气重了些。

    罗冉新刚呃了声,就见罗舅舅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也没打招呼变火急火燎的往卧室跑。

    晏翰林扭脸跟罗冉新对视一眼,总觉得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关于上一辈人的秘密。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罗舅舅捧着个方形的盒子,上边印着几个大白兔的画,盒子是那种铁质的,上边的图案已经掉漆。

    罗冉新记得,这个好像是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用来装糖的,那会儿他妈还没那么疯。

    罗舅舅把盒子放到他手里,坐下点了根自己卷的旱烟。

    “这啥?”罗冉新低头看看盒子,又抬头看他舅,“给我的?”

    “打开。”罗舅舅使劲抽了两口烟,“这是你妈没疯时留下的东西。”

    罗冉新开盒盖的手一顿,“我爸?舅,您记错了吧,我没爸。”

    罗舅舅又狠狠吸了一下,叹气,“你看看吧。”

    罗冉新低头把盖子打开,里边是几张黑白老照片,还有几封信,他没心情看信的内容,又往下翻,再十几封信的下边翻到了一把匕首。

    他没碰匕首,而是抬头看他舅,“这什么?”这匕首可不是那种装饰玩的,而是开了刃的,反光看着就很少锋利,而且上边两个清晰的褐色指纹。

    罗舅舅没说话,看了看晏翰林,好像是在考虑他可不可靠。

    晏翰林多精个人啊,已经大概脑补出来点东西了,便开口道:“舅舅不用有什么顾虑,我虽然是个商人却也认识很多掌权的人,可以帮上冉新的忙。”

    罗舅舅又叹了口气,烟抽完了,还想伸手点,被罗冉新拦下。

    “抽太多不好。”

    罗舅舅点头,又摇摇头,再次叹气,过了会儿才好似下了决心,说道:“这是凶器,也不算是凶器,只能说是武器,”他歪头,想了想,“现在叫什么,防卫过当?是这个词儿吧。”

    罗冉新睁大眼睛,声音压低,不确定的问道:“他……杀人了?”

    晏翰林也是一皱眉,别说真跟他脑补出来的剧情一样,那可狗血了。

    他脑补了什么?当然是老婆长得太好看被村里流氓惦记骚扰,然后当老公的反抗不成失手把人杀死什么的。

    “嗯,”罗舅舅皱眉,缓缓开口,“他杀完人就跑了,那会儿你妈怀着孕,听到他杀人逃跑的消息急坏了,然后你就提前出来了。”

    罗冉新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略了,问道:“他防卫过当杀人又不会是死罪,为什么要逃跑?而且我记得我小时候他不是回来过么,他把我妈逼疯了。”

    “那个年代杀人少说判十五六年,他又是城里来支教的,哪可能敢认啊,”罗舅舅忍不住,又点了根烟,“他和你妈是咋回事我不太清楚,你妈最开始闹毛病的时候,嘴里就念叨一句话。”

    罗冉新和晏翰林同时看过去。

    罗舅舅抽了一口,使劲吐出来烟雾。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骗子,你不得好死。”

    第49章

    罗冉新被吓了一跳,主要是他舅的语气太阴沉了, 好像有很大怨气似得。

    罗舅舅摆摆手, 改口道,“你也长大了结婚了, 那什么,这个给你, 就当是舅舅给的红包了。”他拿出一个皱巴巴的印着囍字的红包,鼓鼓囊囊的。

    罗冉新接过来打开, 往里边一看, 嚯了声,“舅, 你这是背着我舅妈攒了多少小金库啊,”说完,把红包又推回去,“我不要,我有钱,你留着自己花。”

    “不能不要,这是图个吉利的事情。”罗舅舅往回推。

    他们俩在那推了半天,晏翰林看不下去了, 伸手把红包拿过去,两人都不解的看他。

    他打开红包, 从里边抽出来五张红票子,剩下的又塞给罗舅舅,“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谢谢舅舅。”

    罗舅舅没办法,只能把红包攥在手里不说话了。

    他本来也不是健谈的人,别人不问他就不说,闷葫芦似得。因为这性格没少被急脾气的媳妇骂,村里人都说罗舅舅怕老婆,他也无所谓,反正日子是自己过得好就行,外人爱说啥说啥。

    罗冉新清楚他这一点,所以也就直接的问了。

    “舅,那人的事,您知道多少?我妈也没怎么和我念叨,她刚能说话,说的不多。”他也能明白他妈不告诉他的原因,可有些事他还是想知道。

    罗舅舅吧嗒吧嗒抽旱烟,晏翰林觉得等下得让罗冉新劝劝他,这种抽法肺肯定受不了。

    过了好一会儿,罗舅舅才狠狠的唉了声,这是打算把他知道的都告诉罗冉新了。

    “你妈是咱们这附近几个村子里长得最漂亮的,十八岁一过上门提亲的人每天都有,可惜你妈眼界高,看不上农村人,又想去大城市上学,你姥姥姥爷哪拗的过她,也是她学习好又聪明,自己考了个好学校,就走了。”罗舅舅笑着摇摇头,家里他老大,下边还有个小妹,可惜他俩都不是学习的料,只要老二学习最好脾气也最倔,“你脾气虽你妈,看着挺好其实比谁都倔。”

    罗冉新点点头,可自豪,“我也这么觉得,后来呢?我妈咋回村里了。”

    “后来啊,忘了,那会儿我当兵去了没在家,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妈已经回来了,而且你爸也到村里来教书了。”罗舅舅摇摇头,“你小姨说是他俩一起回来的,是同学。”

    “哦哦哦,怪不得。”罗冉新脑补了下男的支教,女的知道是去自己家乡就赶紧跟回来了。

    “我姥姥姥爷咋说,就让他俩处对象了?”罗冉新纳闷,二十多年前好像刚开始流行自由恋爱,不像再早几年,牵个手都是作风有问题。

    罗舅舅摆手,苦笑了声,“呵,你姥爷多要面子个人,他当初就看上了一户人家,想让你妈跟那家的大儿子结婚,知道你妈偷偷摸摸找了个男的,气的把你妈骂了一顿,还说要去举报他流氓罪,你妈在家闹了一场,后来干脆家都不回了,直接搬过去跟他住了。”说到这,又想卷烟,被罗冉新拦下。

    收回手,手指头搓了搓,他叹气,“你姥爷找上门好几次你妈就是不听,后来你姥爷说要跟她断绝关系,你妈也倔,父女俩就僵住了。”

    “那个人咋说?”

    “没说啥,他就过来支教一年,说是等他走的时候会把你妈带走。”罗舅舅起身去倒了杯水,看了看晏翰林面完的杯子,给他也添了些。

    晏翰林道谢。

    “可我妈没走。”罗冉新皱眉。

    “你妈未婚怀孕,你姥爷差点气犯病,后来还是你姥姥劝他说已经这样了干脆就结了算了,可惜啊,咱家这边松口了,你爸那边却开始支支吾吾一推再推,后来就出事了。”罗舅舅眉心皱起个疙瘩,“跟他一起来的另外一个支教的老师,他俩起了冲突,他把人给捅死了。”

    “就没人报警?”罗冉新觉得不现实。

    “二十年前,咱们村连电话都没有,上哪报警去,去医院都得用牛车拉上,走个十几个小时才能看上病,那个死的老师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没的,再回来找你爸他早跑了。”

    罗冉新抿着嘴,晏翰林伸手在他脊背上轻轻拍抚,谁听到亲生父亲是杀人凶手这种事都会情绪不稳。

    “那就这么算了?人白死了?”

    “不算了能咋,那老师也没个家人,有咱们也联系不上,最后给埋后山了。”罗舅舅好似想起什么,指了指他怀里的盒子,“除了那个匕首,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他记得那天下了大暴雨,来支教的老师都住在学校后边的土平房里,要不是那天有个村民家的孩子贪玩没回家,家里人去学校找,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人才知道出事了,不然等第二天上课再看估计人都硬了。

    “我妈,”罗冉新深吸口气,“我妈咋拿到匕首的?”

    “帮着藏的呗。”罗舅舅看了眼时间,站起身,“走,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你小姨家吃饭,冉新啊你也别多想,反正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妈现在身体恢复了更好,以后你们母子还能好好过日子。”

    罗舅舅意思是没必要去想那些已经离开的人,现在拿着这个匕首去报案,公安局都不会受理的,没必要折腾。告诉他就只是想让他知道下这一段事情,他也有权利知道。

    罗冉新嗯了声,心里却还是有了别的盘算。

    去小姨那吃饭在介绍完晏翰林后又是一顿鸡飞狗跳,也幸亏这些年罗冉新帮衬家里不少,就算有不能理解的,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本来是回来探亲,结果第二天走的时候带了一肚子问号。

    家里人留他多住几天,他拒绝了。主要还是怕晏翰林住不习惯,而且他想回去多陪陪他妈。

    回程的火车上,罗冉新把盒子里的几封信都看了,他以为是他妈和那人谈恋爱时写的情书,其实并不是,这是他妈在那人离开后给那人写的信,结果没有人收给退回来了。

    “在想什么?”晏翰林把手里的文件放下,问他。

    “总觉得哪里对不上。”罗冉新撇嘴,“好多疑问。”

    “说说看。”

    “我妈帮他藏匕首,为什么不干脆洗掉血指印?他后来回村里,是不是为了拿这个匕首才逼疯我妈,他俩感情真的那么好?”罗冉新抬眼看他,“还有就是,我觉得他不是防卫过当,是真的想杀那个老师。”

    “就算你去问你妈,把这些问清楚了能怎么样,报警?”晏翰林抬手在他头顶按按,“更何况你不知道他人在哪,你连他现在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罗冉新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身体颓然的往后一靠,“就是觉得亲爹杀过人什么的很不舒服,而且我很担心我妈。”

    “疗养院那边我安排了人,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晏翰林把他拽过去抱住,拍拍,“你睡会儿吧,昨天就没睡好。”一晚上翻来翻去的,那床还不结实,被他弄点咯吱响,不知道的以为他俩干什么坏事呢!

    罗冉新调整了一下位置,把他大腿当枕头,躺好闭眼,“等到了我要去看我妈。”

    “嗯,我陪你去。”晏翰林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下,“睡吧。”

    伴随着火车的声响与晃动,罗冉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晏翰林伸手拿过那把匕首看了看,又放下了。

    疗养院里,齐乐天发现最近进进出出的男人多了不少,还都是生面孔,他警觉性挺高,观察了下发现是在罗妈妈病房前徘徊的,当下给罗冉新打了电话告知。

    在得到对方的回答后,齐乐天才稍微放下心,然后就又看见了上次来罗妈妈这边探病的那个所谓的亲戚。

    赶紧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罗冉新,离得有点远他还有点慌,手抖了拍的几张都不是太清楚,只有一张拍到了正脸。

    罗冉新还在火车上晃呢,收到信息后看了好半天,根本就不认识,很普通的一张脸,就是那种人堆里都不会注意到的中年男人。

    “又怎么了?”见他盯着手机半天没动,晏翰林歪头看过来,看到照片时愣了下,伸手在屏幕上划了下,照片放大。

    “这人你认识?”罗冉新扭脸看他,“他说他姓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