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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他控制欲很强,疑心病也重,嫉妒心更重,不喜欢我见外人——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甚至我的家人,有时会因为我和别人说笑对我动手,他说是因为他嫉妒,因为他太爱我了,我相信了他,因为当时我觉得我能理解他的这种想法。”

    “那个时候,我是真觉得他非常爱我,离不开我,会打我也是因为他太不安了太焦虑了,就像个控制能力不足的孩子——有时候他们使用暴力只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

    “我根本没意识他这是在虐待我。我没觉得我是受害人。实际上,我觉得相对于他,我才是强大的那个,他是脆弱、自卑、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弱者。我觉得我陪着他是在帮他,我是在拯救这个饱受困扰的男人,而且这件事只有我才做得到。”

    她的搭档徐贺道:“女人总以为自己能让男人‘浪子回头’。”

    朱晓林自嘲道:“或许吧。”

    她是个漂亮干练的女性,给人感觉很强势,如果不是她亲口说出这事,没人会相信有人能家暴她。

    杨思觅道:“怎么想通的?”

    “慢慢就起疑了,他特么天天打你,这怎么能是深爱?这是变态啊。”朱晓林从手包里翻出一盒烟,问在场的几位男士,“能抽么?”

    几人都道:“抽吧。”

    回忆这种不愉快的往事,难免有压力,抽根烟可以稍微缓解一下。

    杨思觅道:“然后你就离开他了?”

    朱晓林点头,把烟凑着嘴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我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被一直养在家里的金丝雀,发现不对,我当然得撤。不过,我那婚离得可非常不容易,他花样百出,求我、威胁我、找我朋友闹、去我家里闹,什么都干出来了,让人简直无法相信他是个高学历高智商的成功人士。”

    朱晓林耸了下肩,“但不管他怎样折腾,反正我不会回头。”

    徐贺笑道:“我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有迫力,说干就干,绝不含糊。就算命运让你走入歧路,你也照样走得出来。”

    朱晓林摆手,“行啦,老徐,别夸我了,咱们这又不是在开记者招待会。”她对程锦和杨思觅笑了笑,“让你们看笑话了。”

    程锦笑道:“你是很厉害,很多人运气好则一生平顺,一旦误入歧途,那就完了,因为他没能力走出来。”

    朱晓林淡然道:“做事要有成本,会有代价。我是折腾得起。”

    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她更能理解处于家暴境遇中的人。

    “那些没有离婚的女人或男人——也有男人被家暴,都各有各有原因,除了受虐狂,没人会喜欢挨打。”

    程锦顺势道:“但难免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想看看这两位主持人是会选择哀还是怒。

    徐贺叹道:“命运最悲哀的地方,就在于有时你没得选,你目光所见之处都是汪洋都是沼泽,就是没船。”

    “所以岸上的人得帮他们造船。”朱晓林说。

    “‘怒其不争’,风凉话说起来很容易啊,但俗话说,针不扎你身上,你是想象不出那个疼的。”

    “你要真‘哀其不幸’,要么你选择帮他,要么你口头同情一下然后转身走人——毕竟帮人需要成本,我们都很吝啬,这也是我们的自由。但恶语伤人就算了,除了让自己戾气十足外,难道还能因此得到什么好处?”

    程锦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有时候你帮不了他,他也不肯接受帮助。——最让人‘怒’的大概就是这点了。”例如方苏。

    这次朱晓林给出的反应是:看向了徐贺,“我觉得这可以类比‘借钱给朋友’的例子。”

    徐贺笑道:“如果你打算借钱给朋友,那么就做好他不会还你钱的心理准备。”

    朱晓林点头,“帮别人也一样,别指望你一定得到什么——不管是物质上的回报,还是精神上的感恩。”

    程锦笑了笑,这个说法挺有意思。

    朱晓林倒没笑,“关于帮助,我认为关键是:你得给人提供‘有效帮助’。因为经济问题不敢离婚的家暴者,要提供给他们经济援助——这方面,我们政府做不到;因为被威胁而不敢离婚的,其实不管离不离婚,都应该给每个人提供安全保障——我们也做不到;因为被洗脑不离婚的,那就应该把他洗回正常状态——当然,我们还是做不到。”

    “……”程锦有点尴尬,毕竟他也是公务员,是政府的一份子。

    看到他的神色,朱晓林倒是笑了,“不过家暴也不是我们国家独有的,发达国家一样有,当然,他们在反家暴方面做得比我们好。”

    程锦叹道:“我们还是发展中啊,路漫漫其修远兮……”

    他只是一时感慨,很快他便转回了案子上,他问:“从根源解决问题,算不算是‘有效帮助’?”

    例如,有人帮方苏解决掉了蔡益飞这个根源。

    “嗯?”朱晓林没听懂暗示。

    程锦明示:“就像蔡益飞,他就是造成他人不幸的根源。”

    朱晓林点头,直言不讳:“他这种人死了,除了他的亲朋好友,大概没人会觉得可惜。”

    “但就像这位警察同志说的那样‘有些人是靠运气过活的’,这个蔡益飞是死了,方苏以后要是再嫁给另一个‘蔡益飞’,你们觉得她能幸福吗?”徐贺问道。

    这谁知道呢?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聊啊聊,聊了小半天后,徐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他主动询问:“警察同志,你们找我们是为了蔡益飞的案子?我们能帮上你们什么吗?”

    程锦道:“你们这儿有谁和方苏关系很好吗?”

    徐贺道:“我没见过她。”

    朱晓林也道:“没谁和她关系好,见她也是因为工作。”

    “谁和她接触最多?”

    “编辑策划组吧,他们在方苏反悔不参加节目后,去找过她,想看看她会不会改主意,不过没成功。”

    “嗯。”这事之前的那两策划说过。

    然后程锦开始考虑下一个问题要怎么问,不能太直白,以免引起别人的反感。

    看他沉默,杨思觅直接道:“你们这有谁比较激进吗?”

    “……”

    徐贺和朱晓林互相看了看,这是怀疑是他们节目的人杀了蔡益飞?怎么查到他们这来了,要查也该去查蔡益飞周围的人吧?

    徐贺很快道:“我们是感情类节目,就算偶有激进,也是为了节目效果。实际上我们都是平和并且讲道理的人。”

    真是冤枉死了,他们不就是在蔡益飞死前和方苏接触过几次吗。他们是想搞蔡益飞,但也只是为了收视率啊,实际上他们和蔡益飞没仇也没怨。

    朱晓林道:“蔡益飞的前妻那边,还有方苏的娘家,你们都查过了?”

    对,都查过了。不过程锦只道:“在查。”

    朱晓林狐疑地看着他。

    程锦想了想,道:“蔡益飞这案子有点特殊。”

    到底哪儿特殊?朱晓林和徐贺面面相觑。

    “你们存下我的电话,如果有什么发现,就联系我。”

    “好的。”

    和两个主持人聊完,程锦和杨思觅又去这个节目组的编辑策划部“观察”了一下,和那些编辑策划们聊了会儿。

    这些人说话很有趣,但关于蔡益飞和方苏,他们知道得很限。

    这之后,程锦和杨思觅离开节目组办公室,坐电梯去地下停车场。

    程锦笑道:“这些做电视节目的人说话都挺有意思。”

    “你和几个节目组的人说过话?”

    程锦失笑,“好吧,样本是不够。”

    电视台这楼的电梯速度很快,没几秒就到了。

    出电梯后,杨思觅突然道:“和他们说话,确实有启发。”

    “嗯?”

    杨思觅道:“那主持人提醒了我,该克制时要克制。”

    要是太过分了,万一某天程锦也觉悟了呢?

    “……”程锦愕然。难道你还想试试家暴?

    程锦其实也有感悟,那就是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有点“拯救”情结。

    唉,这毛病也得克制。

    第23章 冷酷的心9

    另一边,叶莱和步欢见到了方苏的闺蜜们,她们都是她到剑屏工作后认识的,以前是同事,因为下班后也经常一起玩,后来关系就越来越亲密了。

    闺蜜们很能理解方苏为什么不想离婚,因为蔡益飞除了会打人之外,其他方面的条件都挺好,可以说是方苏高攀了。

    方苏来自于一个小县城,家境并不好,学历也不高,工作能力也一般,婚前一直在小公司做文员,婚后没有去工作,因为蔡益飞家里有钱,不缺她那点工资。

    除了经济方面的原因,还有个面子问题。方苏没法接受自己刚结婚半年就离婚,她父母也接受不了,家乡的邻居们都以为她嫁得很好,都羡慕她呢。她要是这么快就离婚了,会被人笑话死,她和她家人都会颜面扫地。

    综合各方面考虑,方苏不打算离婚,她甚至还想,是不是生了孩子后,她的处境就会变好。

    叶莱问:“她就不怕会像蔡益飞的前妻那样?”

    “怎么说呢……怕还是怕的。实在不行,那肯定还是得离婚。”一个闺蜜道,“不过啊,幸好坚持到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好结果。”

    蔡益飞死了,方苏可以继承他的一部分财产,既有钱了,又呆以不挨打了。

    另一个闺蜜掐了她朋友一把:别乱说话啊!

    其实,她们想错了,方苏分不到什么钱,因为蔡益飞的钱都是他父母的,他自己去年刚出狱,哪有钱?他们夫妻住的那套房子倒是在他名下,但那是婚前财产,跟方苏没关系。

    步欢笑道:“方苏有男性好友吗?”

    “没有。”

    步欢不笑了,“那她跟你们说起过某个男性吗?你们好好想想,这是很重要的事。”

    几位女士看他突然变得这么严肃,有点紧张,都沉默了。

    “真没有,我没听说过。”

    “嗯,我也没。”

    “以前是有几个男的追过她,但看她没这个意思,人家也就不追了。这年头,没人会那么执着,非你不可。”

    步欢笑道:“那是因为没有遇上对的人。”

    几位女士都笑,“你还信这个?”

    “还是可以信一下的,万一就遇上了呢?”

    叶莱看他们说笑,有点无奈,出声道:“蔡益飞出事前,她跟你们聊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