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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
    第148章 远走(上)

    帝王刚登基就宣布闭关半月,这实在说不通,历来也没有这个规矩。

    仅仅两日,太医院院判和几位资历老练的三朝太医接连被贬,一时间闹得宫围之内人心惶惶。

    老臣子都是在官场摸打滚爬上来的,这个时候肯定不能直接往帝王的刀口上撞,甚至于御使大人也闭上了嘴。

    于是,深得新帝器重的霍重华成了众臣共同举荐,去说服新帝上朝的人选。

    *

    一大早,晨曦刚冒出头来。

    奎老站在屋廊下,对霍重华剑法指点一二:“天乐,你今日怎么回事?如此浮躁,还不如不练。”

    霍重华挥出最后一招,收剑时险些就伤了一侧的木棉花。

    脑中一直有两个声音在打乱他的思绪,一个声音告诉他查下去,弄清妻子和顾景航之间的关系,另一个声音却是在劝他,棠儿是他的妻,她依赖自己,为自己生儿育女,这比什么都重要。可那与日俱增的占有欲,让他没法彻底放过细枝末节的东西。

    奎老已经备了行李,这是要离开了。

    霍重华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望着乌蓝的苍穹,顾景航昨日躺在青石上,最后所说的那几句话在脑中又一次闪过。

    他也想过几种可能,不是顾景航疯了,风言风语,那就是这世上真的存在今生前世……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霍重华的唇角溢出一抹苦笑,他肯定是太在意楚棠了,否则怎会跟着顾景航一起疯了,昨夜那个梦也是荒唐到了极致!他竟与顾景航还是结拜的兄弟!

    “呵呵……”又是几声无奈的苦笑。

    奎老上前:“天乐!你?可是遇事了?”否则,以他对爱徒的了解,霍重华今天的状态太过古怪。

    霍重华沉默一刻后恢复他原来清俊的样子:“老师要走?您不想看着我的儿子出生了?我还盼着您给我儿子启蒙经义。”

    奎老两撇胡子晃了晃:“好好,我留下!”

    霍重华转身去寝房,墨巧儿知道规矩,只要看到四爷练剑,便会提前让后厨准备热水,这时已经将浴盆倒满了。

    奎老见霍重华离开,在他身后道:“棠丫头是个好姑娘,娶了她是你的福气。”

    霍重华唇角一抽。

    他这个老师啊……这是在安慰他么?的确是他的福气,他本是个被人贬低到尘埃里的庶子,表面如何桀骜不驯,内里的那些记忆是抹不去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和顾景航是属于同一种人。

    *

    霍重华刚入宫门,刘栋,王重阳等人看似已在午门等了多时。

    霍重华今日的确是迟了些,他沐浴后在寝房看了楚棠好一会,她却一直没醒,他不忍心叫醒她,兀自用了早膳就出了府门。

    “刘大人,老师,你们这是作何?”霍重华跳下马,将缰绳抛给管马车的兵卒。

    刘栋和王重阳是当朝举足轻重的官员,汪直更是次辅,这些人在宫门外等着一个四品的少卿,画面太违和。

    汪直面对着宫墙,仰面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对王重阳道:“王大人,还是由你来说吧。”

    王重阳便道:“陛下昨夜砍了两名太医院的老大夫,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引起人心不稳。天乐,你去劝劝吧。帝王对你一向有容忍。”

    这不是一件好差事。

    但霍重华知道自己必须去一趟。

    *

    坤宁宫。

    顾柔已经被安顿在了坤宁宫,此处正是历代皇后居所,再者新帝身边也无旁的女子,除了她之外,也没其他人能入住坤宁宫。

    霍重华在殿外遇见了李大夫,他大步上前,问:“李大夫,皇后娘娘她可还有救?”

    他问的声音很低,也很直接。

    李大夫愁色凝重,眼神示意霍重华到一侧说话:“霍四爷,实不相瞒,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以来都是老夫在调理,前几年奇迹转好已经是超出老夫的意料,如今……啧,不妙啊。”

    李大夫素有妙手回春的称号,他此言一出,霍重华大约知道答案了。他沉默少许,衣角被人拉了拉,一低头就看见朱辰水眸含泪,却倔强的不肯哭出来,“老师,我娘亲是不是永远也醒不了了?”

    霍重华从来都没性子哄孩子,此刻摸了摸朱辰的头:“皇后娘娘福泽浩天,会醒的。”

    朱辰一向都很信霍重华的话,“那……她怎么还不醒?”

    霍重华又回道:“娘娘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梦醒了,她也就能醒了。”

    老师的长相太有说服性,朱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二人在殿廊下走了一会,朱辰又拉住了霍重华的衣角,将他拖到一侧,这一次问的谨慎小心:“老师,师娘她……跟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听见娘亲昨个儿夜里喊了师娘的名讳。”

    面对一双渴望的眼神,霍重华一时又沉默了。

    朱辰迟早会知道实情,他想了想,道:“你自己猜到了,还问我?有些事可以知道,但不可以道破。”

    朱辰眨了眨眼,突然之间感觉和霍重华的关系又近了一些,他在朱熙的娇纵下长大,但骨子里是个聪明懂事的。

    霍重华的话点到为止,他便不问了。

    好像觉得楚棠也没那么讨厌了。

    *

    坤宁宫内殿。

    罗帐软塌上,顾柔脸色白到了没有一丝血色,宫里头名贵的药材都用上了,总算是拖着一口气没有下去。

    魏忠立在朱熙左后方,眼睁睁看着帝王几日未免,他也跟着忧虑,他一早就是朱熙手底下的人,当年吴泗垮台,朱熙就用了手段将他扶上禀笔太监的位子,兼东厂之首。

    魏忠知道朱熙将会是一代明君,可帝王是不能有情的!一个重情义的帝王多半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小黄门进来低声通报,魏忠走过去,问:“何事?”

    “霍大人在殿外求见。”小黄门道。

    魏忠眉头突然舒展,挥了挥手让小太监退下,是以,又走到朱熙身侧五步之外,道:“皇上,霍大人来了。”

    政务已交由内阁,朱熙这几天拒见任何人,不过霍重华到底是‘自己人’,他道:“让他进来吧。”

    这厢,霍重华与朱辰一并入了内殿。

    朱辰看了一眼帐后的顾柔,小脸紧绷,一直跟在霍重华后面,就好像有老师在,他便不是孤家寡人。父皇不理他,两个弟弟还在襁褓中,他在深宫之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霍重华本不想让朱辰跟进来,但眼下这情况,又不忍心留他一人在外面。

    他竟然也有不忍心的时候,或许正是因为楚棠的缘故吧。

    朱熙穿着常服,登基大典上的威严和杀伐冷绝消散了大半,他神态疲惫,是几日没有休息的结果。

    霍重华跪礼,朱熙抬手让他免礼。

    霍重华道:“皇上,娘娘自有天佑,一定能渡过这一关,臣听说当年娘娘也是昏睡不醒,后来是李大夫偶然一次针灸唤醒了她?”

    朱熙蹙眉:“怎么?你有什么法子?”

    霍重华还真不懂岐黄,他只想让朱熙早日归返朝政:“法子谈不上,不过臣也曾听闻过诸如此类的传闻,沉睡者若受到了某种刺激,便会醒来。皇后娘娘身子还需调养,皇上不如放宽了心,有李大夫和太医院诸位大臣在,娘娘她一定不会有事。”

    朱熙听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嗓音低沉无力:“是他们让你来做说客的?”他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朕一直守在柔儿身边,反倒更加束手无措,明日如常上朝!”

    魏忠脸上露出欣喜,霍重华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他看见朱熙眼底的神色不是放下心,而是……他是不是也该提前做些什么了?

    霍重华与朱熙去了御书房,朱辰无心学习,就出了宫,直奔霍宅。

    楚棠看到他时,有些诧异:“世子……不……”

    朱辰还没册封太子,楚棠一时间不知道喊他什么,愣了愣方道:“大皇子?你怎么来了?你老师不在府上。”

    楚棠醒来时,霍重华已经出了府,她有孕之后愈发依赖他,嘴上虽不说,但心里的感受却在,她想早起时能看到他。

    这种依赖让她有了患得患失之感。

    朱辰今日特意仔细的观察了楚棠的五官,容貌,甚至是体态,大约已经笃定之后,闷声道:“你跟我走一趟吧。”

    楚棠又是一愣,他每次来府上,都是喊她‘师娘’,现在成了皇子,开始摆架子了?

    “去哪里?”楚棠问。

    她总不可能随意跟一个孩子走了,且不说帝王刚登基,城内尚有慕王余党不说,单是一个顾景航,便让她打消了所有出府的念头。

    她隐约之中已经感觉到霍重华对她起疑了。

    朱辰上前,拽着楚棠的手,这手跟他娘亲的一样,柔和温软,“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跟我走,你就得跟我走!”

    要不是朱辰年纪还小,楚棠怕是要叫出声来。

    一众丫鬟面面相觑,就是府门外的小厮也不敢挡着,这位保不成就是太子爷,还是四爷的学生,四爷将来一定会权力辅佐他。

    楚她棠是被朱辰拉上马车的,青柳儿等人只能紧紧跟上。

    马车上,朱辰不太想放开楚棠的手,就好像拉着娘亲时候一样的感觉。

    可他也知自己是个皇子,一直抓着老师的妻子,像个什么话!

    朱辰憋屈着一张小脸,看着车窗外的街景,闷声不说话。四月天,长街上来往的行人也多,他在康王府长大,但鲜少会出府门。

    待马车在康王府门外停下,楚棠这时又问:“大皇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朱辰绷不住了:“带你看看我娘亲这些年为你和……楚三公子做的衣裳。”其实,他之前也不懂顾柔为何时常都在做衣裳,而且都是放在专门准备的箱笼里,常年都是如此。

    衣裳?

    楚棠心咯噔了一下。

    朱辰领着她去了顾柔所居的寝房,将一只只箱笼打开给她看:“这里是女儿家穿的,那边是男子所穿。”

    楚棠只一眼就认出了这些花色和针法,她似乎不服气,又翻了一翻,从孩童到十来岁,再到她现在的尺寸……都有。

    另一只箱笼已经不用看了。

    她脚下微软,没出息的鼻头发酸。

    朱辰在她身侧,贪恋的看着她的侧颜:“老师说我娘亲需要刺激,你明日跟老师一同入宫,我在宫门处等你。”

    什么刺激?

    楚棠一知半解,而且让她去见母亲?她怎么无法做到呢!

    “我能不去么?”她问。

    朱辰道:“你有没有良心?你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