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尘猛然一惊，这一刻看着素怜月时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温柔起来了。

    难道她，已经对自己动了情么……

    但是，却不能，不能动情……

    所以才要忘记，要扼杀这刚刚萌芽的感情。

    她要忘记的，不是塔中发生的一切，而是……这小小的萌芽之情。

    一个女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感情，偏偏，喜欢错了人。

    一个一辈子只会喜欢的人。却是，一辈子也不能喜欢的人。

    这次来长生谷，明知危险万分，但她依然要和自己来，真的只是为了除去玄虚子么？真的只是为了一瓶玲珑毒么？

    萧尘啊萧尘，你为何这么傻……一个女子次次甘冒性命危险帮你，又岂是为了什么其他的……

    她刚刚想问的，应该就是：“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有……”萧尘缓缓说着，这一刻眼眶里也聚集起了泪水，缓缓向她走去，轻轻蹲下去，吻在了她的唇上，轻声着道：“有……”

    可是距离再近，素怜月也听不见了。

    一滴眼泪滑落，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了素怜月嘴角。

    深吸了一口气，萧尘站起身来，眼眶红红的：“忘了也好，我萧一尘害过太多人，负过太多人，你忘了是好的，但是……”

    说到此处，萧尘看着手里的忘情蛊，自言自语道：“但是我不能忘，我已经丢失太多重要的记忆，现在，任何一丝记忆也不能丢失。”说罢，将忘情蛊收了起来。

    一炷香后，萧尘在原地盘膝打坐，素怜月迷迷糊糊醒来，萧尘见她醒了，轻轻一笑：“姑娘，你醒了。”

    素怜月揉了揉额头，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萧尘道：“我们追玄虚子而来，因为刚突破的缘故，所以刚刚我们两人都晕过去了，我比你先醒。”

    素怜月揉了揉额头，好像是这样，似乎是自己和萧尘被困，然后两人合力运功突破了，灭了长生谷，但玄虚子逃跑了。

    此刻，塔里面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

    “你受伤了？”素怜月见他胸前衣襟上沾有血迹，皱眉问道。

    萧尘点了点头：“恩，被玄虚子戳了一剑。姑娘放心，已经无碍了。”

    “恩。”素怜月点了点头，语气间似乎变得很平淡了，即便是从前，萧尘受伤了，她也不会如此平淡。

    “我先追踪一下他往哪跑了。”说着，素怜月便开始结印施展秘术，查探噬心蛊的方位。

    萧尘静静看着她不语，这一刻见她冷淡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原来，忘记一个人是这么简单么，就像当初自己服了忘情丹，将未央忘得一干二净么……

    “糟了，他往天元城的方向逃了，天元城的万仙盟，现在已经有散仙驻守了！”素怜月忽然惊声说道。

    他二人先前之所以能轻易斗过玄虚子，那是因为玄虚子中了蛊毒，倘若真是对上一个鼎盛时期的高阶散仙，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天元城又是人家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万仙盟还不是什么地头蛇。

    “快追！不能让他进城！”

    萧尘当机立断，立即身化一道疾芒，往天元城方向追了去，他现在必须除去玄虚子，并非什么因为仇恨，而是倘若放虎归山，便是后患无穷，将来恐怕又会令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素怜月拈指一幻，也化作一道紫芒追了去，两人追至暮色降临时分，终于瞧见玄虚子落荒而逃的身影了，但天元城也快到了。

    “老贼休走！”

    萧尘提气一喝，声震云霄，先将玄虚子吓了个心胆俱裂，再一剑斩出，但见金芒剑气长达百丈，令得半空中风起云涌，玄虚子此时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急忙避开，那一剑斩下，直接将下方一座山头斩得粉碎。

    素怜月也运起真元，道道紫雾向前方冲了去，玄虚子见后面两个杀神追到，一咬牙，再次消耗一层命元往前逃去，眨眼间消失在了二人视线内。

    “追！”

    后面二人也猛提真元，将速度催至极限，终于在临近天元城时再次追上了玄虚子，眼见天元城临近，里面乃是万仙盟的地盘，而素怜月又是魔教中人，萧尘道：“姑娘，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去收拾他！”

    “你一个人不行，快追！”素怜月此时的脸色，反倒比他还更要冷静，说罢便疾追了上去。

    前边，玄虚子身化一道疾芒，一下子便冲入了天元城，后面二人也瞬间化作两道闪电般，追了进去。

    天元城早已重建了，而天元城里的人，此时见空中忽然飞进来三个人，均是一诧，再仔细一看，前面那人不是玄虚子前辈么？

    “怎么回事！那不是玄虚子前辈吗！他手臂怎么没了！”

    “那后面两个人……后面两个人是在追杀他！天呐！怎么回事！”

    这一刻，天元城里的人都惊呆了，玄虚子近年来除魔有功，声名大振，还在天元城讲过道，故不少人都识得他，此时见他被人追杀，手臂还被斩断了，众人均是惊骇满面。

    玄虚子见来了天元城，身后二人还穷追不舍，立即凝聚真元，向万仙盟那边发出一道疾讯：“无忧子！南朴子！”

    “神仙也救不了你！”萧尘一声大喝，提剑一斩，犹如天崩地裂一般，一剑便向玄虚子斩去，玄虚子急忙运功抵挡，然而焉能抵挡得住此刻的萧尘，一剑便被斩飞了出去。

    素怜月瞬间冲至他前边，一掌打出，轰隆一声，掌力打在他身上，更是震得他五脏六腑俱裂，一口鲜血含着碎掉的内脏喷了出来。

    下方远处的人目瞪口呆，这……这可是散仙啊！在他们眼中，散仙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和真正的仙人也无甚区别，连大乘修者见了都要低头问候，可是现在，现在竟然被两个人打得还不起手来！而那两个人，追杀玄虚子至此，这是根本没有把万仙盟和满城修者放在眼里啊！

    此刻，玄虚子脸色惨白，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他先是中了蛊毒，再施展血遁之术，现在又被二人合力重创，一整件衣袍早已沾满了鲜血，眼见今日是活不成了。

    “杀人偿命！”萧尘眼神狠厉，一声厉喝，手掌往空中一抬，虚空中立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手印。素怜月喝道：“欠债还钱！”双臂一伸，几道恐怖的紫雾也同样漫天卷来。

    二人再一齐喝道：“天经地义！”喝罢，两人同时出手，恐怖的玄力激荡，几乎欲撕裂天地一般，两人的合力一击向玄虚子冲了去，这一击，必是令其形神俱灭！

    但是，却在这时，远处忽然射来两道百丈金芒，轰隆一声，抵消了二人的攻击。

    在这股恐怖力量冲击下，萧尘身体剧烈一震，纵目向万仙盟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一青一紫两道剑光越来越近，最后化作了一个青袍老者，和一个紫袍老者，正是上次在五岳山出现过的万仙盟散仙，南朴子和无忧子。

    素怜月在方才两道剑气冲击下，也同样是娇躯一震，尚未站稳，萧尘已移至她身后，与她背靠背，低声道：“你看好玄虚子，千万别让他与那二人汇合。”

    说罢，瞬间祭出伏羲琴，往琴弦上一拉，这一瞬间，万里云层尽散，道道霞光掩映而来，仿佛整个天地间的元力都在这一刻被吸引了过来，道道白光，直将他映得宛如天人一般。

    这一幕，于天元城的人看来，何其的相似，下方立即有人惊呼了出来：“是那个人！当初毁掉万仙盟那个人！”

    第669章 斗心

    “真的是那个人！当初毁掉万仙盟那个人啊！”

    下方人群里惊呼不断，南朴子和无忧子也停了下来，凝视着萧尘，似乎对他手里那张琴十分忌惮，无忧子冷冷道：“你是萧尘？”

    “没错。”萧尘淡淡一笑，即便如今遭遇两大散仙，依然能够镇定自若，面不改色道：“风云不动城城主，萧尘，见过二位前辈。”

    此言一出，下方人群再次议论纷纷，风云不动城之前较为低调，但近来连灭周边势力，已然声名大振，但是从未听说过这个迅猛崛起的势力背后城主是谁，原来竟是此人么！

    当然，萧尘这句话明着里客客气气，暗里的意思，用粗俗一点的话来讲，便是：“老子现在不是什么散人，老子是一方城主，不是你想抓就抓的，你想抓老子，你就想清楚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南朴子跟无忧子这万仙盟两大散仙，此刻还真的微微变了一丝色，当然不是说忌惮风云不动城，至少现在他们是不用忌惮的，只是他们既然为仙道之首，便不可能如魔宗那般行事，去攻人城池。

    而万仙盟抓捕的对象，往往都是一些散修，一般情况下，是怎么也不可能去针对一个势力的，不是说忌惮这个势力，而是忌惮整个修真界，倘若连万仙之首的万仙盟都去随意灭人门派了，那恐怕所有势力都会不服了。

    再者，萧尘现在的实力，确实令人惊讶，无忧子向南朴子传去一缕神念：“师弟，且勿冲动，风云城现在有千年前那什么东岳帝和北狂帝坐镇，不是那么轻易拿下的，而且此子，莫非你没发现他有些不太一样吗？”

    南朴子眯了眯眼，以神念道：“此子我看他修为境界最多不过化神巅峰，但是功力已然超过大乘，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那十二道紫芒，莫非竟是传说中的……”

    “洞墟品！”这一刻，两个散仙皆是心里一颤，洞墟品于他们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甚至他们见都没见过，但若不是洞墟品的话，以此子化神修为，怎会有如此力量？

    这一回，两人终于有些微微忌惮了，以他二人散仙的实力，一个化神境修者在他们面前，那与蝼蚁无异，但若是在这化神境前面再加三个字：“洞墟品”，那就……呵呵。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萧尘鉴貌辨色，看出了那二人此刻在想什么，心里只冷冷一笑。

    无忧子此时已客气了许多，道：“萧城主，此人你不能杀。”

    下边玄虚子眼见此刻无忧子跟南朴子的言语皆软下来了，当真是万念俱灭，而素怜月也在这一刻，皱了皱眉。

    萧尘淡淡笑道：“莫非此人，是你万仙盟之人吗？”

    从名义上讲，玄虚子现在已经不是万仙盟的人了，否则的话，萧尘今日就不会追进城来了。

    南朴子冷声道：“当然不是，只是天元城内不得动武，此乃规定。”

    “哦？”萧尘淡淡一笑：“那我将他擒出去，总不会坏了贵城的规矩吧？”

    “你……”南朴子眼神一冷，心想现在自己是在给双方台阶下，你这厮却偏偏不识相……

    便在这时，远处又有十余道剑光飞来，却是五洲道盟的人闻讯赶来了，五洲道盟与万仙盟同气连枝，此时自然要来，来的不止五洲道盟的人，还有一些萧尘的熟人。

    素怜月见这些人到来，更是暗道不妙，在萧尘耳边轻轻一笑，试探性的道：“公子，你的好多熟人都来了呢。”

    萧尘向那边瞥了一眼，却是晓月等人，还有苏子慕，左丘阳等人，无一不是当年的熟识之人，不过如今，双方的差距却是悬若霄壤了，晓月还好一点，苏子慕其次，至于其他人嘛，就不说了，已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左丘阳双目圆睁，他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再找萧尘一战，但是眼下，眼下光是对方这股气势，便已然令他感到窒息了，这一回，他是真的彻彻底底放弃了，绝望了，这一辈子也没有可能了。

    而晓月，晓月依然如当年那般，一身淡绿衣裙，手持拂尘秋水剑，衣袂飘飘，只是比当年更加宛然若仙了，显然修为也有极大的提升。

    此刻她脸上静若止水，看着萧尘能够与两位散仙对峙，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及不上他了。

    这时，只听道盟里一青袍老者道：“萧尘，你现在既已为一方城主，行事便应顾全大局，先将手上神琴放下再说。”

    这老者正是当初的道盟大长老古阳真人，怎么说呢，当初他其实也与萧尘有着一点点情谊吧，当初萧尘遭凌飞陷害，他也曾回护过萧尘，只可惜后来萧尘魔性大发，他也没有办法了，作为五洲道盟，必须以仙道为首。

    萧尘轻轻一笑：“古阳真人别来无恙，此人当年五岳山断我一臂在先，后又令人追杀我至北洲，幸得素姑娘相救，此人却又再去东洲灭我故人门派，你说此仇萧某报得报不得？”

    玄虚子此刻不敢动弹，只得先暂时拖延时间，以便恢复功力，大声道：“我玄虚子行事敢做敢当！当日确实断你一臂，又先后派人追杀于你，可老夫却从未去过东洲，从未灭过谁的门派！简直无稽之谈！”

    萧尘神色一凝，当日青鸾回来汇报，绝情宫被灭的手段，确实是玄虚子所为，但眼下此人却又不像是说谎，不过此事暂且先不谈，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此人，否则来日必成大患。

    但是眼下两个散仙在，万仙盟还在不断增援，如何才能够一击必杀？倘若真的大打起来，非但让玄虚子趁乱逃了，自己和素怜月两人，也决计讨不到什么好。

    古阳真人见他此时脸色已松和了下来，说道：“萧城主，你与此人的恩怨，大可日后清算，今日，我看不如先各退一步再说吧？”

    说到此处，古阳真人又看了看素怜月，继续道：“如今紫府，四方祸乱起，异象频频生，魔教趁机搅乱整个苍生，萧城主即便昔日与万仙盟有些隔阂，但今日整个紫府面临危机，我等修仙之人，自当冰释前嫌，以天下苍生为首，免令百姓遭受生灵涂炭，萧城主，这可否是你心中的道？”

    说到最后，言语中已然若有深意，便是双方暂且抛开从前的嫌隙，从而一举对抗魔道，而魔道，眼下不就正有一个魔道中人吗？

    素怜月暗道不妙，这老匹夫好生厉害，几句话就能把萧尘拉回正道，这岂不是让自己一个人身陷险境吗？自己终究是魔道中人，恐怕这些人是要对付自己了。

    这时就算萧尘不倒戈相向，即便袖手旁观，自己今日也非得死在这里不可，素怜月越想越惊，虽然临时合作，但毕竟萧尘是正道出身，自己方才真的不该一时冲动，与他一起闯入天元城的，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当然，素怜月之所以会这么想，全是因为她服了忘情蛊，把自己和萧尘的情谊通通忘了，所有有情的记忆，全部忘了。现在她对萧尘的感觉就像，又回到了当初恶瘴山脉刚相识那会儿，即便合作，也是彼此防备着。

    萧尘轻轻一笑：“古阳真人说得没错。”说完，便收起了伏羲琴。

    素怜月见他竟然收起了伏羲琴，更是暗道不妙，但她毕竟冷静，这时在萧尘耳旁妩媚笑道：“公子，倘若今日错失时机，来日怕是有大麻烦哦。”

    现在对她来说，杀不杀玄虚子其实已经根本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一定要拉萧尘下水，这个时候绝不可让他回归正道，与自己产生分歧，她之所以这么想，同样是服用了忘情蛊的缘故，让她已经不再信任萧尘了。

    萧尘轻轻笑道：“姑娘说得……也有理！”说罢猛抬手掌向玄虚子拍了去，这一掌威力惊人，瞬间形成一只巨大的紫色手印，几欲撕裂空间一般。

    却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突然出手，唯独素怜月与他离得最近，这时也提运起全身真元，向玄虚子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