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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我的意思是……你本来不必这么做。”看吧,这就是她讨厌社交的原因,总是在关键时刻没办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明明狼狈还要故作镇定。

    他懒洋洋的换了个姿势,“我为什么要在乎她们的想法。”

    她一愣,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刚才的话还给你。”见她不吭声,虞沉也没有丝毫不自在,突然抛出莫名其妙的一句。

    “什么。”

    “多笑笑。”

    “……”

    目光一移,视线又转到她沉甸甸的书包上,今天的作业着实不少,深蓝色的书包坠在肩后。肖瘦的双肩撑着,担心下一秒就要垮掉。

    真是莫名乍眼……

    虞沉一伸手,轻轻松松将她的书包拎在手中,“又矮又瘦,这么重的书包你背的动吗?”

    徐若茶微微瞪眼:“我有一米六三,一点都不矮。”

    他懒洋洋的走在前头,不愿意讲更多:“走了,送你回家。”

    *

    第二天一早,虞沉与徐若茶在校门口又撞上了。不同的是他今天没有睡在教室,而是被黑色的保姆车送来的。

    一进教室虞沉就有些好笑,他指着她桌子里明显的老干妈瓶盖,问:“望梅止渴?”

    徐若茶不打算解释过多:“你怎么来学校了?”

    “我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回答的一本正经。

    徐若茶挑了挑眉,习惯性的把早自习要交的作业整理到桌子的左上角,虞沉随手翻开一本看,看了一会儿,说:“这题写错了。”

    一抬眼,他手中拿着自己的数学练习册,最近数学课在讲几何。她的空间立体感很好,做同类型的题得心应手。徐若茶就当自己听错了,一低头继续整理。

    换做这班上的任何人都会这么想,虞沉从来不听课,也不参加任何考试,一个理所当然的学渣怎么会知道一个学霸的解题思路是对是错?

    虞沉蹙眉,找出铅笔在三角图上圈出了一个角:“这里不是四十五度。”

    她一把将作业本拿回自己的桌子上,语气相当敷衍:“快上课了,睡觉吧,啊。”

    他冷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塞了耳机在耳朵里,果真趴在桌子上不再讲话。

    徐若茶没再理他,下了第一节 课去了老师办公室谈月考成绩的事,这是老黄的惯例,每次月考过后总要找每一位学生就本次成绩进行谈话。虞沉大概算个例外。

    清清楚楚的一列,她的名字毫无悬念的排在第一行,班级第一年纪第六。老黄不太操心她的学习,倒是年纪大了,自己的孩子也和这帮学生差不多的岁数,说起来不自觉就多了几分老父亲的念叨。

    按照一班的历史传统,从高一被老黄接手开始就是一月换一次座位的。学生根据成绩,每人自行挑选自己的座位,这就是徐若茶永远固定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原因。

    她没兴趣去前排凑那个热闹,也没有必要。

    而碰上虞沉这个同桌,真是歪打正着。

    眼看着升了高二,课业又繁重起来,老黄对她的期望很高,希望晚自习挑选座位的时候能主动一点调去第一排,徐若茶照例进行了婉拒。

    回教室虞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而她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白色的纸条,她捡起来一看,是一段非常详细的解题过程,整齐又条理清晰,旁边甚至认认真真的画了步骤分解图。

    黑色的字迹清隽有力,即便是数字也给人棱角分明的感觉。

    她看看虞沉,心里头不是一星半点儿诧异:“这是你写的?”

    他点头。

    徐若茶这下是真的震住了,早晨他看了不过两三分钟,竟然把题都记下来了……最要命的是,他竟然真的会做。

    骗人的吧……

    受挫感不是一点点,原来她辛苦的上了十几年学,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虞沉看她浓密的眼睫毛颤了又颤,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双手拄了下巴:“怎么,不信?”

    眼睛眨巴眨巴眨,她飞速的将纸上的过程略了一遍,稳了稳心神:“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做法。”

    他忽的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以前只发觉你无趣,没想到还这么倔。”

    徐若茶暗暗着恼,鲜有的争辩了一句:“下午上课不就知道对错了?你用不着这么自信。”

    应该是自负才对,心里头默默的补了一句。

    这件事给她的刺激着实不小,整个周三的下课时间,徐若茶什么都没做,埋头找了几何体挨个做过去。虞沉看在眼里,什么话也没说。

    一直到下午的数学课上。

    数学老师是个老古板,去年退休,今年又被学校返聘了回来,对于班上几个数学好的孩子特别看重。上课的前几分钟,惯例讲解昨天的作业,说到倒数第二道大题的时候,他特意点了徐若茶的名字:

    徐若茶背脊一僵,不自觉摒着呼吸。虞沉还偏偏在这种时候拿着笔在桌子上轻轻的磕,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批注我已经写在了旁边,这里还是再跟你强调一下,你的问题就在于思维过于固化,写套路题没问题,题型稍一变弊端就显出来了,以后要注意这一点……”

    从数学老师说第一个字开始,她的指尖就紧张的发凉,直到后面耳朵尖也开始发烫,最后脸颊也不可避免的染上热度。下意识的把视线转到旁边人身上,长腿懒洋洋的搁在桌子下的栏杆上,明明空间不小,却总显出些无处安放的局促。

    虞沉把笔扔在了一边,也看着她,明明那张脸上面无表情,徐若茶偏偏就是看出了得意。

    她捏紧了手里的练习册,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幼稚鬼!

    第5章

    日薄西山,外头橘红色的夕阳洋洋洒洒落下来,遍地金辉。树叶尚绿,走在外头长长的大道上,郁郁葱葱一片,还有些望不到头的孤寂。

    徐志拉开了车门,虞沉从车上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平整的柏油路上。

    “阿沉,别同你爸爸赌气,他若是知道你今天回来,指不定要高兴多少天。”

    虞沉微扯嘴角:“徐叔叔又在开玩笑,我闹出那么大的麻烦,他恨不得没有我这个儿子。”

    “这就是你的不对,”徐志语气里尽是不赞同:“如果他真的气狠了,又怎么会把事情压下去,还帮你办转学?你知道那家孩子……虽说与虞家不能比,到底家里有长辈从政,这件事一点都不好处理。”

    他眉间已经透露出些许不耐烦来:“徐叔叔,你用不着当他的说客。”

    徐志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闭了嘴。这父子俩间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清楚的,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太太和明小姐。

    虞晔好古风,作风也古派,名下的房产没多少,常住的只有市郊这一座古宅。家里头老太爷辈儿传下来的,到了他手中重新修葺了一遍。虞沉在这座宅子里住了十七年,时至今日却一步都不愿踏进这里。

    几周没有回家,回来也没有提前打招呼,虞家从上到下没人知道唯一的小少爷回来。自顾做自己的事。

    推门进去的时候周嫂怀里正抱着一个哭个不停的孩子哄,虞沉站在一旁盯着看了许久没吭声,徐志准备开口叫人,又想和虞沉说些什么,被他一抬手挡了回去。绕过回廊,里头的布艺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黑长直不打卷,白色的修身连衣裙。旁边还立着几个佣人。

    虞沉突然就很想笑,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这一发声不打紧,把屋里的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周嫂抱着孩子愣在一旁,呐呐的喊他:“阿沉回来啦……”想凑近一些,又低头看一眼自己臂中的孩子,顿住了脚步。

    虞沉不理会,慢腾腾的朝沙发走过去,声音冷冷淡淡:“谁许她坐在这儿的?”

    几个佣人如梦初醒般纷纷喊了他的名字。

    那女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立马站了起来,局促的堪比罚站。年纪轻轻的面容上满是难堪,似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一转眼见到他身后的徐志,暗含热切的眼神像见了救星。

    徐志别过头去装作没看到,轻咳了一声,推他的肩膀:“你爸爸应该在书房,先上去打声招呼吧。”

    虞沉身姿不变,声音拔高了一倍:“我问是谁允许这个女人坐在这儿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没人出来答话。那女人一听,眼眶立时就红了一圈,小声说:“我不坐就是了,与她们没关——”

    “你给我闭嘴。”虞沉打断她的话,颔首,眼神冷漠倨傲,不难看出对眼前人深深的厌恶:“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她眼眶更红了,悄悄的别过脸擦了擦眼睛。

    大厅里人人自危,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静的能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唯有孩子的哭闹声远远近近的传来,肆无忌惮越吼越亮。周嫂急切的哄着,三番两次看虞沉的脸色,声音低低的,把孩子抱的远了些。

    徐志实在是为难,一抬手轻拍了拍虞沉的肩膀,打破了僵局,对着前面的女人开口:“明小姐,借一步说话。”

    说辞如此,在座的每一位却心知肚明——明着请人,暗着赶人。

    明萱听了,在原地站了几秒,这才抬步往阳台走去。徐志看她走了,低声说:“阿沉,抱歉,我不知道她在。也许只是跟着虞总临时回来一趟,最迟明天就走了……”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这解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虞沉仿佛早就料到这些,对徐志的话置若罔闻,喉结上下滚动,吩咐最近的佣人:“沙发套子摘下来手洗十遍,那个女人碰过的所有关于我母亲的东西,全部清洗。”

    他一转身,指了指周嫂手里的孩子,停顿了几秒钟,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杂种给我扔出去,脏。”

    周嫂也红了眼睛,看了虞沉半晌,张口似乎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抱着孩子离开。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大厅里的热闹走的走散的散,他一人站在被擦拭的能照出人影的古旧木地板中间,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心情是异常的平静。

    *

    天气预报周六的早晨有雨,徐若茶不想赶着雨天走。周五的晚上干脆打包好作业就去了疗养院。到地方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上白班的护工都已经走的差不多,门卫也到了换岗时间。

    夜间温差大,她裹紧身上的线衣外套,小跑着跑进去。

    一踏入二楼拐弯的走廊就听到了陈欣怡的声音,徐若茶放慢脚步,准备给陈姨一个惊喜。

    护工说:“今晚早些睡吧,明天女儿要来吧?”

    陈欣怡笑说:“是啊,我得把食谱准备好了才安心,还有这件毛衣,天气凉的快,过两天就穿得上了。”

    “现在什么衣裳买不了?你呀就是瞎操心。”

    陈欣怡人生的大半都在和孩子打交道,性格温柔,说话慢:“不一样的,我自己做的和外面买的哪儿能一样?别人家的妈妈都在孩子身边守着,是我的身体拖累了她,”细细柔柔的声音,提起徐若茶来又软上了几分:“可别人孩子有的,我的孩子也不能少。”

    那护工笑着说是,一面又感慨陈欣怡是好母亲。

    徐若茶原本欢快的脚步一滞,停在拐角处不走了,不过两秒钟时间,眼睛就发热的厉害,喉头也梗住,她想缓一缓。

    护工又说:“陈姐,这次还不打算告诉女儿?”

    陈欣怡突然陷入长久的沉默,再度开口时语气已不如之前轻松:“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她还小,为我操的心已经够多了。”

    “孩子的爸爸……”

    陈欣怡说:“不提也罢。”

    护工察觉到不妥,怕惹人想起伤心事,继续揪着前面的话题说:“陈姐,俗话说心态最重要,你要把心态放平,心情好了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肾衰竭也并非没有治愈的可能,你努力配合治疗……”

    肾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