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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楚棠记得上一世的霍重华那才叫真正的狼心狠毒,不是他搬离了霍府,而是他驱逐了霍家所有人,包括后来致仕的霍大人,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霍家老夫人,霍家其他子嗣更是不必说了,庶兄霍重明会在几年后被他乱刀砍死。

    他现如今仅仅在外面置办了宅子算什么薄情寡意?与上辈子比起来,他已经算是改头换面,善心大发,也不知道被谁给渡化了?

    楚棠转移了话题:“表哥那里是不是也有消息了?让沈管家在账面上取二百两银子送过去。”楚棠习惯性的谈‘霍’色/变,头又开始晕了,单手扶额,继而加了一句:“让湛哥儿亲自去给表哥祝贺,他十岁了,也该学学独当一面。”她也不确定能陪他到多久。

    此话刚落,外面的莫来就传了消息进来,墨随儿惊吓的张大了嘴:“小姐,您怎么又知道?表公子的确是上榜了。”

    霍重华一举夺魁,高中状元,帝王钦点了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攥的职位,而沈岳则是二甲传胪,熬了几年庶吉士才发迹,这二人算是同科成为了天子门生,将来也会是挚友同僚,不过一个奸/的出名,另一个善的出了名。没有人能明白这二人是如何成为好友的。

    “小姐,霍四爷还没回来呢,此刻估计正在游街,您确定不出去看看?”墨巧儿笑眯眯的又问,像小姐这样的身世,要想嫁得体面高贵,其实也不易,现在有个现成的状元郎,小姐她怎么就能丝毫不心动?整条玉树胡同这几日就跟油锅里滴了冰水,沸腾了。

    自古以来,哪个闺中小姐不是做梦都期盼着状元游街,绣球传情?

    楚棠无话可说,脑中此刻却很清楚霍重华在做什么,他状元游街的场景,她不是没见过。

    帝王在金銮殿上传胪唱名,钦点了状元,榜眼,探花,进士之后,状元便会携诸进士拜谢皇恩,再从金銮殿,经过太和门,午门,端门,承天门到大明门,这之后再游街,可谓一日‘‘看尽长安花’。参与恩荣宴,参拜先师神位,拜孔庙等皆会由状元起头。

    霍重华这几日会格外的忙碌,且春风得意。

    *

    进士们所骑的马皆由太仆寺一应安排,只是状元郎另当别论,坚持要用自己的马。

    其实,霍重华中了解元之后,他已经是名动北直隶,因为他的名气,他所谓的‘心上人所赠’之马,也一并被世人所晓。

    与他同行的是今科探花,此人姓黄,名信之,是国子监博士的胞弟,曾是少年的举人,却前前后后考了连续八次春闱才高中,如今已有四十出头,儿子都有霍重华这般大了。

    “小四爷,你这匹马毛色油亮,鬃尾赤红,可是战马?”还没见人在京城中骑战马的。

    霍重华不耐其烦的解释:“心上人所赠,自是好马。”

    后面不小心听到声音的众进士们:“……”免不了的嫉妒。

    霍重华一路都在留意,始终没有看到小楚棠的影子,她虽服孝,偶尔出来一次也无妨的。她难道不知道有多少闺中痴女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倒是想给她一个人看,却如何都等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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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初尝香(中)

    春风肆虐了几日,转眼就暖和了起来。

    楚棠这阵子谈‘霍’色变,头晕体乏的情况愈发的严重。

    寻常不怎么来往的闺中小友,远房未出阁的表姐妹,隔壁王家三小姐,连同王若婉亦是隔三差五的串门。

    这些人不是来看望还在孝期中的楚棠的,大抵都是来打探玉树胡同东面‘霍’府里的消息的。

    可她哪里能知道?

    这一日,王若婉又登门,一见着楚棠就红着眼眶,“棠儿妹妹,我的亲事快要定下来了,我爹爹和娘亲说要给寻一户内宅简单的人家,还说什么霍家后院复杂,现如今霍重华一人独居,哪里复杂了!”

    楚棠该宽慰的话,都已经说过不止三遍了,面对王若婉的痴情执念,她已经词穷。而且总觉得王若婉对霍重华的心悦没有任何理由。

    “我这里新做了几样梅花糕,王姐姐想不想尝一尝?”楚棠手头还有一大堆的账目没有处理,霍重华可能良心大发,知道她这几年不能出远门,连去对账的事情,他也叫人过来传了话,说让她不必亲自去一趟东城城郊,可楚棠心里却是发虚。

    她自己已经身不由己,抽不出精力和时间去帮这王若婉理清这些所谓的儿女情长。

    王若婉道:“棠儿妹妹,你每次都拿吃食来搪塞我!我这样子还能吃下么?”

    楚棠一语再塞,王若婉长的小巧,这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禁足的次数多了,已经可见圆润丰满,按照她的个头,是不能再吃了。楚棠瞄了一眼她胸脯的高高隆起,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心情……复杂。

    霍重华应该没有理由看上她……

    鬼使神差的冒出这个意识,楚棠大大松了一口气,浑身心的舒畅起来,头晕的毛病也顺势见好。

    “王姐姐天姿国色,就是我瞧了,也觉得心悦神宜呢,什么样的好男儿挑不中,为何要执意在一棵树下吊死。”楚棠笑道,眉眼流波,一个挑眉间,即是万千花丛也暗淡了。

    王若婉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但她同时也清楚,她二人到底谁更好看些。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哼!我那日路经书房,还偷听到我爹爹和同僚说话,说是要大力栽培霍重华呢,他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到我爹爹手底下办事了。”

    “……呵呵。”楚棠干笑了两声,不是说不提他了么?

    户部?

    她明明记得霍重华后来执掌的是吏部!

    又与上辈子不一样了?

    罢了,她可不想多管闲事。

    *

    几场春雨过后,院中的枝叶儿纷纷转绿,转眼便入了夏。

    这一月,霍重华由王重阳几人极力担保,破格入了户部,前任户部主事因为黄河决堤的事背了黑锅,被全家抄灭,霍重华便暂时顶了那个空缺。其实,他记忆力惊人,几乎是过目不忘,吏法才是他的专长。然,康王和王重阳极需在户部安插自己的人,才能尽快搬倒楚居盛,楚居盛一倒台,太子可就等于少了一个狠绝的助力。

    主事的官袍还没有赶制出来,霍重华身上还是那件从六品的花鸟纹官服,祥云图腾的腰封衬的他腰细腿长,用王重阳的一句玩笑来说,那便是,霍重华是户部有史以来最为俊挺的一位了。

    要想在本朝为官,撇去才学不论,相貌也极为重要,太过丑陋粗鄙之流是难以面圣的,每科科考,因相貌被摒除在榜单之外的,也大有人在。

    这一日晨光刚好,清风吹散了初夏的温热。霍重华按时入宫门,去户部复职。

    通往大清门的那条道上,是用石板铺成的供皇帝出入的中心御道。沿中心御道两侧建有连檐通脊长七百多步的千步廊,东接长安左门,西接长安右门,东西朝房各百间,墙外两侧集中了本朝的中央衙门。东宫墙外边便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宗人府、钦天监等有钱有势的官署,西宫墙外为五军都督府、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武职衙门。

    行至千步廊,有一人迎面而来,他同着玄色飞鱼服,脚步强健而来。霍重华身边的黄信之提醒道:“霍大人,这位便是陛下钦点的武状元,现如今任北镇府司百户一职,与你一样,连跳三级晋升。不愧是定北侯府的人,一夜之间功成名就。”

    寻常锦衣卫,要想熬到正六品的百户一职,要不就是官龄久了,要不就是获了大功。像顾景航这样的人,恐怖除了他的真本事之外,很大一个缘由是帝王考虑到了定北侯府的劳苦功高的份上,也算是萌恩了。

    霍重华如今也是正六品衔,二人从几年前开始被誉为京城‘双四’开始,就一直被人比较,而今还是平分秋色。

    “霍兄!”顾景航坚定的步子停下,飞鱼服袍尾在风中飘逸,自带着戾气。

    他一口一声‘霍兄’,但那语气之中,却无半分友善,像是唤着一个不足为惧的‘小友’。

    黄信之为探花,他年纪稍大,为人谨小慎微,小声道:“霍大人,你二人认识?”

    霍重华葳蕤的五官这时突然变了画风,“今日幸好是在宫内遇见顾四爷,不然,我背后恐怕还要挨一箭。”

    黄信之听懵了,他还在观政期,并不想惹麻烦,后退了两步,静看二人说话。

    顾景航走近一步,身子与霍重华斜斜相对,这是最为狂妄的姿势,霍重华却笑道:“别这样看着我,会得斗鸡眼的。”

    顾景航蓦的腮帮鼓动,广袖一拂,往宫门方向而去。留下一阵疾风自长道口吹来。

    霍重华轻轻摇头,至今没有明白顾景航处处针对他的原因。他吐了口浊气,抬头望去,远处是朱红城墙延绵的地方,似无穷无尽,浮雕的龙,腾起的祥云,这里是所有权势集中的地方,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利益而肆意互残。

    他想,总有一天,他与顾景航也会成为其中一员吧。

    黄信之走上前,“霍大人,你与顾百户曾有纠葛?我可劝你一句,他是顾家人,惹不起的!”

    “你有一家老小,自是不敢惹,可我……孤身一人。”

    霍重华无视黄信之的警告,接着提步往户部衙门走去。不是他想惹顾景航,而是这人阴魂不散,仿佛上辈子就纠缠了。

    这箱,户部并不怎么安宁。王重阳面色温怒,霍重华步入厅堂时,户部众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都指望着霍重华这颗新秀能开解一二。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霍重华问。口气却极淡,但无法叫人不重视,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在官场打拼的命。

    王重阳叹了口气,让霍重华随他去偏厅,那里没有旁人,似乎是王大人有意为之,不想让接下来这段谈话被人知晓,要知道,户部除了王重阳,还有一个楚居盛,衙门里不乏有他的人,“还不是为了皇后娘娘六十大寿一事,如今国库亏空,每到年关,批红都是一个大问题。南方耕种,浙江水患尚未解决,太子却提出要户部拿出三万两银子给皇后娘娘修造摘月楼。娘娘的六十大寿就在年底,别说是三万两,就是三十万两也来不及啊。楚大人那边已经批了,本官就是不依,看他们能如何!”

    霍重华闻言,只是微微静思了几息,便道:“陛下肯定也知晓吧?陛下没有言明叱责太子,是不是想让此事放任下去?”霍重华眸光晦暗,眸底的阴沉令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哪里像是个即将弱冠的年轻郎君!

    他就是个随时随地的千变郎。

    王重阳沉吟:“此事,本官还得同康王商议一二,你是说陛下会不会有意放任?”

    王重阳言罢,诧异了一下,他怎会同霍重华说这么多,虽说霍重华是他最为得意的门生,但这些人事现在同他商榷,还是太早了,他毕竟才刚涉足官场,又能知道多少。

    霍重华这时却道:“陛下无异议,王爷那边也没有表示,那天乐以为,大人还是放水一次为好。想来陛下也忍不了多久了。”

    “你是说,陛下会借此……”王重阳做了一个砍刀手的姿势。

    霍重华沉默着点头。

    王重阳并没有急着让霍重华上手户部事宜,却道:“天乐,你来的路上碰见顾景航了?”

    霍重华抬眸,正持着杯盖,轻拂着杯中茶叶的手顿住了,“嗯,天乐已经保证不与他争执。”

    王重阳摇头失笑:“你啊,我什么都不说,倒是心里通透。他是定北侯府的人,八王妃又是他姑母,王爷器重他的程度不在你之下,而且此人……啧,不是什么良善。”

    霍重华诧异,他到底让王重阳如何误会了?说的好像他自己就是个大善人似的。

    霍重华嘴上这般说,其实早就想让顾景航吃瘪一次,他只是还没想到绝妙的法子,对待那样的人,得一招致损,那才叫好玩,一思及此,就让人兴奋不已,满脑子的坏水止不住的外溢。

    “多谢大人提点,天乐铭记于心。”霍重华面上的功夫做的很到位。

    第一日上衙,霍重华回来的很早,比他官位高的同僚还在卖力讨好上峰,他却是身轻如燕的骑着如烈,自玉树胡同缓缓而入。其实他从皇宫回来,从东面入府门更加方便,却是每次都从北边过来,从长街足足绕了一圈,然后自楚家祖宅大门经过,有时还能遇见墨巧儿等人。

    他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就连守门的楚家小厮也瞧出来了。

    状元郎那双幽幽且深邃的眼睛,都快把楚家府门给看穿了,偏生自家小姐云里雾里,以为霍状元又要拿账目的事给她难堪,这厢正在院子里与管事商议着呢,一次次也不知道对账了多少遍,到了日落西山,才命莫来将账目送到隔壁的霍府。

    楚棠揉着发软的脖颈,不知为何又开始犯头晕,她真怕天赋异禀的状元郎又能指出账目上的疏漏。

    霍府,霍重华很快就拿到了楚棠亲手所做的账本,看着那整齐的梅花小楷,欣赏了一番,这才又吩咐人去楚家传话:“告诉楚家小姐,这账做的很漂亮。”

    楚棠闻言后,有了一阵的恍惚,这一定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霍重华,突然好心大发了?

    她还没高兴多久,正要用晚膳期间,霍宅又派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过来,这丫头唇红齿白,身材窈窕,相貌很是清秀,如四月的柳儿,笑起来更是叫人心头舒服。

    她对楚棠态度极为恭敬,隐隐有些过了头,“楚小姐,我们家大人让奴婢过来向您讨一份羊肉饺子陷的配方。大人说为表谢意,让奴婢给您带了一箩筐的蜜桃过来,是今年庄子里刚摘下来的,可新鲜着呢,大人还说了,多食蜜桃可利于养肤。”

    楚棠:“……随儿,领这位姑娘去后厨,让包饺子的嬷嬷把配方告诉她。”

    难怪霍府的丫鬟这般水灵,是吃桃儿吃多了呢。

    那丫头精灵漂亮,没有急着去后厨拿配方,又道:“奴婢名叫青柳儿,小姐今后有什么事大可吩咐奴婢。”

    楚家不缺下人,再者,她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会劳烦霍府的奴才。

    楚棠喝了口乌鸡野山参,用以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随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青柳儿姑娘去后厨!可别耽搁了霍大人吃晚饭!”

    青柳儿笑眯眯的鞠了一礼才离开。

    楚棠头晕的更厉害,宛若置身浪中小舟,昏眩不止,青柳儿……怎么那么顺口?跟墨随儿和墨巧儿的名字如此相似。

    霍府的凉亭下已经摆了几样时令的小菜,霍重华吃食非常清淡,醋溜竹笋,凉拌小黄瓜,半碟子青菜叶。青柳儿将羊肉馅配方呈上,“大人,您今晚要吃饺子么?此刻去买羊肉恐怕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