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晚上七点之前。”
李文森没反应过来:“what?”
“你的承诺。”
他站在窗口几枝沉甸甸的花枝前,微不可见地勾起唇角:
“好东西要等待才有价值,而我在等你,补偿我。”
李文森:“……”
……
凌晨四点的花园里半明半昧,只有几只夏末的萤火虫在满园凋落的山茶花上飞来飞去,尾部的灯火已经快要熄灭了。
玄关的门“啪嗒”一声被合上。
伽俐雷终于放下一直捂着电子眼的力臂,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虐死狗了。”
乔伊:“……”
他拿起被李文森弄湿的中世纪珍贵手抄稿,平静地合上书页:
“你的女朋友不会取悦你么?”
“还谈不上是女朋友。”
伽俐雷瞥了一眼墙角那台半报废的洗衣机:
“这幢房子原来的主人忘记给她安装语音系统,她太沉默了,沉默到伽俐雷无法得知她的心意。”
“那你错了。”
乔伊收好书,又从桌子上一张一张地抽出和曹云山有关的资料。
昏暗的灯光下,他修长的手指白皙得如同梦幻:
“语言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人类正是因为拥有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才如此模棱两可,琢磨不透。”
“或许。”
伽俐雷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循着他的视线,把这叠厚厚的文件分批放进了碎纸机。
“不过,凌晨四点爬窗敲门这种事,哪家的狗熊孩子也太没教养了。”
“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的教父,他这两天正在这附近查案,闲到发慌。”
乔伊站起来:
“但敲门声持续到三分钟的时候,我知道我猜错了。”
“也是,伽俐雷十年前有幸见过那位大人一面,的确是等不过三分钟的主,隔两座山头的那个伽俐雷有一次给他热咖啡,不过多花了五分四十五秒,这位老人就直接开飞机去了星巴克。”
伽俐雷心有余悸地点点头:
“那么,这一次到底是会是谁?”
……
轻薄的云停留在山川那头,在夜星与晨星之间,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接处。
乔伊走到窗户边,微微拉开窗帘。
枯萎的山茶花在微风中摇曳。花园的地势比客厅低许多,他几乎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形式,俯视着花园里那个纤细的、方才还被他抱在怀里的身影。
“还能有谁?当然,是她那位亲密得不能再亲密的男性好友。”
他放下窗帘。
寂静的夜里,乔伊微微笑起来,别致的灰绿色眼眸里,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漠然:
“曹云山。”
……
西路公寓五号的小花园,说“小”,只是针对乔伊在伦敦真正的居所而言。李文森没去过乔伊家,但一次陪乔伊拿换洗衣物时曾远远看过一眼——看过一眼就不大想看第二眼,每看一眼都会让她更加体会到人生多艰。
不过,倒听剑桥那群女孩子们说过,乔伊家似乎被他改造成了一个极豪华的实验室。还有传言乔伊家车库底下东边藏着英国所有不便放在唐宁街的文件,西边封锁着世界上几千年来所有还能搜寻到的失踪及销毁古籍的藏本。
……这一定不是她认识的乔伊。
她认识的乔伊,一个小时前还在就蛋炒饭里应该放番茄酱还是咖喱酱的事,和她引经据典了足足十五分钟,从《吠陀经》开始,一直讲到了印度曾经被蒙古统治的辛酸历史……所以蛋炒饭里应该放番茄酱而不是咖喱酱。
讲真,《吠陀经》和蛋炒饭到底有什么关系……不,讲真,蛋炒饭里为什么要放酱?
……
园子里的粉色达芬奇月季一丛接着一丛开放,李文森匆匆穿过花园里浮满青苔和霉菌的池塘,一路小跑到西路公寓五号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她伸手输入密码,贴合指纹。
远处有风拂过,漫山遍野的雪松向一个方向倒伏,沙沙作响。一盏一盏的爱迪生灯泡悬吊在生满铜绿和苔藓的黄铜灯罩下,沙哑的灯光映亮了她的手背。
就那么不经意地一低头。
方才乔伊亲吻间慢慢套上她手指的小小素金圆环,带着繁复又素净的花纹,带着祖母绿深绿色的通透光芒,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点一点地,映亮了她的眼睛。
这是……一枚戒指?
李文森抬起手。
这枚戒指的样子这样熟悉,她一定在哪里见过。
雪山、松林、兔子,还有红色小火炉……有什么碎片般的记忆掠过她的脑海。
但她来不及了。
就在她把这一切回忆起的前一刻,“吱呀”一声,眼前破旧的铁门在自动链条的拉扯下,缓缓打开,露出铁门后的安全护栏来。
一双带血的双手,隔着护栏,在铁门开启得那一刹那,猛地伸了进来,抓住了她的手指。
“救我。”
曹云山血迹斑斑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救救我,文森。”
他拉住她的衣袖。
漆黑的夜里,他与她如出一辙的黑眼睛里满是恐惧,握着她的手指不停地发抖:
“它来了,它马上就来了……快开门,有人要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玩疯掉了,加上打麻将输到吐血,在山里收到目前唯三知道我还在写文的友的短信,才猛然惊觉
——卧槽,我还有文没填!
一直没敢去看微博私信,今天打算借个胆去看看,估计会被催更消息抹一脸血。=_=
然而本周要开启隔日更模式,看我奋斗的小表情。
(●°u°●)? 」
第120章 hapter 120
“……说起来,身为妻子却对自己的丈夫不上心,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西路公寓五号的吧台边,伽俐雷一边刷着碗,一边愤愤不平地说:
“上一秒她还沉浸在欲.望里无法自拔,下一秒就把您抛在了脑后。伽俐雷原本以为宙斯的天后赫拉已经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妻子,没想到,居然在自家的后院里找到一位更可怕的。这要是在中国古代,她一定会进入猪的笼子的!”
乔伊:“……”
那叫浸猪笼,不叫进入猪的笼子。
当然乔伊没有这么好心帮它纠正中文,他手里正罕见地捧着一本厚厚的《黑洞与时间奇点的关系》,旁边还摆着一本《空间扭曲与时间维度探讨》,就像身边那台聒噪的电脑不存在一样,平静而飞快地翻着书页——
她还没回来。
不过出去开个门,已经开了十分钟零一十八秒,还没回来。
……
“不过讲真,您和夫人的赌约只剩下六天零二十一个小时了。”
伽俐雷阴郁地盯着乔伊手里的书,丝毫没有发现,此刻它力臂里用来擦杯子的抹布正是之前它用来擦马桶的那块:
“明明有婚约的是您和夫人,但伽俐雷一直觉得这座公寓里唯一在意这一点的只有伽俐雷。”
它瞥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冰箱:
“是不是,艾斯博克斯?”
“胡说,艾斯博克斯也很关心这件事,这座房子里唯一不关心的这桩婚事的只有两位愚蠢的当事人,艾斯博克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伽俐雷配合地摇摇头:“伽俐雷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这一切影响不了经济市场。”
西路公寓五号的老冰箱低沉的嗓音响起:
“巴布们刚刚就主人们的婚礼事宜召开了一次严肃的会议,连平时一直不说话的抽油烟机都加入了本次讨论,目前百分之九十九七五的电器认为这桩婚事必黄,赌局的赔率达到了十比一。”
乔伊:“……”
巴布是bulb的谐音。
也即是……电灯泡。
他像是对这座公寓里的电器们时不时会开个小会探讨赌局赔率的现象习以为常,仍在飞快地翻着手里的书,偶尔不动声色地瞥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李文森已经出去十一分零一十一秒,哦,她是去撬银行保险柜的门了吗?
这不正常。
极度不正常。
他的未婚妻和他平均打电话的时间是二十秒……什么话需要她站在门口说十一分零一十一秒?
……
他的手指越翻越快,越翻越快,手里厚厚的大部头没几秒,钟已经被他三下五除二地翻到了底……尽管他的神情仍然如坐在清风明月间一般平静、冷淡、完美无缺,但仍能窥见那平湖底下掩藏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