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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节
    但这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他不可能、也没有权利让其他人跟着冒险。

    “去吧,我陪你。”秦燕支看出景岳的挣扎,虽不明原因,但也传音告知对方自己的态度。

    景岳:“你……”

    秦燕支:“不要犹豫,不要后悔。”

    景岳挣扎片刻,对秦燕支点点头。

    他走向流云,“我想去山坳深处一探,但此行十分危险,不建议你们同行。”

    流云:“老祖……”

    景岳:“你听我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找到对付魔胎的办法,但现在我们一无所获。若就此回去,我不甘心,何况我还有一件私事要办,你们实在不必跟我一起冒险,若是全军覆没,对正道而言更是惨重的打击,我们中总得有人将消息带回去。”

    其他人自然也听见了,红鸾道:“景老祖不甘心,我们又何尝甘心,如今我们进入这里,解了时光变化的隐患,也不用再局限于十日内,何况……”

    红鸾看了外间一眼,“如此多残魂守在外头,我们也回不去。”

    好几人点点头,同意红鸾所说。

    景岳正欲开口,忽然,他感觉到了一丝风。

    而刚刚这里明明死寂一片,又哪里来的风?

    更奇怪的是,风一起,山坳外的残魂便慌乱地退开,转眼一道残魂也不剩了。

    “什么情况?”有人刚问出一句,就感觉更强的风吹来,而风过处,让他们有种生命被带走的错觉。

    景岳同样有所觉,正在犹豫是否要退出山坳,突然,怀里的蓝凤猛地往风来处飞去!

    “叽叽!”

    景岳心里一急,本能地追上去。

    秦燕支则紧随其后。

    其他人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可景秦二人已没了踪迹。

    流云本想跟着追过去,可山坳里又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将一名洞天修士卷走。若非其他人反应极快地你拉我,我拉你,暂且稳住身形,差点儿也跟着被卷走。

    吸力并未消失,甚至越来越强,众人自知撑不了太久,只能往山坳外逃。

    另一边。

    此时的蓝凤意识极为不清,在风来那一刻,便唤醒了它来自血脉中的本能,让它忘了自己是谁,忘了周围的一切,只能追随着风的方向飞去。

    它只知道,有什么在等它,它必须要去。

    突然,它整个身体被人捉住,蓝凤还想要挣扎,可一股吸力将它、还有捉住它的人一同卷走。

    “阿景!”

    随后跟来的秦燕支伸手一抓,只抓住景岳半片衣角,耳中传来布裂的声音,他手上一空,人也被卷向另一个方向。

    秦燕支心急不已,可他抵挡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景岳消失,而自己也陷入一片黑暗中。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好似听见了大地的鸣响,身体被剧烈拉扯,仿佛被肢解。

    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看见对方一时苍老,一时年轻,看见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一幕幕都被放慢,就像看着别人的故事。

    与此同时,他的丹田中生出一股温暖的力量,渐渐涌入他脑中。

    秦燕支捂住头,脑中混沌一片,只感觉一头怪兽要从自己的意识里钻出来。

    忽然,他听见了雷暴的声音,闪电劈开黑暗,他看见暴雨倾盆而落,一个婴儿躺在岩石后头。

    他下意识就知道,那个婴儿是他。

    没多久,一名道人出现在岩石旁,将婴儿抱起,问他,“是你吗?”

    道人很快又肯定地说:“是你。”

    不远处传来凶兽的吼声,他看见道人将婴儿放入树洞,往山上跑去。

    没多久,道人回来了,又将婴儿抱出来,戳了戳婴儿的脸,但转眼间,道人从原地消失了。

    暴雨转为小雨,淅淅沥沥。

    而山中,就只剩下身为婴儿的他。

    到了第二日,有猎人上山来,发现了他,并将他抱了回去。

    猎人对他不算好,但还是将他养大,一天天,一年年,他三岁那年,猎人死了。

    猎人的弟弟占了猎人的家产,将他卖给了城中某个大户人家,大户家的老爷夫人起初对他很好,但很快原形毕露,原来当家老爷竟然有那种变态的嗜好,而那位看似慈眉善目的夫人,竟也是老爷的帮凶。

    在老爷试图对他不轨时,他趁其不备,用砚台砸破对方的头,又故意纵火制造混乱,连夜逃出城中。

    他躲在一口枯井里,又饿又冷,心里好害怕。

    他多想有人来救他,在他意识深处,总觉得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会出现在他危难之际,将他拉出困顿的沼泽。

    但没有,没有人来。

    他成了乞丐。

    他被人追打,被狗撵咬,饥一顿,饱一顿,一直没人来救他。

    渐渐的,他不再寄希望于被拯救,也不知为什么活,但他却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不论生病还是受伤,死亡都没有带走他。

    然而忽然有一天,在他即将陷入昏迷之际,道人又出现了。

    道人的怀中很暖,很安心,很熟悉,他不舍得离开。

    道人还为他起了一个名字,叫“一忘”。

    可就在他对道人付出信任的同时,道人又一次消失。

    他找不到道人,天大地大,他没有道人半点消息,只能抓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往极北而行。

    极北太远,他一介凡人,恐怕耗尽一生也无法抵达。

    为此,他穷尽心力,不择手段地修炼,甚至甘愿献祭肉身供人炼药,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唯一的信念,就是找到道人。

    他有预感,他还能再见到道人。

    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整整十七年,不论多么痛苦,他从未绝望。

    他终于再次等来了道人。

    时光流转,十余寒暑匆匆而过。

    他跟着道人走过山山水水,看遍人间世情,道人一直都在。

    某一天,他忽然想要回到最初那座城,心里忽然就没有了恨。

    他想和道人分享此刻的心情,可道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淡。

    抓不到,留不住。

    “去寒云宗,我等你。”

    道人只留下这一句话,为了这一句话,他再次去往极北,通过种种考验,成为了寒云宗的弟子,见到了寒云宗的掌门。

    那人与道人外貌并不一样,但在看到对方的同时,他就知道,那个人是道人,又不是道人。

    他找到了道人,却不是完完整整的道人。

    而道人,也不记得他了。

    “你叫什么?”道人问。

    “我叫一忘。”

    “一忘?好名字,我有个徒儿叫一念,看来你合该是我命中注定的弟子。”

    道人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他跟前。

    “一忘,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传二弟子。”

    “你是谁?”不知为何,他问了这么一句。

    道人愣了愣,微微笑道:“我是景元,是寒云宗的祖师。”

    话音落下,所有的一切归于黑暗。

    秦燕支感到丹田那股暖热越来越烫,直冲神魂,与之交缠,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黑暗中,他又看见了一个孩子,一个满脸都是伤痕的孩子正仰头望着位道人,“你是谁?”

    道人说:“我是景元,是寒云宗的祖师。”

    景元……

    小孩不爱说话,从他与道人初见,到这一次开口,已经过了快一年的时间。

    他第一次听说了道人的名字,在心里默默咀嚼,而在他此后的人生中,更是反反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千千万万遍。

    他跟着道人回了寒云宗,成为道人座下二弟子,他还有个师兄,叫做“一念”。

    小孩不善于表达,但他最喜欢的便是师尊唤他的名字——一忘。

    因为他的人生中,几乎所有的温暖都是师尊给予的,哪怕他的师兄对他很好,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师尊带他回到寒云宗,如果不是师尊收他做了徒弟,他也得不到一念的好。

    除了肉身,他的一切都源于师尊。

    他喜欢剑,师尊便陪着他走遍双极大陆寻一把好剑。

    他没有家,寒云宗便成为他的家。

    他的人生中,没有人比师尊对他更好。

    他想报答师尊,想帮师尊补全功法,完成师尊的心愿。

    于是他没日没夜的修炼,一心习剑,可惜……

    秦燕支的意识渐渐清晰,眼前仿佛有一朵紫色的花绽放,他终于想起来,两段人生,都是他在忘尘花的幻境中所经历的。

    幻境里他没有记忆,但都被景元所拯救。

    可还有第三次。

    寒风呼啸,吹起雪浪。

    茫茫雪原中,有一个焦黑的深坑,还有不远处已被掩埋的洞府。