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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很难想象他这种气质会是常年待在边关的人,绕是燕归对他也没有旁人面前的冷漠。

    燕归曾听说过此人,练兵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幼宁正和小肥鸟自顾玩着松枝松塔,两人便立在原地交谈。

    但这和睦的氛围没能维持多久,不出片刻那群绕了远路的小崽子就嗷嗷扑来,唤的不是妹妹,而是“云二哥救命!熊,有熊!”

    熊?云庭神色一凛,这附近都被清过,怎么会有熊。

    他将目光投向燕归,从眼神中得到了同样的猜测。

    恐怕是冲着太子来的。

    如此想着的他们神色郑重,已做好了救下这群小少年的准备,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群乱喊乱叫的小崽子后面跟了三只还没膝高的小黑熊。

    小黑熊看着张牙舞爪,实则没有半点杀伤力,身后一片平原,也没有跟着大熊的迹象。

    为首少年撞上云庭嫌弃的目光,登时为自己申冤,“云二哥他们虽然小,但是打起人来可痛了!”

    “你们从哪儿引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撞了哪儿就看见这三只,挺香的,本来我们还以为是别的什么,想抓来给妹妹玩儿。”

    香……云庭唇微抿,直觉还是有些不对劲。

    恐怕另有悬机。

    他回身,准备不管如何让太子先离开,却看见之前蹦哒得欢快的小团子卧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燕归眼含无奈。

    奶声奶气的话儿从下面传来,“话本上说遇见熊要躺下装死,这样就不会吃我们!”

    第39章

    系统都被幼宁逗乐, 好在现今还没有危险,它道【幼幼,这个说法是错误的。而且这是黑熊,好奇心很强, 即使装死也会把你当成玩具。】

    【咦?是这样吗……】幼宁呆了呆,怀里的阿肥在不安抖动翅膀。

    燕归随之黑脸,将一早躺下的小姑娘拉起,低声道:“以后在家中少听些话本。”

    “……喔。”幼宁喜欢一些话本中神奇有趣的故事, 所以时常会让杏儿她们读给自己听, 听燕归这么说, 难免有些失落。

    按燕归以往的性格定不会理会这小眼神, 可如今身边人都能察觉到他的改变,更何况在幼宁这儿,他只迟疑一瞬, 摸了摸面前毛茸茸的脑袋,“以后我帮你选些,再送去容府。”

    小孩儿好哄,情绪变得快, 闻言立即就恢复精神,看得云庭一笑。

    云鹤这幼妹,当真养得有趣。

    互动不过都在眨眼间,这群少年乱哄哄赶到, 云庭几个动作便制住了三只小黑熊, 随意一瞧, 就将几个少年腰带扯下合成一条,把熊缚在树边。担心黑熊力气太大,又多扯了几条。

    这些少年只感觉腰间一松,腿间微感凉意,扎得稳稳的骑裤就落到膝上。

    即使还有里衣挡着他们也羞愤无比,拉着裤子气道:“云二哥,妹妹还在这里呢!”

    云庭勾唇,却没了暖意,“看见她在这儿还往这边引,若是伤到她该怎么办?”

    他没说太子,也是不想这些小家伙被吓得太过。

    小少年们目露赧意,不好意思瞧了眼幼宁,“对、对不起,我们是看见云二哥在……”

    没说完,就个个挤在一起对幼宁道,“妹妹对不起!你有没有被吓到?”,“妹妹都是哥哥的错,你不要生气,我明天带你去更好玩儿的地方。”“妹妹……”

    幼宁再次被唤得头晕,燕归则是脸黑。

    这群少年裤子都还松垮垮的,就朝小姑娘涌去,云庭越看越好笑,为免他们被太子殿下记上,倚树慢悠悠道:“裤子要掉了。”

    一句话顿时惊起一片哀嚎,少年们个个提着裤子跑到树后,怨念的眼神递去。

    燕归耳尖微动,视线朝东移,云庭随之望去,只看见远远一股烟尘,又过片刻,才渐渐有了御马的人影。

    这位太子……耳力似乎有些不寻常啊。

    来人急声喊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吧?”

    他们也没指望太子能同样朗声回复,事实上在看到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时他们就放下了大半的心,喊句话不过是表明来意罢了。

    小少年们嘴巴张得极大,太子……?!

    他们居然把熊引到妹妹和太子这儿来了!

    云庭哼笑一声,轻声道:“知道怕了?”

    他终究还是护着这群不懂事的孩子,又道:“太子大度,不会与你们计较,但待会儿需得一起向太子赔个罪,知道吗?“

    “知道了!”小少年们老老实实应声,“谢谢云二哥。”

    来人并非燕归带出宫的侍卫,是军营的几个武官,他们道刚才武场出现骚乱,两只大熊闯了进去,而且进去就跟着那两个侍卫跑。

    侍卫受伤不轻,大熊被制服后有人为他们察看,发现外袍被洒了一层药粉,熊闻着这味儿能发疯。

    众人马上想到了太子,担心太子出事,立刻派人分几路寻了过来。

    听到此处,云庭已大致猜出了这次意外的缘由。

    这三只熊崽定是那两只大熊的,被人偷出来,将大熊引到武场,再借外袍上的药粉使它们追着那两个侍卫。

    太子衣食住行防护严谨,恐怕那些人寻不到地方下手,便把手脚动在了侍卫身上。本是十拿九稳的计划,可惜这次太子因为幼宁而一人骑马走了,并不许人跟随。

    云庭能在瞬间想到这些,燕归也不例外,他只眉头动了下,问道:“可还有人受伤?”

    武官们愣住,他们还以为这位第一反应是发怒呢,片刻道:“还有几人受了轻伤,都没大碍,其余人只是有些受惊罢了。”

    燕归颔首,“令他们好好养伤,发些银钱休息一段时日,我回宫遣太医来。”

    都猜得出今日意外是因为谁,但谁也不会把这错归咎在太子身上,毕竟太子身处那个位子,有人想算计再正常不过。何况这些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兵,运道不好因太子受伤都算得上光荣,哪成想太子脾气这么好,还颇有些自责的意思。

    武官性子直,感动之余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谢过太子殿下恩赐,营里的人都皮糙肉厚,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您不必太过费心。”

    燕归一个眼神扫来,他们就不继续说了。

    心中却还是热乎的,之前他们觉得太子冷傲不易接近,如今看来完全就是外冷内热,就冲今日能关心这几个对他来说完全是微不足道的小兵,他们就笃定了这位未来定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君主。

    幼宁听得半懂,看得却真真切切,被燕归握住的手不自觉动了动,待燕归望来时便投去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消她开口,云庭都看得出来小姑娘肯定是想说“十三哥哥真好”。

    真好哄。云庭默默想着,这明显就是太子收买人心的手段,小恩小惠算不得什么,眼前几人也算不上重要人物,可名声却是在点点滴滴中汇聚的。

    他似乎有些明了他们太子殿下的打算。

    京城势力复杂,皇子们各有拥趸,背后母族恐怕更是不甘罢休。京城的水早就浑浊不堪,就算太子能在里面插一脚也掀不起大风浪,如此倒不如从旁侧出手,底层势力虽弱,可整个周朝不都是由这些人支撑的?

    云庭可从好友那儿听说了,南边那几城的太守似乎已经成了太子的人。好友容云鹤还曾游说他一起效力太子,但当时他无党争之心,喜欢自由自在,今日见着真人,不免动了些心思。

    他本就是个尚勇之人,骨子里有一股忍力和拼劲,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边关待了那么久。

    燕归能从一个毫无地位没半点宠爱的皇子,成为如今炙手可热的太子,云庭心知自己恐怕很难做到,更难拥有如今的宠辱不惊。

    云庭心中感慨这个年岁不过十三的少年的毅力与才智,若今后效力的君主是这位,他想,他能够心悦诚服。

    ***

    太子差点遇袭一事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太后许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忍耐不住,勃然生怒下肝火太过,只来得及吩咐几件事就昏倒在榻,醒来后被太医诊断一番,得出需得在榻上静养数月的结论。

    这话让合宫包括太后本人都愣住,因为太后已经许久没这么病过了。

    从初掌朝政到成熟老练,太后用了近十年岁月。自那以后她便仿佛成了不停不歇的更漏,连年来早朝几乎从未缺席,无论奏折堆得多高都会及时批阅。

    太后手段不算铁血,但因为常年绷着脸面无表情,身为妇人对上朝臣时丝毫不怯,甚至时常摔桌训斥,留给众人的印象便是个刚直冷酷的老妇人,不停不休,谁对上了气势都得先弱三分。

    这样的太后居然病倒了,饶是一些心中犹存不满的老臣也生出恍惚。

    岁月不饶人,先帝驾崩几十年,太后似乎……真的老了。

    可陛下仍是那般不经事,太子尚少,太后不能在此刻倒下啊!

    即便再多人心中如此期盼,朝事政务还是一股脑压向了燕归,他由此成了不停不休的更漏,一日至多歇三个时辰,其余时刻都在参朝会、召见大臣、阅奏折和习经义。

    即便如此,他依旧每日抽出了时间和幼宁一同用午膳。

    好在燕归本就习惯了比常人少歇许多的作息,幼宁在时他午时的小憩也能格外有效,暂时倒没什么异样。

    小姑娘看着难免心疼,可帮不上忙,只能自己一人闷着,给太后剥橘子时脸蛋还有些无精打采的。

    太后明知故问,“咱们幼幼瞧着怎么不开心呢,谁欺负你啦?”

    小姑娘摇摇头,因没精神声音带着股黏腻的奶气,“没人欺负幼幼。”

    “那怎么愁眉苦脸的,是不是陪着哀家没法玩儿,觉得无趣啦?”

    又摇头,“幼幼不无聊,太后娘娘病了要乖乖休息,不可以不盖好被子。”

    说完十分认真地将太后伸出被褥的手放回,将被褥掩在榻角,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风。

    虽说过了盛夏,但七月流火,总归有丝热气,太后本是有着趁机纳纳凉的意思,没想到被个小娃娃教育了,神情怔了有好一会儿。

    丁李两位嬷嬷暗笑,这段时日她们虽担忧主子的身子,可主子真正歇下来时性情倒和平日有了区别,竟显得有趣可亲起来。

    太后接道:“幼幼想不想十三哥哥呢?”

    “想。”幼宁毫不迟疑,随即道,“十三哥哥在忙,不可以打搅他。”

    太后欣慰地摸了摸这小脑袋,“那要是可以帮些忙呢?”

    小姑娘苦恼了,“幼幼什么都不会……”

    “这不急。”太后含笑,“咱们幼幼会认的字儿不少了吧?”

    幼宁待人处事上也许因为太过真诚而显得有些傻乎乎,但实际并不笨,记性相当好。她字写得不怎么样,可能认出的相当多,有些也许还不理解其意,可光是能记住那么多形音并将其对上,已经算得上十分聪慧。

    太后了解这点,故有此一问,得了肯定的回答后微微一笑,“哀家来教幼幼,怎么去帮上十三哥哥的忙,好不好?”

    小姑娘眼神一亮,立即嫩声应是,又听了太后吩咐乐颠颠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拿书卷纸笔。

    太后想教她的是如何将奏折分类。

    参政多年,太后自然有驾轻就熟的一套法子,不仅在处理政务,更在批阅奏折上。

    朝堂不少大臣有个老毛病,写起奏折来必先废话连篇好几张,再慢悠悠在里面穿插其意,看起来着实累得很。太后曾批过这点,有人改了,也有些老古董固执己见,几十年如一日,就是不变。

    由此太后便渐渐习惯了让两位嬷嬷将各色奏章先分门别类,再一一对应批阅,省心且省时。

    分类一事上,无需懂得太多,只需要记住一些词儿,在奏折里面看到就行,更复杂些的也不过是要看些开篇结尾,稍微能认些字懂点学问的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