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0章 离开前夕

    萧尘见六界阴阳使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了，只是此刻，他已经或多或少猜出了什么，接下来，恐怕天人两界当真有一场大麻烦了。

    六界阴阳使负手而立，看着天边夕阳，许久才道：“白云悠悠，万载一梦，年轻人，你所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的，你所追寻的，未必有结果。”

    “前辈……”

    萧尘眉心微微一锁，有些不大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六界阴阳使轻轻一叹，捋了捋白须：“我走了，不久后，我们还会再见……下次再见，你或许已明白。”说罢，双足一点，往来时的方向飘然而去了。

    “嘿！阴阳老头！别那么急着走啊！”

    梼杌在后面大声喊道，直至再不见六界阴阳使的身影了，才屁颠屁颠跑到萧尘身旁：“嘿，小子，那老头跟你说什么了？”

    萧尘看着天边残阳，仍是有些不明白刚刚六界阴阳使的话，缓缓道：“他说白云悠悠，万古一梦，是非成败，皆成空。”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老头就会说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

    梼杌挠着脑袋，这时，远处弃苍天飞了过来，看着萧尘：“你之前想要跟我说什么？问天他……”

    萧尘看了看四周，眼下不宜在此说话，梼杌见状，正想一声咆哮将人吓走，弃苍天却先将手一抬，瞬间将萧尘带入了天外化天境里面，于外面的人而言，就像是两个人突然消失了。

    到了天外化天境里面，弃苍天向他看去：“此处乃是我的天外化天，任何人也无法窥探，你说吧，问天，他怎样了？”

    萧尘深吸了一口，这一刻又觉得心中有些沉重，这才慢慢将上次的事情说了出来，弃苍天听完之后，并未显得出乎意料，甚至仿佛早已知晓一般，许久才道：“其实我早猜到了，他并非问天，只是他自己不愿相信……那次在人界，我发现他身上没有九部神火的气息，所以，他不是问天。”

    萧尘轻叹一口气，原来那次在玄青山遗迹，弃苍天破封而出的那天，那时候，问今朝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是问天了，所以那次，他故意将弃苍天引往别处，大概便是为了这件事。

    再后来，他一直在追寻这件事，和弃苍天一起来神魔渊，最后，自己出事的那次，他与李慕雪去昆仑“盗甘木”，遇见陆吾，总算才知道了一切事。

    弃苍天道：“那段时间，我与他在神魔渊，他想找回他丢失的记忆，我想找回我丢失的记忆，那次他说一定会回来……想不到……世事无常，他之前一心想找到甘木，最后怎知，自己便是甘木之华……”

    “问天，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萧尘往前走了走，看着天外化天里面的重峦叠嶂，缓缓道：“当初他受我师父之托，夫为一诺，誓死不改，连他炼制的傀儡问今朝，都宁可牺牲自己，换来我的生命。”

    “所以，你不是为你一人而活……”

    这一刻，弃苍天看着他，语气忽然变得郑重了起来：“去找寻你要找寻的，哪怕最终没有结果，不要像我……我时常陷入迷惘和沉沦，每每只能逃避，我已经不再是我，我活着……已与死无异，也不知，下一次再陷入迷惘中，还能否再清醒过来，还能否再记得身边的人……就如同，我好像记得在哪见过你，却又想不起了……”

    萧尘看着他，这一刻也像是看着故人一般：“曾经，你是第六大天尊者，他们曾叫你，他化自在天……”

    “他化自在天……”弃苍天双手捂着头，摇了摇头：“我已记不大清楚……”直至许久，才又看着他道：“接下来，你要何去何从？”

    “接下来……继续去找寻，我要找寻的。”

    萧尘看着天边暮云冉冉，今日发生了太多事，都与七千年前那一场应至未至的湮灭有关，而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被刻意掩盖起来了一样，天大地大，竟然找不出一个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若说唯一一个知道当年所有事的人，那么只有一个，便是真正的问天。

    问天受师父之托，令自己再世为人，他一定知晓师父在哪，也一定知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还活着吗？自古神仙妖魔，都无人能逃得过天人五衰，倘若问天还活着，那他一定是在魔界。

    猛然间，萧尘想到了什么，自己怎生如此糊涂？难道问天不应该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所在吗？当年只有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眼下……他真的还活着吗？

    旁边弃苍天见他神色有异，凝眉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萧尘神色凝重道：“我想到一件很关键的事情，接下来……我可能要离开神魔渊了。”

    “恩……”弃苍天点了点头：“我也要离开这里了……走，出去吧。”

    两人又回到了外面，见到二人出来，不少人都是一惊，弃苍天向萧尘看了去：“我走了，希望你能找到结果，再会。”说罢，衣袖一拂，陡然间便化作一道黑雾往远处去了。

    许久后，人群里才总算慢慢回过神来，今日之事终于已了，但是接下来……之前那大魔逃走了，四凶门也在这时候复出，这一下恐怕非止神魔渊，连天人两界都将有大变故了，湮灭时代最终阶段……已经彻底来临，这一次，还有谁能逃过？

    众人许久不语，花玉瑶走到萧尘身旁，小声问道：“刚刚他……跟你说什么了？”

    萧尘摇了摇头：“没什么，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四凶门那几个人和太上道祖重伤而逃，短时间内难以复原，我们……也回去吧。”

    “恩……”花玉瑶眉心微锁，看着他点了点头，这一次，总感觉他是真的要走了，仿佛这一走，便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萧尘又向天魔老祖看了去，朗声道：“那萧某便与未央宫主先行一步，今日这里，就交给前辈了。”

    天魔老祖捋须颔首：“萧少侠，后会有期。”

    “诸位，后会有期。”

    萧尘向众人抱了抱拳，便与花玉瑶离去了，梼杌跟了一半路程，来到一座奇峰诡岭上，突然道：“小子，这次我不与你一起了。”

    “恩？”萧尘转过身，向他看了看，立时明白了，之前他跟自己说，倘若最后也逃不过湮灭一劫，他会与另外三凶合力开辟出一方兽神领域避难，现在，他应该是要去寻找最适合开辟兽神领域的地方。

    “嘿嘿，小子，老子走了，记得回仙界的时候，去看看小丫头，一定要将她带出来，不然再想见她，恐怕便是千年之后。”

    “我知道，你……当心些。”

    这一刻，萧尘也仿佛是在告别一般，接下来，便与花玉瑶往东越百花谷而去了，直到次日傍晚时才抵达。两人回到未央宫后，还来不及洗去身上风尘，花玉瑶便吩咐了一些事情，随后与他匆匆往后山花谷去了。

    到了花谷里面，只见蝶衣仍然坐在一朵雪白的莲花上，身上的气息也明显已经稳定下来，花玉瑶看着她道：“最多三日，她就能醒过来了，也许明日……就能够。”

    “恩……”

    萧尘微微点了点头，蝶衣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或者说……师妹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总之这次事情结束了，还是带她回去更好，若是将她一人留在神魔渊，他有些不放心。

    “先出去吧。”

    “好。”

    片刻后，两人离开了后山花谷，回到宫中时已是夜幕降临，清风阵阵，朗月悬空，二人来到一座崖边凉亭，彼此坐着沉默了许久，花玉瑶才开口道：“等蝶衣醒了……你就要带她走了么？”

    萧尘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半天空中的明月，缓缓道：“昨日六界阴阳使走得匆忙，必是六界之隙出了什么问题，那大魔现在逃出来了，恐怕不久后，便将有一场动荡。”

    花玉瑶双眉微锁：“你是说……湮灭。”

    “恩……”萧尘微微点了点头：“这一次，能阻止则已，若是阻止不了……天帝会召集各路仙神，打开一方临时天地，梼杌也会与另外三凶合力开辟出兽神领域，我跟他说了，到时候让你也进去……”

    “那你呢？”花玉瑶看着他，轻轻道。

    萧尘没有说话，直至许久后，花玉瑶才又继续问道：“昨日在天魔峰，你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丢失了很多记忆。”

    萧尘摇了摇头，这一刻只觉得脑海里思绪有些紊乱，有时候，他真的感觉自己不是自己。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花玉瑶心里清楚得很，这一次，不是神魔渊，而是整个六界的灾难，那大魔必是要打开归墟界，而打开归墟界的唯一方式，便是令六界之隙彻底崩塌。

    如今六界之隙本就已经越来越不稳定，随时都可能崩塌，现在让这个大魔跑了出来，一旦等他元神恢复，六界之隙彻底崩塌，那便将是……谁也无法阻止的末世。

    第1611章 回仙界

    夜渐深，风渐冷，悬崖边几株茶花随风而摇，两人又对坐着沉默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子时已过。花玉瑶见他仍是一副心事沉沉的样子，轻声问道：“你还在想着昨日的事情吗？”

    “恩……”萧尘双眉微锁，点了点头，又道：“那大魔的元神逃了出来，昨日六界阴阳使并未去追，足以说明此人很强，连六界阴阳使也没把握将其拿下，一旦等他元神恢复，恐怕到时候，免不了一场大战。”

    花玉瑶也渐渐锁起了眉，沉吟道：“此人如此之强，那依你之见，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萧尘凝了凝神，想起昨日六界阴阳使不愿提及，但他已经猜出些许，说道：“可能是……曾经的天帝。”

    “他曾是天帝……”

    听闻此言，花玉瑶不禁微微一怔，萧尘点了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当年，他应是被人称作‘邪天帝’，亦可能是天帝的邪念所化……”

    “等等……”

    花玉瑶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这一刻，神色变得异常凝重了起来，看着他道：“你说这个邪天帝是天帝的邪念所化，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可能根本已经无人能够分辨得出，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天帝，那你说，这个邪天帝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天帝，而此刻坐在凌霄殿那个人，他才是……”

    “嘘……”

    萧尘打断了她说话，摇头道：“如今六界正乱，这种话更加容易引起动乱，你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不要到其他地方去说。真相是什么，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更加愿意相信的一个‘真相’。”

    花玉瑶明白了他的意思，天帝乃是仙界之主，算是整个天界的支柱，这根支柱不能倒下，倘若突然说，现在这个天帝不是天帝，真正的天帝入了魔，这种“真相”只会引起无法想象的可怕后果，若是如此，那么宁可让这个真相永远被埋葬。

    萧尘轻叹了声气，又道：“所以昨日，六界阴阳使跟我说，我所看见的，未必是真实的。但是万载悠悠，是非成败转瞬皆空，天帝如何，邪天帝又如何，众生需要的，只是一个合情合理，能够接受的真相，而非真正的真相。”

    花玉瑶双眉微锁：“可是……邪天帝如何会甘心？所以当年，他才……”

    “恩……可能正是如此了。”

    萧尘微微点头，又道：“所以这一次，邪天帝必然会聚集实力卷土重来，他要打开归墟界，必先破坏六界之隙，而人界乃是六界之隙的枢纽所在，所以这一次的大战，会在人界展开，或许……和当年一样。”

    “当年……你是说，七千年前？难道那一次，也是有人想要打开归墟界？所以人界，才发生了一次极大变故……”

    花玉瑶脸上神色微微一变，萧尘轻叹了声气：“现在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究竟如何，六界阴阳使昨日跟我说，不久后我和他还会再见，到那时，也许我就知道了。”

    夜渐入深，两人又陷入了沉默，直至过了许久，花玉瑶才再次开口道：“那等明日蝶衣醒了，你就要带她走了吗？”

    “恩……”萧尘双眉微锁，点了点头：“迟恐生变，我须尽快回人界一趟，除了这个邪天帝想打开归墟界，还有另一个人，那个人也想打开归墟界，他擅长暗中布局，手段和计谋……比邪天帝强了百倍不止，所以此人，才是最可怕的。”

    花玉瑶看着他，这一刻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未有开口，她作为一个女子，自是不会如萧尘这般去心系天下，说道：“认识这么久，你突然要走了，我还有些怪舍不得的。”

    萧尘轻轻一笑，起身负手而立，望着天上明月：“月明昭昭，独照寒空……今日月缺，明日月圆，相逢还应有时。”

    听他这般一说，花玉瑶心情也顿时开朗了许多，哼笑一声道：“你啊你，下一世若是不修仙了，记得去读书考个状元，不然便是屈才了。”

    萧尘转过身来：“那下一世，姑娘是否等在下考取功名，衣锦还乡？”

    花玉瑶轻轻瞪了他一眼：“说你两句，又开始皮了。”

    ……

    次日清晨，两人去到后山花谷，蝶衣总算醒来了，身上也再无任何异兆，见到萧尘后，立时又变得活蹦乱跳：“师父师父，你总算回来了呀！”

    “恩，蝶衣好些了吗？”

    “恩恩！蝶衣没事啦，师父不用担心……唔，蝶衣睡着时，梦见好多好多有趣的东西……咦，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只见蝶衣眨着一双大眼，甚是活泼可爱，身上的反噬已然尽去，萧尘也总算放下了心来，说道：“蝶衣，我们今日便回去了。”

    “啊？这么快就走了吗……”

    蝶衣似乎还有些不舍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的花玉瑶，蹙眉道：“可是蝶衣不想回去了，那里人人都要杀蝶衣……”

    萧尘双眉渐锁，看来当日在八荒圣殿，还是给她心里留下了极重阴影，希望不要因此种下魔心才好，笑道：“放心，这次有师父在，谁也不能欺负蝶衣了。”

    “哦……”蝶衣嘟了嘟嘴，又嘻嘻一笑：“好嘛好嘛……师父最好了。”

    看着此时蝶衣天真的模样，花玉瑶心里不禁有些黯然伤感，萧尘向她看了看：“走吧。”

    片刻后，三人来到谷外，花玉瑶轻轻一笑：“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此行甚远，一路保重。”

    蝶衣嘻嘻一笑，向她道：“玉瑶姐姐也保重，我和师父还会回来找姐姐玩的，要不然，你来人间找我和师父玩也行啊！”

    “保重。”

    萧尘也看着她笑了笑，但这一刻，心里却有几分沉重，这一别，不知相见还否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